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傍晚。

堂屋这头,四人吃着晚饭。堂屋外,顾明辉在院子里默默罚站。

顾明轩顾明璟慢条斯理扒着饭,心不在焉,一会儿看看顾明辉,一会儿偷瞄顾南朔。顾南弦咬着筷子,望了望外头的天色,“是不是要下雨了?”

顾南朔瞧过去,顾南弦清了清嗓子,“我说真的。真要下雨了!这要是淋了雨可怎么得了!”

觑了眼顾南朔的面色,接着说:“若是生病了,还要人照顾。三哥,你要管店铺,我得忙学习,哪来的空闲?再说看病吃药花不花钱?多不划算是不是?”

眨了眨眼睛,仿佛自己找的借口多精明。

那点小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顾南朔怎会不知?他鼻子一哼,“我又没让他站,也没说不让吃饭啊!”

顾南弦听得这话,立刻站起身,将顾明辉拉进来,让他坐下。顾明轩顾明璟自动自发地一个盛饭,一个递筷子。

顾明辉却并没有直接开吃。顾南弦蹙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咱们知道错了,改了就行。往后好好学习,不跟那群小混混玩儿了,是吧!”

小胳膊推着顾明辉,不停使眼色。顾明辉嘴巴动了动,却什么声儿也没发出来。顾南朔看得头痛,心底叹气,这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终究还是他主动夹了块肉放入顾明辉碗里,“吃吧!”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饭后,顾南弦收拾碗筷,拉着两个小的走开,将空间留给了叔侄二人。

顾南朔抬眼望过去,便看到门框边探出了三个脑袋。被抓包,顾南弦讪讪笑了笑,立马贼喊捉贼,把锅甩给了两小只,“三哥,你看他们不听话,居然偷听。我这就把人拎走!”

果然,一手拎一个,拖走了。

顾南朔摇头失笑,转头看向顾明辉,“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那帮人在一起?”

顾明辉沉默半晌,只吐出三个字:“我错了。”

“你想赚钱?”冷静过后,顾南朔相信顾明辉非是主动参与金哥的霸凌事件,略一思忖,大约猜到了顾明辉的想法,“我是不是说过,不用操心家里。我能赚钱。你父亲留下了抚恤金,你们名下还有田地,足够负担你们的花销?”

顾明辉鼻尖酸楚,“那天宴席上,你算的账我都听说了。可是我算了算,根本不够。而且学费一年年都在涨。你根本没算进去。”

顾南朔怔愣一秒,忍不住失笑,“平时考试不见数学多好,这会儿倒是算得清楚。即便这样,也还有我呢。”

顾明辉咬唇:“要不是为了我们,你也不会退婚,更不会离职,铁饭碗都没了。还有小姑姑。她只差一年半就高考了。总不能因为我们辍学嫁人。”

顾南朔眉头微蹙:“谁说南弦要辍学嫁人的?”

顾明辉瞄了他一眼,“他们说你要负担我们三个,还得负担小姑姑,会很累很吃力,恐怕撑不了多久。反正女儿家总要嫁人的,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小姑姑辍学能省一笔,嫁人还能再得一笔彩礼,可以补贴家里。”

顾南朔一巴掌拍过去,“你是猪脑子啊!我的话你不信。外头人的话,你倒是信了个全乎!你是傻呢,还是傻呢!”

顾明辉低头嗫嚅着,支支吾吾,声音太小,不知道说些什么。但听不清,顾南朔也大概能猜到几分,他冷哼一声,“那今天的事呢?”

“我同学知道我想赚钱,跟我说他哥哥很厉害,有门路。他的零花钱都是他哥给的。我们关系好,他哥又疼他。只要他跟他哥说一声,他哥肯定愿意带着我。我……我就想试试。我也没想到他哥哥是这种门路。三叔,我是想赚钱,但从没想过欺负别人抢别人的钱。我以后一定不会干了。你……你别生气了。”

顾南朔站起身,“你跟我来!”

这态度倒是让顾明辉心头惴惴,却仍是跟着进了里屋。

顾南朔拿出钱盒子推过去,“自己打开看看。”

一盒子的钱,顾明辉大惊。

“这些都是我去鹏城一趟赚来的。我说的你不信。现在亲眼看到,你总该信了吧?你放心,家里的营生是真不用你操心。你小姑姑也一样。她不会辍学,也不会这么早嫁人。你要是真心想帮忙,不想我太累,就懂事些,努力读书,让我少为你担忧。”

顾明辉懵逼点头,大约是被一盒子的现金唬住了。

顾南朔暗自好笑。这才哪到哪啊!还没让他瞧银行存款呢。不过顾南朔也没打算让他瞧。钱数太大,暂时不宜露白。他轻轻拍了下顾明辉的脑袋,“以后聪明点,别什么人说的话都信!”

顾明辉不太服气:“我才没有!”

顾南朔卷起桌上的书本朝他屁股打去:“还说没有!”

屁股本就挨了一顿打,这会儿再来一下,痛上加痛。顾明辉倒吸了一口凉气,却硬气地咬着唇,维持着自以为是的男子汉气度,半点不肯叫出来。

顾南朔轻呵:“活该!”

不谈与金哥等人的纠缠。此事非顾明辉所愿,倒是情有可原。但逃课撒谎,丢下两个弟弟,让他们先回家自己跑掉呢?

想到这点,顾南朔暗叹,这孩子,还得好好教。

不过教育之事,非一日之功,慢慢来吧。

此事就此作罢,顾南朔没揪着不放。顾明辉了解了家中的境况,也歇了赚钱的心思,再没有闹出乱子来。以南的生意红红火火,走出了家人去世的阴霾,顾家一片欣欣向荣。

然而,有人不太高兴了。

大正街李氏裁缝铺。

老李与婆娘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大儿媳正是崔媛。整条街六七家服装店,别家都是从工厂进的成衣,唯有李家独树一帜。工厂成衣虽然款式好,但价格贵,不比自己买布制作划得来。

尤其李家的手艺好,做工精细不说。除老李外,其婆娘和儿媳妇也学会了这门技能。几个人干活,出货快,效率高。再加上二儿媳十分心灵手巧,会仿照别家的衣服款式,虽有些没法一模一样,但也差不离了。因此,开店一年半来,生意不错,在整条街份属前列。

最初知道前头门面要新开服装店。一家人谁也没当回事。毕竟那么多卖衣服的,不也没赢过他们家吗?也就二儿媳与崔媛妯娌间不对付,听说新铺子老板同崔媛的关系,借机在公婆面前挤兑了几句。

谁能想到,以南如此强势,开业当天一场活动,生意爆棚。便是活动结束,客人有所减少,也还是整条街的头一名。

就这么二十来天的功夫,李家明显感觉到自家生意少了大半,甚至看到好几个他们家的老客户高高兴兴进以南,又高高兴兴提着包装袋出来。

这么一天天下来,又近年关,生意最旺的时候。李家人的心情着实不太美好。

饭桌上,老李感叹说:“我去以南看过。他家的衣服是真的好。款式新奇,做工精细,按理这样的货,拿货价不低。他卖价虽然高。却对得起衣服的质量。”

婆娘看向二儿媳:“款式能仿吗?”

“妈,对不起。我才跟爸学了几年,能力有限。以南的衣服,很多款式有些复杂。不太好做。我倒是能试试,就是怕仿出来……”二儿媳抿了抿嘴,瞄了眼老李,“爸手艺比我们强,要不爸试试?”

老李摇头,“不成!他们家还有好多毛呢大衣,针织毛衣呢。不说款式,就是布料我们家就没有,更别说有些是工厂打板印花,我们做不来。”

婆娘皱眉,“听说以南是从鹏城进的货。我记得咱们店隔壁王老板也是从鹏城进的货。他家店子的衣服也就那样。有几件款式做工样样都出色的都是招牌了。我听王老板说过,别看鹏城的衣服好,大大小小做衣服的工厂也多。你得有眼光去选。但凡货好的,进货价都不便宜。他去年狠心大手笔买了几件大家伙,结果卖价太高,大半砸在自己手里。”

小儿媳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以南的货,顾老板是怎么弄来的。要是知道他的货源就好了。”

话音落,一家人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小儿媳嗫嚅着说:“我就是想着,顾老板生意那么好,他天天脸上堆着笑,可见没少赚。既然是赚的,那么进货价肯定不会特别高。而且王老板不是说鹏城的工厂多吗?指不定他没选对厂子?

“你们看以南的东西卖的多好?若是我们能进过来,肯定也不愁出手。这样一来,要时新精致衣服的有精致的,要便宜的,咱们还可以给她做便宜了。两边买卖都做了,不是更赚?”

这话有几分道理,全家人都有些动心。老李婆娘直勾勾看向崔媛,崔媛顿觉头皮发麻:“妈,怎……怎么了?”

二儿媳勾唇:“人家的货源是会随随便便说出口的吗?大嫂,这里就你跟顾老板有亲!不然,你去问问?”

崔媛瞪了她一眼,“我跟我大嫂关系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是让我去给她低头?我不去!”

老李婆娘将筷子一摔,“不去也行,给我滚出去!你说老大娶你有什么用。你瞅瞅,都一样是跟着你爸学做衣服,老二家的跟老三家的都学会了,就你笨手笨脚。人人都为这个家出力,就你天天跟门神一样杵在店里,啥啥帮不上。”

崔媛很是委屈,“我有帮着招待客人卖衣服!”

老李婆娘呵了一声,“招待客人谁不会,非得要你?你要是有本事跟老二家的一样有一双好手,或者跟老三家的一样能拉拢她娘家兄嫂的同事都来光顾,我会说你?你有这本事吗?没本事也就算了。现在总算有件事情用得着你,也就动一动嘴皮子的事,你这都不愿意?”

一通训话下来,崔媛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项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