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央的公寓到德正楼只要十几分钟。
七点零五。
离德正楼大门还有二十米的时候,怀央远远地看到了坐在门口花坛前的路寻。
宁大整个学校建筑的主色调都是朱红。
心理系的学院楼也不例外。
六层高的学院大楼,楼前一片50x50的小广场。
广场的地用的也是朱红的地砖。
路寻就坐在门口两个花坛的其中一个上。
低头在看时间。
男孩儿纯白色的T恤,下身黑色工装长裤,手上戴了块白色的运动手表。
前额的刘海有些长,低头的时候在眼前投下一小片阴影。
还是那三个字,青春气。
就是这青春气......被他脚跟顶着花坛,垂头丧气的动作染的有些丧。
怀央在离他两米外的地方站住。
“路寻。”喊他。
路寻几乎是在怀央第一个字出口时就抬了头。
男生的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亮,动作有些慌忙地站起来,往怀央这边迈了半步。
接着脚下踌躇了一下,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
他抓了下头发,垂着手站在离怀央一米远的地方:“师姐。”
路寻经管院大四,怀央心理系博二。
要不是路寻是怀央同门师弟的室友......真的是八竿子也打不着要喊这声师姐。
怀央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她有点饿,还赶着回去吃饭。
“路寻,我不想谈恋爱,就是谈恋爱也不会找年龄太小的。”怀央很直接,“路寻,你才大四。”
心理系这楼门前的大花坛里种了几株紫薇,正是开花的时候,紫的粉的还有白的。
一簇一簇,就在两人的左手边,还挺好闻。
说罢,怀央的目光只在路寻身上停留了两秒,紧接着便有转身要走的打算。
怀央没他微信,要不是觉得现在加了拒绝完再删太麻烦,压根都不会跑这一趟。
见怀央转身要走,路寻急了,他两步上前,绕过去,挡住怀央的去路。
他把自己的衣服下摆拉直,又胡乱抓了一下头发。
手忙脚乱,舔了舔唇,急道:“我知道,周密跟我说,说......你不会喜欢我的,但我就是想试试。”
说到最后半句路寻的声音已经低了下去,有些丧气。
七点过,天还大亮,太阳有日落西山的趋势,压在远处的天边,被淡红色的霞云轻托着。
怀央把目光从天边收回来,抱了臂,看着身前垂头看地的大男孩儿。
末了两秒,她轻叹,笑了下,语音语调都放柔和了些,但说的话依然直白。
“嗯,周密说的对,但不喜欢你是我个人的原因,你本人很优秀,也有很多很闪光的地方。”
怀央难得心怀慈悲了一下,虽然拒绝的话说的很笃定,但也肯定了路寻的个人价值。
毕竟是个单纯的小弟弟,不能伤得太狠。
路寻的头整个垂下,右脚捻着脚边的一片落叶,声音低低的,有些哑,应了一声。
受了打击的大男孩儿觉得怀央在给他发好人卡。
不远处从几扇通体玻璃的大门里走出几个人,怀央不认识,应该是本科生。
两男两女,频频往他们这边看。
话都说完了,怀央没了再留下去的性质,放下抱臂的手,这次是真打算走。
然而“叮——”一声,怀央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低头拿起来看。
发现......又是情报员夏琳。
夏琳发来的微信什么也没说,而是直接甩过来了一张图。
图片拍的仍然是温九儒,男人还在刚刚的地方靠车站着。
只不过斜靠的姿势换成了背靠。
“.........”
怀央轻“嘶”一声,觉得这男人是挺骚的,他当自己在拍汽车杂志的封面吗?
路寻听到怀央这声轻“嘶”抬了头,他以为是自己的回答引起了怀央的不满,正想开口解释,说自己不会再纠缠她,只会默默喜欢她的时候,怀央突然收了手机,抬脚就要绕开他往来时的方向走。
“师姐。”路寻有些冲动地拽住怀央的手臂。
怀央停了步子看过来。
还没等她皱眉,路寻已经很知趣地松开了手。
“对...对不起。”路寻紧张地两只手摸了半天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最后只得局促地摸了下鼻子,“你要去哪里?”
怀央半抬了一下眉,想到刚刚那张照片,给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下了个定义。
“赶场。”她说。
“什么...赶场?”路寻很显然没明白怀央这句话的意思。
但怀央也没打算让他听明白,她抬手拍了下路寻的肩,说了个让他好好学习,接着按了按帽子,转身就往来时的路去了。
被落在身后的路寻迟疑着脚尖往前踏了半步又收回去,看着怀央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垂着手失落地留在了原地。
怀央的公寓正好在学院楼和后门之间。
等她从德正楼回来,刷了卡从后门出去,往后街的那个烧烤摊走时,已经接近七点半。
怀央一面刷着手机找吃的,一面慢悠悠地往温九儒在的地方晃。
身边来来往往都是这个时间段出来觅食的学生。
她倒也不怕温九儒等不及走了。
毕竟她这趟出来的主要目的是买饭。
温九儒如果走了,她就直接打包个饭回去看剧,没走的话就跟他聊两句。
怀央从后门晃出来五十米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树下的那个男人。
七点半,太阳比刚刚低了更多。
宁大的后街东西向,从怀央站着的地方往温九儒的方向看,正好是西边,落日的晚霞在男人身后的林荫道之上燃起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橙红和粉紫交错,似是画室里打翻的调料盘。
余霞成绮,像上好的薄纱笼在临安老城区的石砖屋瓦之上,再往下,是一条两边开着各种小店,充满市井气的林荫小路,从远处一直铺到她的脚下。
而男人就站在路的尽头,站在这副难得的火烧霞光的画里,靠着车,看向她。
怀央眨了眨眼,把目光从这副画上移开。
看了看温九儒这车停的地方。
他停在宁大这后街的北侧,七八米宽的路对面是个串串店,串串店旁边是一直在跟它恶性竞争的地摊火锅店。
而温九儒站的这侧则是整个后街生意最好的烧烤摊儿。
这家烧烤摊儿开很久了,久到门面破破烂烂的,最上面的霓虹灯牌都灭了半截。
他家店面也小,一半多的客人是在店门口马路边支的小木桌。
温九儒就站在......一二三四五......怀央数了一下,温九儒站在路边的台阶上,这地理位置被七八个飘着烧烤味儿的小木桌簇拥着。
他斜前方还有个挂着大喇叭叫嚣“加蛋六块,加蛋加肠八块......”的烤冷面的小推车。
而温九儒就在这一堆人间烟火气特别浓厚的饭香里,靠着他那辆黑色的玛莎拉蒂。
跟不食五谷似的,就......特别违和。
怀央有一瞬间都不想过去了,觉得这场景有那么...他妈的...一点装逼。
但下一秒,那个连着给她打了三天电话的号码发来了两条短信。
“装没看见?”
“那我明天还过来?”
怀央:.........
怀央犹豫了一秒,抬脚走了过去。
果然人越老越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