100、韩述

“啪”的一声,来人拂袖将?暗器弹回,比眨眼更快的速度中,那暗器弹入向知情的左臂。

来人落地,一声叹息:“没想到还是走到这一步。”

三师姥自剑门掌门处归来,转向苏斐然:“你去吧,我来处理。”

从谢清池处知道四师姐可能中贤术后,苏斐然便将?情况向宗主说明,只隐去和邪修交往细节,不出所料,宗主早有猜测,按兵不动,正为试探敌人意下如何。

没想到竟是冲她来的。毁掉她的丹田,轻则修为尽失,若治疗不及则将?毙命。以合欢宗嫡传这样有分量的棋子,针对她区区一个金丹,苏斐然想到多年来与贤门的纠葛,不知自己为何受到如此重视。

苏斐然很快就无?暇细思。战斗越来越激烈,双方实力的差距也越来越明显,合欢宗派来的援助只是杯水车薪,众人很快守不住这一战线,将?欲退缩,又咬牙坚持。不多时,受伤的剑门掌门加入战局,极大鼓舞士气,将?防线险险守住,为后来支援拖延时间。

消息一一传至其他宗门,另外三宗皆派人支援,几名化神的到来令战局缓和,其他大宗门也派人前来,新势力的注入使局势有所缓和,众人齐心协力,将?贤门弟子推至剑门山下,修补完成的法阵瞬间开启,再次将敌人隔绝在外。

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何多多有气无?力地搭上苏斐然的肩膀:“我……我要死了……”

苏斐然不语,喘息半晌,开口:“你那食物研究妥当没有?”

提到吃的,何多多稍显振作,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绿豆糕,递向苏斐然。

苏斐然问:“补充灵力吗?”

“不。”何多多说:“普通食物。”

苏斐然摇头:“你自己吃吧。”

何多多将?手掌向嘴边一送,几块绿豆糕一口下肚,含混不清地说:“这时候想起我……我那些食物的好了吧……”

“如果味道能好点……”苏斐然刚说一半,何多多瞪她:“你还挑!”

苏斐然闭嘴。

刚来剑门就赶上战斗,现在众人才得以喘息,齐坐一堂,讨论接下来的应对之法。这时大家才知道,贵身阁此次竟派出两名化神四名元婴前来支援,相比于同气连枝的另外四大宗门,堪称大方。

剑门掌门询问贵身阁是否需要人员镇守本门,贵身阁带队的化神长老非常客气地表示,各大宗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互相帮助理所当然。

贵身阁长老豪爽道:“眼下最没用的就是客气,还不如赶紧安排我阁弟子到各处去帮忙,免得贤门又卷土重来!”

贵身阁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倒令另外四大宗门有些愧疚。何多多低声对苏斐然道:“贵身阁和剑门关系一般,都来了这么多人,咱们却只来了一个化神和一个元婴,是不是有点小气啊。”

苏斐然的视线从那贵身阁长老身上收回,答非所问道:“这长老我见过。”

“你见过?”何多多又好奇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这位长老,正是归元宗事件中,前往妖族领地讨要说法的贵身阁长老,当时和妖族闹得不太愉快,归元宗事件最后也不了了之,只在四师姐身上留下线索。如今四师姐已经能够肯定受贤门暗算,那么试图挑起宗门和妖族乱斗的恐怕正是贤门,为的便是浑水摸鱼。

手爪已经伸到宗门、世?家和妖族,棋局如此之大,棋子未必只有四师姐。这念头甫一出现,苏斐然的视线不禁扫视,神识刚一放出,卫临棹便拂袖隔断。

她的神识针对性太强。

苏斐然当即收敛,此后再没有动作。

各项事宜逐步安排妥当,各大宗门前来支援的人手已经被分配到各个部分化神和元婴各自带领弟子镇守一处险要。目前贤门尚未攻来,接下来便抓紧时间休养生息。

散会后,苏斐然欲见剑门掌门,但晏掌门如今事务繁多,苏斐然不能面见。瞥到姜羡,便抓了他来问:“为何守阵长老不曾出面?”

姜羡愣了愣:“这你都知道了?”

守阵长老的事情,在五大宗门的高层中间不是秘密,但弟子中却少有人知。现在苏斐然知道了,姜羡就没有隐瞒,说:“守阵长老既然守阵,肯定不能擅离职守。”

苏斐然皱眉:“事情已发展到如此地步。”

“正因为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她们就更不能动了。”姜羡叹口气说:“你应该已经知道,她们守的‘阵’里面是戾气。这时候大家已经战斗得很?艰难了,如果戾气散出,首当其冲的正是我们。”

苏斐然惊住。戾气竟就在剑门领地之内!正常人谁会这样做?戾气一旦散逸,剑门岂不危险?

可剑门仍然这样做了。

姜羡解释:“因为镇压戾气不仅需要守阵长老,还需要杀气,杀气本是戾气一种,若不可控,反受其害。所以,能够镇压戾气的杀气,只在剑门之内。”

苏斐然立刻想到一处。

剑冢。

剑冢中的剑已经失去主人,或已残缺,它们浸染剑道,杀气纯粹,然而它们的主人皆是剑门英灵,受主人性情影响,残剑杀气自然不入邪祟,正是辅助守阵长老镇压戾气的重要工具。为此,阵法必然设在剑门之内,如今剑门遭逢大难,守阵长老更要万分小心,不容半点戾气泄露。

姜羡解释完毕,又叮嘱:“这件事可能算宗门隐秘,本来我也不知道,剑门大会后,我们这些嫡传经掌门受命,才知道真?相。要不是你师父已经和你说了一半,我也不该和你说的。”

苏斐然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甚至,比姜羡更清楚。因为她很?快联想到另一个问题。

倘若守阵长老在剑冢附近守阵,那么剑冢应当为防守重地,破邪剑为何轻易失窃?

彼时她以为,江潮生能够潜入剑门,恐怕有贤门带来的某种宝贝,再加上?剑门长老缺位,剑冢防守薄弱,最终促成破邪剑失窃。可现在想来,剑冢恰恰是剑门防守最强的地方……破邪剑身为镇压戾气的工具之一,却丢失得无?声无息——身为叛徒梦崖的佩剑,破邪剑又如何在接下来多年中继续镇压戾气?

所有信息在脑中交织,苏斐然没有整理分明,但大脑已经做出提示,她需要找到柳弱水。苏斐然连声招呼也不打,撇下姜羡往圣门队伍中去,走到一半,想起此次圣门带队前来的长老,似乎并无柳弱水。

五大宗门不约而同地派出先前参与五宗盛会的阵容前来支援,唯独圣门少了柳弱水。

苏斐然找到无为,劈头一句:“柳弱水呢?”

无?为说:“他?消失了。”

“什么叫消失了?”苏斐然追问。

无?为双手抱胸:“就是说他突然不见了。从合欢宗回去的路上,他突然说有事,从那之后就再没见到人影——消失了。”

吊着的一口气再没有着落。苏斐然缓缓吐息,点头:“我知道了。”

没见到柳弱水,苏斐然打算按原计划联系谢清池,还没走,无?为一把抓住她:“你对他余情未了?”

苏斐然缓缓转身,忽而微笑:“既然了解我,何必多此一问。”

无?为意识到什么,立即松手:“我不了解你。没有人能够分别二十多年还说了解。”

苏斐然盯着她:“分别二十多年?我以为我们相识更久。”

无?为不耐烦地皱眉:“你滚吧,我不想见你。”

话虽如此,苏斐然没滚,她却落荒而逃。

苏斐然笑了笑。

余情啊。

没有情,何来余情,若说余情,便要从前世?说起。说起前世?,便涉及前世?的柳弱水和前世?的苏斐然——彼时的无?为,她的心魔,又在何处?

倘若无为连她前世?的事情尽皆知道,那么谷先生?极可能也知道。

苏斐然面无表情地回到住处,取出通讯石,联系谢清池。

先前还主动警示她的谢清池,这一次失去了联系。

苏斐然能想到的只有两种可能,谢瑶芳出事,或魔宫出事。如果是后者,眼下节骨眼,绝不可能是巧合。

房门忽然敲响,苏斐然结束通讯,开门看到秦嬴,比往日瘦些,面色微白,透出疲惫。

秦嬴进门便递来几个瓷瓶:“拿着。”

苏斐然接过瓷瓶,问:“你怎么了?”

秦嬴坐在椅子上?,以手拄额,半晌,突然爆出一句:“怎么都赶在这时候儿来了!”

“轰”的一声,肘下桌面炸裂,她一个趔趄险些扑进碎石堆。

秦嬴愣了半晌,叹口气,微微笑开:“流年不利。”

转头对苏斐然那道:“我家里出了点事。”

能让秦嬴如此烦恼,必然不是小事。想起先前秦嬴提过,凡间如今正在开战,小国早已不存,为几大国吞并,大国势力越发强盛,便开始追求一统,彼此争来抢去,战得不可开交。秦国因为现任皇帝在位日久,政策稳定,国力较为强盛,因而成为留存下来的几大国之一,加入了更凶残的争夺中。

或许是战事不利。

但秦嬴没有再说,指指瓷瓶说:“这是我炼的药,你可能用得上?——最好用不上?。”

苏斐然看到瓷瓶上贴的标签,名为还梦丹,用处是助人自幻境中脱出。但她有太一生?水诀,对幻境有一定抗力,何况心魔又单独剥离,幻境对她效果不大,这丹药便有些鸡肋。但她还是收下,问秦嬴:“怎么突然送药?”

“最近贤门的人再没有追查我。”秦嬴抿着唇,面色肃然:“我和师母也失去联系。”

苏斐然明白了:“他们究竟要炼什么药?”

“我不知道。”秦嬴道:“但是我能猜到。必然是只有我和师母能够炼出的药,而且……”她说:“你听说过神器大梦——”

声音戛然而止。

“出来!”秦嬴猛一招手。

不知从何处撞进一人,滚落在地,哐的一声额头重重一磕,力道仿佛能直接磕死过去。

可来人没有死,挣扎着吐出两个字:“苏……苏……”

韩述!

苏斐然起身:“怎么回事?”

韩述腰间插着一把匕首,透腹而过,血迹蜿蜒。以他惊人的恢复能力,这伤口却流血不止,很?快染红地面。

他努力抬起头:“苏……”

“什么事?”苏斐然打断他。

“有人杀我……”韩述努力撑开眼睛:“幸好我没有硬抗……我用你教我的……躲过去了……可是我……还是被……”

苏斐然打断他:“说重点。”

韩述的目光暗下几分,嘴唇翕动:“贵身阁……”

“什么?”

韩述的声音已经弱不可闻,秦嬴不禁道:“先救人,说不定可以——”

“救不了了。”苏斐然说。

她曾无数次治愈他的身体,对他的身体已经熟悉到,水灵力只要探入,便自觉将?所有信息反馈,而她的大脑也瞬间判定问题所在。

她知道他的承受极限在哪里。所以知道,他的极限到了。

她凑近他,又问:“贵身阁什么?”

韩述轻轻吐出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