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节垂眸:“我非有意。”
苏斐然微笑:“你长着两只眼睛是做什么的?她攻击我时,我正闭目,难不成在你眼中,我是寻死?”
姜昭节张了张嘴:“我未注意。”
“你能挡住我身前巨石,却未见我闭目领悟。可笑吗?”苏斐然拍拍他肩膀,和颜悦色,吐出两字:“可笑。”
并不可笑。
他见?十?七姑向苏斐然出手,脑中顿时空白,什么……也没想。他欲言,又止,只道:“抱歉。”
“没必要。”苏斐然拉他起身:“也没用。”
她用力稍猛,姜昭节一个趔趄向前?栽倒。苏斐然握剑手向前?,揽住腰身将他扶正。
“多谢……”
苏斐然松手。
姜昭节站直身体?。
苏斐然看他面色:“她说你道心?不?稳。”
“无碍。”姜昭节刚说完,便扑倒在地。
唤他,他不?应。
苏斐然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忍了又忍,没忍住,抬脚在他身上一通乱踹。
踹完,心?中郁气稍解。她拍掉姜昭节身上脚印,将人扶起,回到客栈。
谢瑶芳见状,问出了什么事,苏斐然只说遇人寻仇。
谢瑶芳了解:“怪不得他走得那么急,原来是为救你。”她瞥苏斐然一眼,意味深长道:“他这个哥哥可真是尽职尽责,全心全意为弟弟照顾你。”
“他不?是为他弟弟。”苏斐然纠正。
谢瑶芳眼睛一亮,好事的目光闪现:“那是为什么?”
苏斐然一本正经:“为师门。”
谢瑶芳甩了她一对白眼:“呵呵。”
“何况他没有帮忙。”苏斐然认为有必要交代:“我的功法本可以进阶,遭他打断,顿失契机。”
“啧。”谢瑶芳惊讶;“姜羡出事的时候你还?对他一通扎心,现在你自己出事,居然还把他完整带回来,不?像你啊。”
苏斐然没听到她阴阳怪气,认真道:“我和他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将他如何。”
谢瑶芳点头,让开道路,任苏斐然扶着姜昭节在身旁走过,忽然一声:“啊。”
苏斐然止步:“怎么?”
谢瑶芳盯着姜昭节的袍角:“这怎么有个脚印?”
苏斐然恍然:“可能是对手不?小心踹到。”
“这样。”谢瑶芳煞有介事地点头。
苏斐然再走出几步,又站住,一抬手,姜昭节的外衣便落入她手中。迎上谢瑶芳疑问的目光,她解释:“太脏,会感染。”
说着,衣服直接消失。
谢瑶芳捏着下巴:“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上次如何?”苏斐然反问。
谢瑶芳提醒:“上次发现他晕倒,你揍了他一顿,然后扒掉了他的衣服。”
“是吗?”苏斐然想了想,微笑:“不?记得了。”
她扶姜昭节进门,将他扔到床上,自己坐在桌旁,手指一点,杯中热茶氤氲。
她抿一口,问:“不?打算睁眼?”
床上,姜昭节睁眼,目光清醒。他盘膝坐起,连咳几声后,声音平稳:“你不?是那么说的。”
“脏,容易感染。”苏斐然补充:“真话。”
苏斐然偷换概念,姜昭节却无法反驳。
苏斐然不欲他在此话题停留太久,屈指轻敲桌面:“既然没晕,我们便算账。”
姜昭节拢拢衣襟,低头盯着里衣看了片刻,抬头道:“我要更衣。”
苏斐然欣然抬手:请。
姜昭节盯着她。
苏斐然一动不动:“若是不换,我们便开始。”
对峙半晌。姜昭节一言不?发,自储物袋取出外衣,在腰间束起,自下而上,理平双襟。动作慢条斯理,呼吸也在这节奏中和缓下来。至一切完成,仿佛武装结束,他面色沉静,看不?出半丝端倪,平静说道:“师妹请。”
苏斐然坐直身体?:“我欲以姜羡悟道。你不?许。”
姜昭节答:“你和他谈情,影响我。”
苏斐然针锋相对:“自身不?正,怪他人影响。”
姜昭节面色一滞,旋即恢复:“自身不?悟,怪他人拦断。”
苏斐然声轻言淡:“我以对手历练,你横加干扰。我与姜羡谈情,又干你何事。”
“自然……”姜昭节顿了顿:“无干。”
苏斐然合掌:“如此。我两度自做自事,你两度多管闲事。”
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情绪浮起又沉,姜昭节反问:“多管闲事又如何?”
“嗯?”苏斐然没反应过来。
“无事。”姜昭节立刻道:“你有话直言。”
苏斐然便忽略他前?言,接着说:“你两度误我入道,补偿当不?为过。”
姜昭节问:“如何补偿?”
苏斐然笑了,轻声:“助我悟道。”
将要离开时,姜昭节叫住她,说:“通讯石你可以扔掉。”
苏斐然取出通讯石,向姜昭节怀中一扔:“交给你解决。”
姜昭节早便提醒她扔掉通讯石,但她没有。
因为忽然想作死。
经过几日调整,姜昭节伤势本已好转,但又遭此战斗,离开的时间又不得不?推迟,姜昭节仍面临每日药浴的处境,苏斐然则一如既往地钻研功法。只是契机转瞬即逝,她再未触摸到当时那一线灵感,便寄希望于再来一位实力强悍的人物。
谢瑶芳直言她找死。
苏斐然只想作死,却不想死。她身上多重保障,足够她保命。
除姜昭节外,谢瑶芳或许是最清楚姜羡处境的人,她知道苏斐然面对的是什么实力,就不拦着她作死。只是偶尔漫不经心地说一句:“看不?出你还?是个多情的人。”
苏斐然回:“我以为我无情。”
谢瑶芳便说:“你如果无情,会迁怒姜昭节?”
苏斐然想了想:“不?然,难道直接打上姜家?”
谢瑶芳心中吐槽:你真的好冷静好理智呢。
嘴上却专挑软处扎:“无能狂怒罢了。”
苏斐然瞥她一眼:“姜昭节什么都不说,我便是有能,也无能。”顿了顿,悠然叹息:“只好迁怒他了。”
姜昭节的确什么都不愿说,总逼他说出前半句,他才?肯主动吐露后半句。苏斐然有心?搞事,奈何无人帮忙,有个愿意说的,还?非要加上一句“来求我呀”。
苏斐然: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迁怒了。
但和十?七姑一战,她却收获意外之喜。
十?七姑提到,她的女儿是双灵根,却是姜家这些年来天赋最高的人,尽管她话为说尽,但不?难推出这个惊人的结论。
姜家内部竟空虚如此!
单灵根固然难得,但凡是大宗门,总有数人,姜家却沦落到得一个双灵根便喜出望外的地步,仿佛三流宗门,这与它隐约呈现的实力并不相符。
苏斐然就此向姜昭节提问,逼出他前?半句,也终于知道后半句。
用邪术得来的能力绝非一劳永逸,它的负面影响也绝不?是牺牲一些人这么简单。
以邪术得来的能力,无法在血亲间传承。
换句话说,哪怕所有人都靠邪术成为单灵根,他们的子孙后代仍然只继承他们最本真的力量。而姜家的这些单灵根的初始实力,又往往天赋低劣。
包括姜昭节。
姜昭节的身体终于恢复,苏斐然便要他兑现承诺,助她悟道。但他们耽误太久,当务之急是送还?破邪剑,一行?人便日夜兼程,赶赴剑门,期间姜昭节仍坚持药浴,但状态时有反复,偶尔昏迷。
来到剑门,是半个月后的事情。
孙长老迎接他们,将破邪剑细致检查后,郑重归入剑冢,接着便向苏斐然道歉,留两人在此小住。
苏斐然对小住不感兴趣,只对阿黛感兴趣。走前阿黛因为在铸剑池闯祸,受过门规正在修养,此时已经痊愈,但仍不?见?人。孙长老此时对苏斐然亲切许多,便告诉她,阿黛性情不?驯,戾气难除,掌门便安排她砍竹子。
所谓看竹林,是一件极为枯燥的事情,通常用来给刚刚用剑的弟子锻炼基本剑式。竹林地处绝灵之地,毫无灵气,剑修只能凭借自身韧性挥剑砍竹,往往不?等?竹子砍遍一轮,新竹便已长出。可想而知,这是一件非常耗费耐性的事情。
苏斐然提出不情之请,欲见阿黛一面。孙长老惊奇于她不?记仇怨,爽快答应,带她前?往竹林。
苏斐然本以为,这样枯燥的事情,阿黛坚持不?久,或许总是偷懒。可来到时却发现,阿黛做得无比认真。
起剑,落剑。起剑,落剑。一刻钟内,简单的两个动作她已经重复上千遍,竹林空出一片,可她仍坚持起剑,落剑,目光落在剑上,甚至没有察觉他人到来。
孙长老叹息一声:“这孩子性格纯稚,是坏事,也是好事。”
苏斐然没有接话,目光中只有阿黛的动作。
起,落。起,落。
忽然想起最初学剑时,她便是这样,将最简单的动作练到熟练,熟练到任何时候拔剑,都能够从最完美的角度出击,达到最大杀伤力。为做到这点,这两个动作,她也曾练过万万遍,彼时她耳中只有两个声音。剑声,竹声。
遥远的记忆突兀醒来,苏斐然眼中的阿黛悄然变换模样,成为当初的自己,就连剑式起落都不差分毫,像同一个人,同一把剑。
心?念方起,那边阿黛似有感触,目光转来,既而向下,落入她手中。
戾气顿起。
苏斐然手中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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