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洪元的话甫一落地,皇帝就看?小徒弟的眼?睛亮了起来,眼?睛贼溜溜地转过来,一直向下转到了陛下的腰间。
不吹不黑,皇帝的身条儿真的很漂亮。
大约是急着?出来寻人,他只?穿了一件燕居时的柔软纱袍,烟雨初霁的颜色清雅,勾勒出他挺拔健硕,却又不失清瘦的身条儿弧线,星落的视线一溜向下,只?专心盯着?他的身腰看?。
师伯说,师尊腰间的,并不是骨头?错了位,而是精壮男人的象征,她登时就明白过来,望着?师尊笑嘻嘻。
“徒儿有?一个不情之请。”
再喜欢一个人,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任她予取予求,显得自己?很没有?原则。
皇帝是极其看?重体面和尊严的一位天子,方才?在魏洪元这里扬了威风,这会儿听闻小徒弟这般问,这便矜持道:“朕知道。……倒也?不是不能,回?去给你摸个明白。”
魏洪元仰面望天,假做赏景,内心却在呐喊:这是贫道不花钱能听的吗?赚到了赚到了!
星落却讶了一声,挑着?眉毛说道,“您说什?么呢?徒弟只?是想看?一看?而已。”不过她登时又转念,“哎,也?没什?么意思,不看?了罢。”
她环顾了一下四野,火光冲天的,照亮了半个山林,静真远远儿地坐在一块山石上,垂着?眼?睛盯着?脚下的一方土,太初师兄却也?坐在了她的身边,一言不发地,可视线却也?落在了静真脚下。
星落这便促狭起来,把手掌窝起来,悄悄凑近了陛下,同他耳语。
“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也?不知往后是师兄皈依佛门,还是静真信了老君。”
皇帝并不知小徒弟在说什?么,静思了片刻。
“回?吧。”
星落却摇头?,“徒儿的朋友们都寻我来了,怎好撇下她们回?观中?我要去同静真一起睡。”
离散的伤感忽然爬上了皇帝的心,本该摘了还阳草,今夜便离开老君山回?京,这会儿因了小徒弟跌下山崖之事,还阳草没摘成,还要牵挂着?她的伤情,当真是心情郁塞。
平生第一次地,皇帝觉得自己?的身份成了他的负担,若他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位年轻人,那便不必心牵两边,陷入这样的愁绪。
他望了望那坐在山石上静默温柔的小尼师,忽然便羡慕起她来了。
“朕的皇父从?前每岁五一巡州县,后来在回?京路上染了风寒宾天了。”他冷不防地说起了这个,眉宇间蹙了一团愁思,“朕行了千里万里的路来,回?了观中,却没个徒弟孝敬,晚景凄凉啊。”
他叹了息,也?不看?小徒弟,只?从?地上执起了星落的白嫩脚丫子,给她仔细套上,“你去吧,朕会自己?个儿照顾自己?。”
星落呆怔了一下,静真却慢慢儿地走了过来,温着?声儿问起来。
“施主有?礼,贫尼会一些医治跌打损伤的秘术,可以让糖墩儿同贫尼回?去么?”
星落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静真,伸出手来把她拉在身边坐下。
好端端地,陛下为何说起来先帝,末了还要感叹自己?晚景凄凉,莫不是在敲打她?
她纠结着?望着?静真,一脸我家大人不给我出去玩儿的神情。
“我家师尊跟前儿离不了人——要不这样,我将师尊送回?山门,再回?来找你睡觉?”
她细声细气儿地同静真商量,皇帝却觉出来几分不忍。
“罢了,朕送你去她那儿。”
星落喜形于色,把小脚丫子从?陛下的膝盖上拿下来,喜笑颜开。
“您真好,等闲小碰擦伤不了您,您就是顶顶精壮的那一位。”
这样的表扬来的生硬又冷不防,皇帝清咳一声,不自然地转开了视线,静真悄悄红了脸,微微侧开了。
星落因是要上千丈崖,不愿意陛下瞧出来她的秘密,这便又补了一句,“您回?去歇着?吧,我叫刑铨背我上去。”
刑铨听姑娘说了他的名字,这便远远儿地躬了躬身子,皇帝看?在眼?里,只?觉得大大的不妥。
他并不多?言,站起身来,拽住了星落的手,略略躬下身子,便将她背了起来。
这下骑虎难下了,星落趴在陛下的背上,只?觉得身下的肩背宽阔踏实?,她拿一只?手揽住了陛下的脖颈,一只?手冲着?静真她们挥了挥。
“你们在‘真世甜’等我!”
皇帝负着?她,颀秀的身姿只?有?微微的一些躬,他的脚步深稳,像是负了万顷的山河。
星落言罢,静真同青团儿等人便慢慢地往千丈崖去了,星落趴在陛下的肩背,起先还支棱着?脑袋,过了一时便撑不住了,把脑袋搁在了陛下的肩头?。
她有?些犯懒,小声地为陛下指路,“往上走应有?一处千丈崖,上头?孤零零地盖了一座大房子,那便是静真的住所。”
皇帝嗯了一声,语音清澹。
“为何叫真世甜?”
星落脸上不自禁地便露出了笑容。
十五六的小姑娘友谊坚固,极其富有?信念感仪式感,安置女童的大屋子建起来了,就在她们三人名字里各取一字:静真的真,世仙的世,太甜的甜,叫起来倒也?爽朗。
“是徒儿的两个朋友一起取的。”她迟疑着?,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像陛下坦诚自己?的人际关系,“就像您的朋友是辜家哥哥,徒儿的朋友一个叫世仙,一个叫静真……”
她这样讨喜的小姑娘,如何会没有?朋友?皇帝很想了解她,知悉她的一切,便静静听她说着?。
“朕与保元,是表亲,也?是挚友发小。”虽然对那一声辜家哥哥心生酸涩,皇帝仍维持着?一贯的端稳,平静出言。
星落想到世仙近来杳无音讯,以及青鸾教的祸乱之行,只?觉得烦乱。
“那您同辜家哥哥会有?决裂的那一日吗?”她自觉问的唐突,不禁吐了吐舌。“比如他仗着?您的势贪墨,亦或者您抢了他的爱人?”
她脑洞极大,突发奇想,将话本子里看?来的君臣轶事套了进来。
皇帝却不以为意,他慢慢地在山路上走,“不会有?这么一日。保元人品高洁,绝不会贪墨,而朕……”他顿了一顿,慢慢儿地说,“若是和他喜欢上了同一位姑娘,选择的权利该在于那一位姑娘。”
星落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您是天子,也?愿意被别人挑选么?”她把脑袋歪在了陛下的肩背上,“您不该像话本子里那样,看?上哪家姑娘了,就巧取豪夺地给抢回?宫么?”
皇帝抬起乌浓眼?睫,只?觉得肩背上的分量有?如云般轻柔,他暗忖她傻的可爱,这便将她向上托了一托,负的更夯实?了。
“你也?知道那是话本子。天子也?要面子的。”
星落哦了一声,继续问东问西,“说起来,徒儿还不知道您今年高寿呢?”
皇帝眼?前一黑,又是一阵憋屈袭来。
“朕才?二十一,正是朱颜绿发,风华正茂的时候。”
星落却呀了一声,在师尊的肩背上竖起了脑袋:“红脸蛋、绿头?发,打死徒儿都不相信这是风华正茂的样子。”
歪解成语她是一把好手,皇帝被她气的牙痒痒,“朕不看?你,都听出了你的忤逆。”
星落本就是同陛下逗闷子,这下得意地找了一笑,在陛下的肩背上蹭了蹭:“您别生气啊,徒儿给你学个蚊子吧。”
她说着?就皱着?小鼻子开始嗡嗡嗡嗡,虽不甚像,也?是够烦人的。
她才?学了几声,皇帝便给她的表演叫了停,闷着?声音不说话了。
星落甚觉得无聊,又问起陛下的私生活来了。
“您多?早晚立后呀?徒儿还等着?拿师娘给的大封包呢。”
皇帝的心里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又是感慨又是无奈。
“朕的喜好很奇怪,等闲人做不得朕的皇后。”
星落歪着?脑袋,“如何奇怪?”
皇帝唇角噙着?一丝清浅的笑,“朕的皇后须会胡说八道,气人分十个等级,她是最气人的那一等,其二呢,要是在仙山修过几年道,奉信老君满嘴道法自然那一种。”
星落这会儿有?些困乏了,听着?陛下的话越听越耳熟,这便拿手敲了敲师尊的背,嘴里说着?咚咚咚。
“您干脆报徒儿的生辰八字得了。”她迷惑不解,“满帝京就选不出来一位合适的姑娘么?上回?进宫,您后宫空荡荡的,就没人适合么?”
皇帝摇摇头?,“后宫本就该空荡荡。要那么多?后妃做什?么?皇祖母成日价喊人打马吊,输了就找朕要彩头?,朕可太亏了。”
星落歪着?脑袋挑眉,“那皇后娘娘进了宫,后宫一个毛人都没有?,管得多?没意思啊——好歹也?是当官。”
皇帝忽然觉得这会儿月朗星稀,高天偶一飞过去几只?北归的大雁,十分地静谧安心。
“朕的皇后,从?前没人选,如今却认定?一人,至死不渝。”他轻声说着?,倒有?些生怯,静静地负手走了一时,才?向后传音。
“黎星落,做朕的皇后吧,朕很有?钱,能让你花到天荒地老。”他脱口而出,有?些微的紧张感——好在有?山林间的虫鸣做遮掩,令他的心境稍稍安定?。
然而背上的小姑娘却困乏的直打瞌睡,将前半句听了个断断续续,点着?头?歪在皇帝的肩背上,咕哝了几句。
“……宁跟讨饭的娘,不跟有?钱有?势的爹。师尊也?是爹,那怎么能成呢?我怕您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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