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战斗

万年前,圣门盛往时、剑门元非道、荣枯阁李芜及不恃阁洪熹微,当世四位最具天赋的“女”修,志同道合的好友,在同?时期先后篡位,并迅速?统宗门,与创立合欢宗的萧守素共同发起改革,将修真界劈为前后两代,史称断代五子。

苏起澜是圣门盛往时的弟子,在盛往时之后继任门主,继承玄修尊位称号“天机”,并在天衍术大成时以“谷”为号,称谷天机。

从黑妖王那里出来,苏斐然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黑妖王知道的多?数是谷天机的明面信息,关于她退位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并不清楚。

这些模糊的信息似乎不能完全坐实?谷先生和?谷天机的联系,但苏斐然却莫名相信这?点。

谷先生便是苏起澜。

和?她同样,姓苏。

天衍术大成的玄修能推知天地,那么,谷先生是出于什么原因收留她和无名,又为何在十年后送她们离开,叹息着说:“愿你们终生不再相见。”

对苏斐然来说,这是至关重要的谜。

她又想起,在她们居住的那片安静的林中,那段时间来了许多修士,包括卫临棹。

这与谷先生是否相关?

还有茅屋中那战斗后的场面……

以及她离开后去了哪里……

?个身份的揭穿引来无数问题。

苏斐然叹息一声,回到房间时,已经平定心绪。

这些问题目前不能解开,再多?顾虑都毫无用处,还是提高实?力最重要。

韩述的自告奋勇,为苏斐然减少许多麻烦。虽然有众多?受伤妖修可以尝试,但不够信任容易引起问题,韩述却不同,他自身体质决定了他恢复力的强盛,换而言之抗折腾,又乖巧不反抗,是最佳练习对象。

给韩述疗伤和给姜昭节疗伤的效果差别较大,苏斐然研究后得出结论,现在她以神识操控水系灵力在他人体内流转的技术更加熟练,因此避免与病人体内自觉抵抗的力量发生碰撞,病人便不会觉得疼痛。这种技术的熟练,正是通过?次又一次的练习达到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斐然每日督促韩述去打架。大概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体修,妖修们也把韩述当作?个绝佳的练习对象,领地中的练气妖修们都排着队来较量。韩述不愁没架打,他只愁每次都只是挨打,带着?身青紫爬回来,唯一的安慰就是苏斐然的“按摩”。按摩结束睡一觉,第二天早上苏斐然准时将他从床上揪起来,继续打?架。

直到一日,韩述回来时,兴奋地扑向苏斐然道:“我到八阶了我变强了!”

苏斐然:能站着回来,果然变强了。

她说:“你可以挑战筑基妖修了。”

次日,跃跃欲试的韩述果然挑战了筑基初期的妖修。当晚,又躺着回来了。

苏斐然引导水系灵力在他体内扫荡,感觉他伤势颇重,有些满意。按这个进度,或许决斗大会后,她便能彻底掌握水系的治愈之力了。

韩述在这上千场战斗中的进步肉眼可见,他?日比?日抗揍,从最初趴在那里挨打,到后来挨十次打能反击一下,最后到和筑基妖修对打?还能站着回来,他的实?战能力在提高,挨打能力在提高,唯一没有提高的是他的肌肉强度。

他仍然瘦的和?纸片?样,?阵风吹来便要飘走,反击时的小拳拳砸在对手身上像是挠痒痒。当他忽然认识到,无论自己怎样努力,哪怕他终于学会战斗,他的体能也不会变得更好,他仍然只能被苏斐然提着衣领飘来荡去的时候,他趴在被窝里哭了?场。

苏斐然走进来的时候看到他的肿泡眼,已经见多?不怪。韩述很能哭,每天被打?得爬不起床,痛得要命,却总还有力气哭。

但今天不同。哭完,他主动说:“我哭了。”

苏斐然条件反射:“伤得重吗?”

韩述答:“不重。”

苏斐然有些遗憾:“哦。”接着发现他今天说话竟然很正常,便问:“怎么了?”

“我好难过。”韩述直挺挺地跪坐床上:“我想哭。”

苏斐然:“……哦。”

韩述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你不安慰我。”

苏斐然伸出双手:“需要按摩吗?”

韩述问:“我是不是很弱?”

苏斐然沉默片刻:“你听真话还是假话?”

韩述瘪着嘴又想哭:“我要听假话!”

苏斐然说:“很弱。”

韩述打?了个嗝,带哭音:“我说我要听……假话……”

苏斐然重复:“很弱。”

韩述张着嘴。

苏斐然帮他合上嘴巴:“不死就能更强。”

韩述跪爬几步到床边:“你再说几句。”

苏斐然轻叹一声:“妖修是肉身攻击力最强悍的修士,筑基修士的实?力又在你之上,但即便是筑基妖修,只能打败你,不能打死你——只要不死,便有机会。”

像戚涟漪,手握传送符,仍有来不及使用的时候,倘若身体素质稍弱,直接死在那里,就再谈不上胜负。

韩述又哭了。哭着哭着,便号啕起来,突然瞪苏斐然一眼,趴回枕头上继续哭,?边抽噎一边说:“都,都怪……怪你……”

苏斐然:我又做错了什么?

念头刚刚闪过,韩述忽然又坐起来,挥着拳头砸向她胸口:“都怪你——”

苏斐然抓住他的拳头,认真问:“哭什么?”

韩述“噗嗤”又笑了,又瞪她?眼:“我想哭。”

苏斐然看着他红肿的眼圈,抬手抚上。流水般的凉意掠过,眼圈平复如初。

苏斐然低声道:“这样就不肿了。”

韩述怔然,没多久,两眼一闭,身体?栽,倒在床上:“我……要……睡……觉……”

苏斐然走后,他又麻溜爬起来,找块镜子照眼睛,看不出半点哭过的痕迹。他想再哭一次试试,可不知怎么哭不出来。试了几次,觉得还是睡觉重要,便又仰到床上去了。

经过长时间的筹备,妖族的决斗大会终于到来,黑白两位妖王将通过公平的决斗,竞选妖皇之位,苏斐然受邀参观。

化神级别的战斗不能现场观看,两位妖王需要进入秘境,其他人以水镜观看。巨大的水镜悬在空中,众多?妖修挨挨挤挤,只怕看不清晰。

但其实,想看清楚是不可能的,大部分围观者只看到飞沙走石。到化神这个级别,肉身的强悍早已映射在外,举手投足都带起风沙漫漫,黑云滚滚。到头来,也只是偶尔能看到白鹤灰扑扑的羽毛和?斑鬣狗黑棕的皮毛。

战斗结束,黑妖王成为妖皇。

两位妖王出来时,鬣狗吐掉嘴里的鸟毛,白鹤抖抖灰扑扑的白毛,高声道:“你扯掉我好多毛!”

新任妖皇优雅地化为人形,?身黑衣包裹下,肩宽腿长,腰细胸阔,向白鹤笑笑:“承让。”

白鹤扑棱翅膀就要踹她。

黑妖王摁住白鹤,回头对苏斐然道:“见笑了。”

苏斐然还没反应,白鹤立刻道:“她敢笑?”说着化作人形道:“她敢笑,我就留她继续看你的登基仪式。”

黑妖王甩几根鸟毛给他,提醒:“化形记得穿衣服。”

妖皇之争尘埃落定,众多?妖修欢呼雀跃拥立妖皇,苏斐然默然离去,带上白牙准备上路,走前去叫韩述,可韩述?边睡觉?边吃东西,无论如何都叫不醒。

苏斐然干脆撇掉他直接上路。

踏出妖族领地后,她收到姜昭节的通讯。

她和姜昭节本约在归元宗见面,中途她意外传送到妖族领地,两人擦肩而过,姜昭节很快接到师母出关的消息赶回宗门,便没有前来,这次通讯的主要目的是告知苏斐然,四师姐回来了,只是神识受伤,没有大碍,但期间种种经历仍有存疑之处,具体还要她神识恢复后才能说明。

人回来就好,不用再找。

苏斐然刚挂断通讯,身边白牙突然呜叫一声。尚未反应,便觉得身上?痛。

无数血花爆开在苏斐然面前。

她出血了。

这?念头刚刚闪过,另一触动忽然浮现,她猛地向旁边一闪。

“嗤。”

她扑飞出去,身上直接炸开?个防御法器,说明她刚才受到了致命伤害。

再无暇思索是何人所为,苏斐然本能地拔剑格挡,果然,?道强大的力量击上剑身。复命剑发出哀鸣,震颤不休。

“麻麻!”白牙?声尖叫,腾空跃来,下?刻便飞了出去,趴在地上,毛发萎靡,只哼唧一声。

苏斐然面临着和?戚涟漪同样的处境。没有看到攻击者,就已经重伤,遍地是血,苏斐然试图调动,却找不到目标,水系灵力疯狂动荡,也只是徒劳。而对手的攻击却一次又一次落到她身上,致命伤?道又?道,直到所有防身法器全部炸开。

“什么人!”苏斐然高声。

没有人回复,?击又到。苏斐然当机立断叫道:“长命果不在此处!”

攻击忽顿。

果然为长命果而来!

苏斐然飞快转动脑筋:“只有我知道它?的——”

话音未落,红光闪射。复命剑格挡,它?竟直透复命剑,扎进她的胸膛。

不,没有。

在破开血肉的时候,传送法器触发。目标:秦姒身边。

时间静止。

传送法器发动的瞬间,本该有气流裹挟苏斐然离开此地,但是并没有。紧跟着?连三道红光袭来,将要把她切成四段。

?次呼吸的时间。

呼气。红光来到面前。

吸气。白光来到面前。

?呼吸结束,苏斐然面前?片血红。

“白牙!”

从未受伤从未流血的白牙,像爆出全身血液,淋出的血沾了苏斐然满身满眼。

毛发被鲜血染湿,再看不出半点白色。它?回头看了?眼,眼帘低垂几乎闭上,低唤:“麻麻……”

苏斐然伸出手去,指尖将触碰它?身体时,她感到杨威威的无奈,那种咫尺可触又无法触及的远。

传送法器运转。

只差毫厘。她的指尖擦过它?血色的身体。

苏斐然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