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宇从机场接到老师和师娘之后立即驱车马不停蹄的赶往川北。
尽管这样,等他们一行人抵达暂不接客时也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晚霞刚坠入山崖,墨蓝色的天空边缘镶着一溜橙黄色的光带,肖宇三人便是在这样的夜色下走进暂不接客。
才穿过前院,肖宇就听到不远处的大厅传来客栈老板的声音。
“让你得瑟,黎奇在一旁瞎起哄让你表演个颠勺,你身体都还没适应就敢硬颠,这下好了,手背烫出这一长串燎泡,疼不死你。”
紧接着是一道委屈的男声,娇娇软软的:“我也没想到锅会翻呐。”
“还等你想到!别乱动,上药呢!”
肖宇走进大厅正好看到客栈老板坐在椅子上,面前蹲着一个可怜巴巴的小伙,老板低垂着头,一只手死死拽着青年被烫得起泡的手,另一只手正在挤药膏。
一旁还站着一位正在玩手机的古装帅哥,那帅哥眼睛盯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上下翻飞,嘴巴却毫不客气地说道:“兔子而已,缺点脑子正常,等过个十天半月应该就能适应身体了,哪像我—”
余途没等青雉把话说完,他侧头扔过去一个眼刀,“客人来了,看不到吗?”
还有,兔子怎么了,兔子又不吃你家大米。
一个二个都不让人省心,黎奇此时已经被他罚去房顶擦灰,不把客栈房顶的灰清扫干净不许下楼。
兔一疼得哆嗦,余途只好又输送过去一丝灵力,然后把药膏厚厚的涂在兔一的手背上。
“好了,明天早上估计就能好,今晚上注意点,别沾水。”
“嗯!谢谢殿……老板。”
余途松开兔一,这才把注意力放到新到的三位客人身上。
不看不知道,一看居然还有个熟面孔。
青雉正在给那三位办理入住。
余途走过去,将胳膊肘搁到吧台上,本能地想发火,感受到天条的示警,余途改口假笑道:“又来了?”
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就这么有钱?这么任性呢!
天下那么多酒店客栈民宿,咋就非得盯着这家来住呢!
肖宇觉得老板笑得有些渗人,他尴尬地笑笑,“对呢,又来了。老板,就是前天晚上我入住的房间还空着吗?我们这订了三间,麻烦你帮忙查一查有没有那一间。”
肖宇在来的路上已经从宁龙老师那知道了事情缘由,没想到一只梅瓶还能牵连出这样的故事,真是巧了。
如果他住过的那间房间正好空着那自然最好,如果已经有人入住了,肖宇也打定了主意准备去拜访一下,看有没有机会和对方互换房间。
余途歪头看了眼吧台后面,嘴里哼哼:“还住出感情了不成?算你运气好,正好空着。”
“谢谢老板,还有我们想点些晚餐,你看方便吗?”
余途指了指还在对着手背不停吹气的兔一:“不方便,厨师手受伤了,没法下厨。”
你们就该饿着。
肖宇错愕道:“那是大厨?”
那个被他臆想成国际知名大厨的厨师就是那边正在傻乎乎冲手吹气的男生?那么年轻!
看来烹饪也是吃天赋的。
兔一被盯得发毛,他抬起头,呐呐道:“干嘛?”
“没事没事,老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和老师们急着过来,路上啥也没吃,还是按照你菜单上的价格来,我自己去煮,用多少食材你收多少钱?”
余途想了想,又看了一眼一旁风尘仆仆的两位老人,勉为其难道:“行吧,厨房在那边,我让兔一带你过去,让他守在旁边。”
“谢谢老板!”
等人都走了,权召从院子里进来,“主人,我觉得这人有问题,要不要让藤柔进房间里看看?”
余途摆摆手:“不用。”
无故窥探人类隐私,这种事恐怕得扣一百分,不划算。
天条:孺子可教。
……
站在客房门外,宁龙迟迟没有推门进去。
史秋看着自己的老公把腰板挺得笔直,一副比当初拍结婚照时还紧张的模样,她伸手拍了拍宁龙的背,“老宁,别紧张。”
宁龙梗着脖子,推开房门,“谁紧张了!”
刚一进屋,宁龙一眼就看到了那只摆在角落处的梅瓶。
此时瓶中的桃花开得正艳,素净优雅的梅瓶与柔美粉艳的桃花相得益彰,搭配得正好。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终于看到自己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梅瓶。
他戴上手套,轻轻的抚摸着瓶身,那浅浅的云纹在天青色的釉面上尽情舒展。
“真好。”
宁龙颇有些感慨,幸好当初他在进行修补时谨慎的选择了留白,没有任凭想象将空出的釉面加上云纹,以他那时候初出茅庐的经验和技艺,一定没法将梅瓶修复成眼前所见这个样子。
感受着这来自近一千年前的技艺,宁龙眼眶微微泛红。
他偷偷揉了揉眼睛,担心被老婆瞧见笑话他,结果等他回头时,发现史秋正同样戴着手套半躬着身子,以完全入迷的状态在研究茶几上的茶具,压根没空看他。
和他搞文物修复不同,史秋是从国博副院长那个位置上退休下来的,夫妻俩一个修复一个守护,在业内颇有威望。
按理说史秋在国博工作几十年,被那么多国之重器熏陶几十年,一般的文物已经很难让她这么感兴趣。
所以那茶具究竟是个什么稀罕玩样儿?
宁龙暂且放下自己的事,准备过去问问,“你这是在看什么?”
史秋头也不抬,含糊道:“国宝。”
国宝?宁龙先是一惊,紧接着追问道:“你确定?”
史秋不耐烦道:“别吵我,我这不是正看着吗?”
进入工作状态之后的史秋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莫挨老子”的劲儿。
宁龙大气不敢出,国宝兹事体大,那只梅瓶对他来说情怀高于价值,如果只单看价值肯定暂时还到不了国宝那个级别。
要被曾经作为国博副院长的史秋称作国宝,那得是能上国宝名录的传世文物才行。
宁龙顿时来了兴趣,他也不打扰史秋,只站在半步之外静静观察。
看材质应该是一只用和田羊脂白玉做的茶壶,不过和普通的茶壶不同,这只茶壶整体造型和如今收藏在陕博的唐兽首玛瑙杯有些相似。
整体看像极了一只撅着屁/股,微微仰首的玉兔。
惟妙惟肖的兔首化作壶口,撅起的屁/股则是壶身,壶盖上那团毛茸茸是兔尾,一对弯曲的长耳作为把手连接着壶口与壶身。
羊脂白玉温软细腻,玉兔灵动可爱,这样一只玉壶确实颇有巧思。
除了玉壶外,还有三只同样用羊脂玉做的茶杯,杯子整体呈掏空了的蟠桃状,可爱非常。
要知道这套茶具本来是余途找匠人打造出来准备自己用的,可等茶具打造出来后,余途才用过一次就扔开再也不用。
用它来泡茶,总觉得在喝自己吐的口水,越看越别扭,所以干脆就封存起来。
直到客栈开起来后,余途才恶趣味的把它找了出来,放到客房。
哼,让你们来这!
足足过了快十分钟,史秋这才摘掉手套,意犹未尽道:“这套茶具确实够得上国宝了,看年代应该是宋代的,雕工细腻,形体灵动,如果拿出去应该可以和陕博的唐兽首玛瑙杯一较高下了。”
宁龙问:“现在该怎么办?”
史秋摇摇头,“你看这屋子里摆的用的,几乎都是文物,我甚至感觉像回到了国博里。就这样一间都已经可以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了,更何况这客栈那么多房间。”
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底,才能打造出这样的客栈,还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这地方完全可以把它当作一个博物馆来看。
甚至更想深一点,光这些东西如果全是从坑里刨出来的,那得掏空多少个古墓?
这很可能牵连出惊天大案。
史秋叹了一声,“于公于私,我都应该上报,我得给刘院去个电话,他应该很愿意过来一趟,等他来了再说后续处理的事。”
宁龙神情也变得凝重,“小宇一共订了三间房间,现在小宇还在下面做饭,我们先去把另外两间房间也看过了,你再打电话也不迟。”
两人又去另外两间客房看过后回来,刚关上门史秋立即掏出手机,一刻不敢耽误,直接把这边的情况向国博刘院汇报过去。
宁龙在一旁也是久久没有回神。
这三间房光是国宝级别的文物就高达五件!
这是什么概念?一般稍小型博物馆都没有这种规模的藏品。
就这些东西随便拿出去一件都是惊天发现,得设置专组进行研究的那种,而这样的珍宝他们居然已经看到了五件!这还不算那种和梅瓶价值相差无几的文物。
还有一点,这些文物年代大多集中在宋代,如此规模和完整的宋代文物群,想必那些研究宋代文化的史学家来了得激动到落泪。
真的太难得了!
宁龙现在甚至有点连椅子都不敢坐了,宋代极品黄花梨木打造的椅子,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供起来?
得是什么样高贵的屁/股才敢坐在上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