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令心里的确在骑墙,时?不时?游移不定,但总体上他在皇帝这?边押注最多?。
楚王带兵,带着毅儿北上勤王又怎么样?皇帝依旧是主导,他就没什么可怕的。
只是他真没想到,在明?知闵王送和敏过来不安好心,背后绝对?有阴谋,皇帝也心知肚明?地提前做了?准备……皇帝也照样中招!
说真的,伦令往外走?的一路上都骂个不停:皇帝要是受伤程度与楚王相仿,他都不必想着跑路!闵王那边完全回不去,楚王这?边攀不上,不然他何至于非得选择后路,南下与秀娘汇合,在南月与大?周交界处找块地盘?
就在他坐上马车琢磨接下来怎么办的时?候,就被人?从车上直接脱了?下来……他立即想明?白怎么回事,并没有挣扎,再听到拿住他的小?将口齿清晰地自我介绍,他反而松了?口气:毅儿替他选了?条路,罢了?罢了?。
之前他一直觉得只要稍微厚着点脸皮,指望儿子也照样指望得动,只不过他还年轻,也有志向,远没到依靠儿子混日子的地步。
伦令被人?从地上拎起来,绑了?个结实?,和他的手下心腹们一样先?后被丢在车厢里马背上,一路颠簸着回到了?京郊行宫。
此时?行宫中已然恢复秩序,皇帝虽然情况不太好,但人?还算清醒,而楚王经过简单的治疗更是精神奕奕,活蹦乱跳,自此人?心大?定,众人?全然不怕闵王的人?趁势偷袭。
话说众人?刚刚听命整备完毕,闵王聚集在京城东南方的骑兵果?然袭杀而至。
嵇东珩亲自上阵,一边听小?狐狸嘀咕着“吃口奥利给都赶不上热乎的”,一边轻松击退闵王的这?次试探性小?规模偷袭。
显而易见,闵王即使清楚自己大?势已去,也不会轻易举手投降。
他手里光是战兵都有大?约十万,即使战败不得不让出京城,他也有带粮带人?往东北跑,再闯下一处新地盘的底气。
因为他有退路,而且是人?尽皆知他有退路,所以他的兵将打架压根不肯拼命,两军交战时?甚至有点“敷衍敷衍得了?,干完就可以收工”的味道……这?么打仗,赢了?才有鬼。
望着对?方丢下百余伤病扬长而去,嵇东珩只能笑着摇头。
回到行宫中楚王暂住的宫室,嵇东珩战甲都没换下去,就让楚王一把拉住双手,“怎么样?”
嵇东珩坦诚道:“我觉得闵王没戏。”
楚王完全能听懂继子的意思,“他一向是不择手段又从不强撑,打不过就跑……如果?能毕其功于一役就好了?。”
便宜父子俩对?望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周幅员辽阔,只要想想放走?闵王,接下来就是一次又一次地“你追我逃”,耗费人?力物力,再有南月插手……真正越想越让人?头秃。
嵇东珩就说:“您有引出闵王的法子吗?”
横竖没有外人?,楚王干脆道,“我就是把皇兄挂旗杆上,闵王都不敢亲自露头射上一箭,你信不信?”
我凭什么不信?
只是嵇东珩不会再给自己找活儿了?:他拿过消炎药,也提供过高产杂交水稻……再这?么体贴入微下去,接下来用不用他再给楚王喂饭啊?
幸好楚王信任他,却不会什么都指望他,他沉思片刻后认真道,“咱们叫你娘来吧……你娘主意是真的多?。”
嵇东珩再一次忍俊不禁,“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王爷。”
楚王真诚极了?,“我也没想到啊。要不是你和你娘,我连自己那三万精锐府卫养活起来都很?是费劲。”
种植杂交水稻不仅亩产翻个两三倍,更关?键的是无需轮耕,而且稻米作为最金贵的谷物可以和各地粮食商人?交换数倍于稻米重量的粗粮以及瓜果?蔬菜。
所以算起来嵇东珩只在楚王地盘上种了?一年地,王府上下加上封地上百姓士绅就全都笃定楚王有了?帝王之资。
楚王又接着道:“我本来是想先?捞点好处,没打算一开始就动真格的,哪里想到皇兄……这?就倒了?。”
刚好我连接手“烂摊子”的理由都不用想了?。
嵇东珩终于在楚王眼?神中看到了?激动和兴奋。
他点了?点头,“等娘亲来了?咱们再商量。”
从楚王这?边出来,他前往库房边的一排小?房子里看看伦令。
伦令明?显情绪低落,但衣着整齐一看就知道身?上没伤。他正要开口,水毅及时?阻止了?他,“等我娘来收拾他吧。”
嵇东珩应道:“好,你们母子说了?算。”才对?伦令说,“你好好歇歇。”
伦令误会了?,以为儿子是好意:虽然把和敏带在身?边有皇帝默许,但皇帝苏醒后想起他来,非要翻旧账拿他出气他怎么办?不如在儿子这?儿躲上些时?日。
嵇东珩把伦令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无知是福。
他只坐了?五分?钟不到抬脚就走?了?。
话说皇帝被刺客突如其来地扎到了?肺管子,伤口毫无疑问地感染发炎,他当晚便发起烧来。
而且高烧不退,病情越来越凶险。
嵇东珩有自己的行为准则,他再看不上皇帝不至于见死不救,然而难得清醒了?一会儿的皇帝婉拒了?他的药。
话说回来,在这?样的时?代?胸腔感染基本没救,再加上皇帝本来身?体就不怎么样……病情自然急转直下。
七天后,皇帝趁着回光返照,召集重臣,指定弟弟楚王继位,尽量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得差不多?,他当天夜里就走?了?,即使他有无数个不甘心。
当夜,嵇东珩给楚王站岗的时?候,跟水毅小?狐狸点评说,“皇帝这?次死得总比上辈子强多?了?。”
被人?从龙椅上掀下去和主动把皇位交出去,完全是两个概念。
而楚王接手皇位当众许下的第一个心愿就是……为他皇兄报仇,直至太后与闵王。
与此同时?,宫中太后在得知皇帝驾崩且传位楚王后直接哭倒在地——她是从罗汉床上直接摔在地上同时?痛哭不已。
闵王匆匆赶来,见亲娘这?副反应,反而冷笑起来,“到了?都这?个时?候,您总不会再后悔吧?算了?,论虚伪狠辣,我还是比不过您的。”
刺客死士以及和敏,都是通过自己的手送过去的,会发生什么她当然有所预料,但计划太顺利,儿子真死了?,她又不是真铁石心肠,哪有毫不动容的道理?。
小?儿子自从出了?意外,越发阴阳怪气……太后抹了?抹泪,居然理直气壮起来,“南月的人?只要用得好,总有奇效!他们能伤你,亦能害你哥哥。”她话锋一转,“你听我的,咱们在宫里什么都是现成的,以有道伐无道,不能认楚王!”
认了?楚王这?位新君就等于投降。
闵王听出了?点弦外之音,“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感觉儿子状态还好,就试探着说,“立小?十吧。”
小?十说的是皇帝被太后扣在宫中的三位皇子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个。
闵王其实?很?清楚自从自己受伤,情绪就很?不稳定,脑子也不如以前好使,终于……在这?一刻他忽然全部?理智回笼,仿佛找回了?曾经清明?的自己:能对?大?儿子下狠手的母亲,凭什么不会对?小?儿子故技重施?
以前他一直都被蒙蔽,母后为什么偏爱他?仅仅因为他是小?儿子?因为他这?个小?儿子有求于她,还比他哥好摆布!
他的母后不想当什么养尊处优的至尊老祖宗,她想要执政,儿子不行,就让孙子来!
一通差点绕晕他自己的“他她”过后,闵王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无名火,烧得他脑子里都是一片白。
他大?步上前,站到太后跟前,“母后从一开始就想好了?,才说什么都要留下我那些侄儿们。”
小?儿子满眼?红血丝,五官扭曲的这?副样子把太后吓了?一跳,缓过味儿来太后就恼怒起来,语气急促,“你如今翅膀硬了?……”
她话没说完,剧痛猛烈来袭,她缓缓低下头,鲜血顺着长剑渐渐涌出……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能无喜无悲,此时?脑子里浮现出了?先?帝的身?影:先?帝说她眼?高手低,最终害人?害己,更在临终前嘱咐大?儿子好好盯住她,绝不许她掌权。
她一直不服,然而临死前她得承认先?帝是对?的。
于是在同一天,皇帝与太后先?后去世。
皇帝病故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但太后身?死……真就出乎大?多?数人?预料了?。
没有举办登基大?典的新君楚王感觉这?是个好时?机,果?断下令让大?将带兵冲击京城东南方驻扎的数万精兵。
闵王声明?太后乃是哀痛而死,但实?际上……消息灵通之人?懂的都懂。然而驻扎在东南方的数万精兵士气低迷,依旧有一定的战斗力:大?家相信闵王要谋求“二分?天下”,不给新君点样子瞧瞧,连坐下来讨价还价都做不到。
而楚王的确打了?几场胜仗,但也只是小?胜而已,随后他就暂且安生下来,继续对?峙。
因为现在是阴历七月中旬,北方临近秋收,有点青黄不接的意思。也就是说,刚刚接手皇位人?事还没理清的楚王……手里粮食不多?了?。
这?天仪式完毕,楚王打发走?文官武将,当着嵇东珩嘀咕,“媳妇你快来啊!”
嵇东珩只能劝他,“您再忍忍?”
却说楚王忍了?半个多?月,终于把朝思暮想的亲亲媳妇给盼来了?。
水氏虽然稍显疲惫但容光焕发,她坐在马车上,笑盈盈地轻抚小?腹。
楚王一蹦三尺高,摇着虚幻的尾巴就冲了?过去,当着一众文臣武将来了?个无比娴熟的“亲亲抱抱举高高”。
嵇东珩叹了?口气:我都酸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