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出了皇宫直接就被送去了大报恩寺,只叫习嬷嬷去贾家说了一声,顺便叫林家的奴才赶紧都过去。
忠伯刚好要来接人,得知这个消息顿时就笑了,得,皇贵妃娘娘出手,省得扯皮了。
“两位姑娘年幼,老奴还得跟着去瞧瞧才放心,这就先告辞了。”
贾母无力的摆摆手,脸色很是难看。
“皇贵妃娘娘病重,为何叫林家两个丫头去祈福?”邢夫人满脸不解的嘀咕着,“不是说皇贵妃娘娘很是喜爱那两个丫头吗,为何却交代了这样一桩苦差事?什么喜爱看重该不会是假的吧?咱们是不是被那两个丫头给骗了?”
旁边的王熙凤默默翻了个白眼,蠢死拉倒吧。
王夫人死死抿着唇,眼里满是恼恨之色,还有些慌张,“皇贵妃娘娘定是也有所耳闻了,如今这样的态度,竟是仿佛对咱们贾家避如蛇蝎,可见其他贵人只怕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我可怜的宝玉就这样被泼了一身的脏水,日后可怎么办呢?”
更叫她恼恨的还是林家那两个丫头,习嬷嬷才来一说,那些奴才就立即带着行李走了,可见是早就收拾妥当的,早就寻思着躲了出去呢。
她的宝玉哪里就是外面传言的那样不堪?外人不知情也就罢了,可她们呢?竟也避着她的宝玉仿佛躲瘟疫一般!往日宝玉待她们的好真真是喂狗了!
王夫人都能看明白的道理,贾母还能看不明白吗?心里不免也对那两个外孙女儿生起了几分恼怒,更多的却还是担忧不安,两个丫头这样的态度,显然是很在意宝玉的污名,那跟林家的婚事还能成吗?难道真的要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促成?可是这会儿人都不在府里了,何时能回来还不好说,就是想做点什么也做不成啊。
贾母很是头疼,都怪那起子下贱胚子哄了她的宝玉瞎胡闹,害得宝玉重伤至今未醒,还落得一身污水,可恨那什么香怜、玉爱跑得倒是快。
“老太太……”
“叫我有什么用?我能做什么!”贾母不耐烦的瞪着王夫人,“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将天下人的嘴都堵上不成?再说皇贵妃要我那两个外孙女儿去祈福,我还能拦着还是怎么着?当我是个什么能耐人一天天就知道找我!现在事闹大了你知道急了,早干什么去了!你是宝玉的亲娘,宝玉身边多了那些个下贱胚子你竟然一无所知,整日里心思都在哪儿呢?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知道多关心关心,你当的哪门子的亲娘!”
王夫人的脸瞬间就涨红了,可别提多委屈了。
她倒是想管儿子,可她能管得着吗?平日里老太太只恨不能时时将宝玉拴在身边,但凡她想多问一句都不肯,只恨不能将他们母子二人隔得远远儿的,如今孩子出了事倒是知道她是亲娘应该关心儿子了,这可真是没天理了!
王夫人很委屈很憋屈很愤怒,一肚子的怨言,可她不敢说。
邢夫人就乐了,反正她无儿无女,贾府的名声坏了也影响不到她什么,看见这个妯娌难受她就舒服了。
谁知她正傻乐呢,就见贾母冷眼一扫,“你在笑什么?宝玉重伤你很高兴?咱们家名声受损你很满意?你这个烂心肝的东西给我滚去小佛堂捡佛豆!”
“老太太!”
“滚!都滚!”
贾母本就因为自己的心肝凤凰蛋重伤昏迷不醒而满心怒火烦躁,今日这事更叫她心烦意乱,这脾气再是压不住了,看谁都不顺眼,逮着谁都想喷一顿。
“太太闲着没事非要去招惹老太太做什么?宝玉受了那样重的伤,老太太心里不痛快着呢,你这会儿非要去招人嫌,不是自讨苦吃?”王熙凤对邢夫人的蠢很是无语,想着终究是大房的人,便出言提点两句,却谁知人家压根儿不领情。
只见邢夫人冷笑一声,啐了一口,“宝玉宝玉整日就是宝玉,行了不必你提醒我,我知道宝玉是全家上下的凤凰蛋,招惹不得!”说罢便去小佛堂了。
“什么人啊这是?”王熙凤也是怒极反笑。
平儿嗤笑道:“奶□□一天认识咱们太太不成?何必浪费这份好心,只随她去罢了。”
“我也是闲得慌。”王熙凤粉面含霜,携着平儿一路往回走,“林家两位妹妹倒的的确确是聪明的,这就躲了。”
“躲了?”平儿有些诧异。
“不然呢?你还真以为是凑巧了?好端端的皇贵妃娘娘叫她们去祈的什么福?那一大堆的行李怎么就说收拾好就收拾好了呢……也是,也不看看如今宝玉是个什么名声,人家清清白白的两个姑娘家哪里敢继续住在府里呢。”
“怎么林家两位姑娘也不相信宝二爷吗?”平儿皱紧了眉头,“宝二爷虽贪玩了些,哪里就能那么混账呢?”
王熙凤斜了她一眼,忽的笑出了声来。
不得不说,宝玉的那副皮囊是当真能哄人,包括她自己自认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过去不也一直觉得宝玉就跟那天边的云似的?
“可别傻了,二老爷怎么说也是宝玉的亲爹,若非当真是抓着了,能将人打成那样?我可是听说了,那日二老爷就跟失心疯了似的不管不顾就是要将人往死里打。”
平儿愣住了。
回到屋子里,就看见贾琏正歪在炕上喝着茶逗着闺女玩儿,王熙凤顿时柳眉一挑,笑了。
“可真是奇了,今儿二爷竟不曾出去寻乐子?”
贾琏鼻子里哼了一声,瓮声瓮气道:“出去寻乐子?如今爷自个儿都成乐子了。”
“那可真是委屈二爷您了。”王熙凤阴阳怪气的扯了扯嘴角,才从外头进来身上一股子寒气,也不敢靠近闺女,便叫奶娘抱了出去,这才坐到贾琏旁边,说道:“刚好二爷在,我正有事想与你说呢。”
“何事?”
“林家姑父那边,二爷得去一封信,今日我听着老太太那话隐约有些不对劲,只怕是盯上林家两位妹妹中的哪一个了。”王熙凤微眯起了眼,若有所思。
林家姐妹两个要躲就躲了,为何老太太要对二太太说什么“人家要去祈福我还能拦着怎么着”这样的话?听着就好似很不想让那姐妹俩离开府里似的,指不定是有何打算。
回来这一路上她思前想后,总觉得这根子还是在宝玉身上,只怕是心里明白宝玉名声尽毁,要为他早做打算了。
等听完王熙凤的猜测,贾琏顿时一个激灵坐正了,“不能吧?再怎么说那也是嫡亲的外孙女儿,平日老太太疼她们可就仅次于宝玉了。”
“你也说了,次于宝玉。”王熙凤冷冷的笑了,“宝玉才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只要关乎宝玉的,其他任何人都必得退后……林家两位妹妹这么快就躲了出去,难说究竟是不是有这方面的缘故,不管如何,二爷还是最好给林姑父去封信提醒一下,也不必说别的,只聊聊家常说说两位妹妹的近况,顺带将如今宝玉的所作所为说一说就是了,若是我猜测错了,这不过是封寻常的家书,也没什么,若我猜对了,林姑父看到这消息自会有打算,咱们也算是卖了个好。”
好歹拿了人家那么多好处,总要出点力才是。
贾琏细细一思量,拍手笑道:“我可真是娶了个女诸葛!”说着便忙叫平儿去取了文房四宝来。
王熙凤也不搭理他的油嘴滑舌,只捧着热腾腾的茶喝了几口暖暖身子,说道:“真不是我说,林家两位妹妹就是那天上的仙子般的人物,宝玉还当真配不上。”原以为宝玉就是贾家男儿里头唯一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纯白莲花,谁想如今却才真正看明白了,到底是贾家的男人,谁也没比谁高洁,一样都是污泥里头打滚的东西。
梨香院中
薛宝钗也听说了林家姐妹去大报恩寺为皇贵妃娘娘祈福的消息,坐在炕上沉思了半晌后,终于也下定了决心,遣退了丫头们,说道:“妈,咱们搬出去住罢。”
薛姨妈愣住了,“怎么突然想搬出去了?”
“我不想再与宝玉牵扯在一起了。”薛宝钗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神色,只语气淡淡的,“过去我只以为宝玉不爱读书胸无大志,但好在为人温柔体贴,倒也算是个良缘,可如今……我是再看不上他了的。”
薛姨妈沉默了,叹道:“宝玉是胡闹了些,可是你的名声……宝玉他好歹也是荣府的嫡出子孙……”
薛宝钗不禁轻笑,透着股淡淡的讥讽,“妈还真是糊涂了,他住在荣府,荣府就是他的了?荣府是大房继承的,真要算起来,宝玉也不过就是个五品官员家的儿子罢了。”
说句心里话,倘若将来贾宝玉真能继承荣府,她说不得还就真能忍了,可是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五品官员家的儿子,自己又不肯读书不肯上进,将来也就那样了,她为何还要忍?她是疯了才要扒着他去跟一堆男男女女的争宠!
薛姨妈懵了一瞬,还真就忽略了这茬儿。
这也就是如今老太太还在才不曾分家,哪天老太太一走,二房必定是要被分出去的,到那时二房又是个什么样的门第?
“先前我与宝玉之间顶多也不过是一点默契罢了,终究谁也不曾放到明面上说过,算的了什么呢?不如当断则断,趁早搬了出去另做打算,妈也不必舍不得,京城这样的地方,五品官员算的了什么呢?我志不在此。”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