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映照火光。
来人瞳孔收缩,手下动作稍顿。
“噗。”银簪入体,抽出,带出血花又迅速褪色化为纯水,萦绕苏斐然周围。
更多的水在她身周汇聚,化作细流缠绕,苏斐然挥手,十几到水流纠缠而去。
对方再起刀势,抽刀断水。水更流。
身上十几道水锋破开的伤口迸出血来。有那么几滴溅到苏斐然脸上。
她慢慢抹掉血点,指尖一引,细细的血丝自对方伤口处引出,像彼此牵系的红线,这红线逐渐凝实,苏斐然的手指点在上面,轻轻一勾,便扯出一道弧。
再用力。红线崩断。
伤口再度撕裂,对方险险向前扑倒,大声:“你这是什么邪术!”
探出的手指上,残断的红线缠绕成一圈一圈,又化作珠串,凝成一粒又一粒血珠,无数血珠悉数射出,是红点,却比红点尖锐,轻微的破风声闪过,对方快速横剑试图抵挡,血滴在剑身敲击出砰砰的声响,终于“咔嚓”一声,刀身断裂。
更多血珠突破刀身击入他的体内,苏斐然近身,剑横在他的颈项。
剑身无血,只有水珠自剑尖低落,发?出细微的“吧嗒”。
苏斐然锁住他的去路,低眉轻声:“你是谁?”
对方仍冷笑:“你休想知道!”
前来刺杀又焉能没有退路。传送符发动,空气中灵力波荡,下一刻他便要消失在此地。
下一刻,他没有消失。
对方正错愕时,苏斐然剑背击在他后脑,扭头道:“进来吧。”
两位妖王及贵身阁太上长老依次走入。三位化神在此,岂容他逃掉?
老者?盯着昏迷者沉默不语。
白妖王激动起来:“你看清楚了,这可是人修!不干我们妖修的事情!”说着,便用他又细又长的腿踹了一脚。黑妖王没有拦住,这一脚将昏迷者踹得翻了个身,所?有人都面色一变。
他死了。
白妖王脸色更白:“这不是我踹死的!”
老者?叹息一声:“幕后的人不想他活着。”
“我那一脚根本没用力!”白妖王大叫:“他突然就死了,和我们妖修没有关系!反正就是你们人修的破事——”
黑妖王瞥他一眼:“你的尖嘴露出来了。”
白妖王捂住嘴巴。
老者?点点头:“我知道这件事确有蹊跷,只是——”他语气一转,顿时气流窒闷,“你们总杀了不少?归元宗弟子,这笔账,我们也该算算。”
黑妖王问:“杀了谁?”
老者?道:“就算是他们越狱在先,你们将他们全部杀掉,这总是真的吧。”
黑妖王沉吟片刻,眼看场面越来越紧张,她才缓缓说道:“不是真的。”
老者?周身已经灵力缠卷,只待黑妖王稍有异常便先?行发?作,不想听到这话,一时失言:“没死?”
黑妖王点头:“没死。”
苏斐然既然想到和黑妖王演一出引蛇出洞,自然也想得到保住归元宗弟子不死。从她前往探监,这个局就已经开始,此后种种,只为了获得线索。
贵身阁的化神修士带着一众元婴长老前来算账,却发现无账可算,立刻改了颜色,双方和和气气地商讨如何?解决这次矛盾,最终达成共识,按照原计划,前往寻找留影石中的黑影。
妖修派出的这位元婴修士嗅觉非常灵敏,她循着对方的气息,一路追踪,果然找到了黑影的下落,但意外又不意外的是,他们找到的只有黑影的尸体,这尸体严重损毁,除了证明她是人修,再找不到蛛丝马迹。
一行人回来的时候,卧床数月的戚涟漪终于苏醒,说明遇袭的前因后果,算是还妖修一个清白。但究竟是谁做出嫁祸之事,众妖仍一筹莫展。暗地里存在这样一个对手,他们便更加谨慎,寻找妖皇内丹的行动叫停,决斗大会终于提上日程。
这次的事情让白妖王认证了苏斐然的“阴险狡诈”,并热情好客地要求她参观决斗大会,见证新一任妖王的诞生。
苏斐然并不想留下,她只想带着白牙赶紧走人。
但白牙不想走。这里是妖族领地,就像它的家,它每日拉着妖兽们打架,时常闹得鸡飞狗跳。苏斐然劝它低调,可没有契约的缺陷显露出来,白牙不听,她便毫无办法。但妖王始终没有看出白牙的异常,甚至不清楚它究竟是什么物种,慢慢的苏斐然不再担心。
韩述没有跟随贵身阁人士回去,因为临行当天他睡过了头。
送别的时候苏斐然没有见到他,便去房间找他,彼时韩述正抱着被子呼呼大睡,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青青紫紫分外明显。
苏斐然捏住他的鼻子,他自觉用嘴呼吸,将他从床上拎起来,他还不忘抱着被子,扯着他去前厅,他便枕着她的肩膀蹭来蹭去,苏斐然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踹出几步远,他疼得哼唧一声,迷迷糊糊中还能钻进被子里,嘟囔:“我……再睡会儿……”
苏斐然便将他扔在外面。
中午,贵身阁的人已经离开,韩述终于醒来,抱着被子走进房间,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招呼说:“早……啊……”
“贵身阁的人走了。”
韩述点头:“哦……”
苏斐然提醒:“你没走。”
韩述又迟钝地点头:“哦……”
苏斐然问:“你不走?”
韩述仍然点头:“我……伤还没好……”
苏斐然道:“贵身阁灵药众多,足够疗伤。”
韩述磨蹭着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看起来很乖巧,含含糊糊说:“可我想……你帮我……”
苏斐然手痒:“为何?”
韩述歪着头枕在她肩膀上,一脸天真的迷离:“好……舒服……啊……”
苏斐然将他脑袋磕上床头,微笑问:“醒了吗?”
韩述晃晃脑袋:“可是真的……好、好、好……舒服啊……”他连用三个“好”字,直到苏斐然忽然起身走人。
他迅速扯住苏斐然衣角,因冲势太猛扑倒在地,抱着她胳膊说:“真的很舒服啊每次治疗的时候都觉得神清气爽我觉得一定是你的技术特别好!”
苏斐然面无表情地扯回衣袖:“技术很好?”
韩述仰着小脸,用力点头:“吃药的时候没感觉药浴的时候身体疼但是你治疗的时候像做按摩……”
苏斐然的手指按住他嘴唇,俯身凑近,微笑:“你想多按摩几次吗?”
韩述眨眨眼睛,垂眸看她的手指,又抬眼看她近在咫尺的脸,愣愣道:“想……”
苏斐然满意了。
因为归元宗的事情,决斗大会接连推迟,她不得不继续住下去。为防止白妖王继续阻止她离开,她早早便找到黑妖王,说明自己将在决斗大会后离去。
黑妖王没有阻止,只是忽然问:“你身边那个孩子,能留下吗?”
她说的是白牙。
白牙立刻用刚学会的话说:“不要。”还向?苏斐然脚边蹭了蹭,软软喊一声:“麻麻~”
黑妖王笑起来:“既然她叫你妈妈,那便算了。”说罢叹息一声。
苏斐然借机询问白牙相关,黑妖王仍说不知道,更确切些,她说妖皇或许能够知道,但妖丹失窃,新任妖皇大概率无法接受传承。
又提到妖丹,白牙的耳朵耷拉下来,小爪子偷偷扒了苏斐然一下。
“不过,你于我妖族有恩,”黑妖王又说;“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离开的时候,走到一半,苏斐然又折回头,问出酝酿已久的问题:“阁下可曾听说过……谷先?生?”
问出这话时,苏斐然心绪复杂。与无为不同,谷先生于她有十年养育之恩,留下的符纸丹药多次救她性命,此人身上的众多谜团始终萦绕心中,她不解不快。可宗内太上长老们深居简出无法见到,宗主又常年云游在外,她认得的化神修士便只有两位妖王。
在合欢宗她打听不到谷先?生的消息,倘若连妖王都不清楚,那么不知还有谁能够知晓。
“谷,先?,生。”黑妖王一字一字重复,皱起眉来思索。
苏斐然道:“我只知她姓谷,是女修,实力应当不弱,但时常浑浑噩噩,喜欢抬头看天。”顿了顿,又说:“脸上有烧伤,无法痊愈。”
黑妖王盯着苏斐然看了看,忽然笑起来:“你与她是敌是友?”
苏斐然如实答:“非敌非友。”
黑妖王没有深究,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耐心道:“修士脸上有烧伤却不能痊愈,如果不是有意不治,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极致天罚,一种是极致丹火。我有生之年,未闻有人遭极致天罚或极致丹火——或许有,但我不知。”
苏斐然心中微沉。
黑妖王话未说完:“喜欢抬头看天的修士可能很多,但若说哪一类修士最喜欢看天,当然是玄修。”顿了顿,又说:“倘若是玄修,那么她的浑浑噩噩便好理解——玄修常常伴随终身缺陷。”
苏斐然豁然开朗,躬身行礼道:“多谢——”
“我没说完。”黑妖王打断她的话话,笑道:“至于谷先生,很巧,玄修中的确有一位实力不俗的‘谷先生’。”
苏斐然心跳加快。
黑妖王却故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地说:“断代五子中盛往时的弟子,圣门的前任掌门,苏起澜——”
“——号谷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