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8章

十年的隐忍,换十倍的收获,安纾瑶自然是愿意的。

但她也有顾虑。

“谢前辈赐药。”小姑娘声音软软的,清甜里又隐隐透出几分忧虑,“只是,如果不能动用灵核的灵力,那我这十年,岂不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吗?会不会弄巧成拙?”

几乎所有的预言故事中,主角规避预言的举动,都会直接或者间接的导致预言发生。

安纾瑶很怕自己也弄巧成拙,装病不成反倒害自己丢了性命。

君不归眼尾淡淡的瞥了安纾瑶一眼,似笑非笑:“谁说不能动用灵核的灵力,就不能自保了?”

安纾瑶睁大了杏眼儿,琉璃般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诧异。

“跟我来。”君不归拎起酒壶,转身走了出去。

两人来到藏书阁后面的空地上,君不归取出三枚银针,依次刺入自己头部的三个穴位里,他一边刺,一边提问小姑娘:“还记得这三个是什么穴位吗?”

安纾瑶点了点头,软声软气的回答:“神庭,左承灵,右承灵,三大灵力主穴,封住后,就没办法在动用灵核的灵力了。”

君不归曾给过安纾瑶一本有关穴位和针灸的书,小丫头早背下了。

“不错。”君不归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我的状态,和服下石隐花后差不多,取剑,过来攻击我。”

安纾瑶哪里敢攻击,修士封了三大灵力主穴,就跟凡人无异了,只留丹田和识海存的那一点灵力,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前辈,还是别用剑了吧?”小姑娘担忧道。

“让你取剑就取剑。”君不归轻笑着,“你今日若能碰到我,我跟你姓。”

话已至此,无需再多言,安纾瑶取出流金剑:“前辈,那我可真上了!”

打过招呼后,安纾瑶纵身跃起,持剑刺向了君不归。

她到底还是留了情,故意放慢了速度,好给君不归躲闪的时间。

可君不归站在原地巍然不动,只是优哉游哉的喝着酒,根本没有躲开的意思。

剑锋越来越近了,持剑的安纾瑶都倍感紧张,生怕自己误伤了前辈,君不归却仍然悠闲饮酒,还是不躲。

安纾瑶紧皱着柳眉,正要收剑,突然,一排排锋利的翠竹从地面冲了出来,翠竹顶部是尖的,一旦被刺中,后果不堪设想。

安纾瑶一惊,连连后退,然而突然有一株巨大的藤蔓破土而出,藤蔓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伸出蛇一般的藤条将安纾瑶的四肢紧紧缠住。

安纾瑶奋力挣扎,挥动流金剑却砍藤条,可藤条实在是太多了,根本砍不完,很快她就被藤条层层捆绑,捆成了一个“藤条蛹”,完全丧失了活动能力。

自始至终,君不归都在悠然自在的喝酒,看都不曾看过安纾瑶一眼。

安纾瑶惊呆了:“太厉害了吧前辈,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还被藤条倒吊着呢,第一句不是求君不归把她放下来,而是想知道君不归是怎么做到,只用丹田和识海的微薄灵力,控制植物快速生长的。

君不归甩袖,收了灵力,放安纾瑶下来了。

他取出一枚种子,递到了安纾瑶面前:“这是杜鹃花的种子,你如果想让杜鹃开花,要怎么做?”

“往种子里传输灵力。”安纾瑶指尖凝了淡绿色的灵力,细指一挥,输进了种子里,“木系灵力,可以加速植物生长。”

随着小姑娘挥指,种子发出淡绿色的光,然后很快嫩芽挤破硬壳,幼苗快速生长,嫩芽变成绿茎,绿茎长出新叶,顶部开出娇艳的花。

安纾瑶做得很好,如果在医修班,讲师肯定会夸她。

可君不归却道:“我只想要花,你搞出这么多叶子来干什么?还有这根,这茎……灵力多得没地方用了?”

安纾瑶愣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没有根茎叶,哪儿来的花?

君不归长指一转,又换了一枚种子:“你之所以会觉得灵力不够用,是因为你都把灵力浪费在这些不重要的东西上了,想要花,就把灵力全作用在花上。”

话音落地,男人指间的种子闪过一抹极为微弱的光,然后下一瞬,种子突然开花。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花下面有一小截指甲盖长度的茎,茎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有。

安纾瑶这才注意到,刚才捆住她的藤蔓也是,光秃秃的没有叶子,绿竹也是光杆司令,君前辈对灵力的掌控非常精准,一丝灵力也没浪费。

安纾瑶杏眼儿里绽放出光彩来,君前辈刚才的演示,不仅教会了她节约灵力,更是向她展示了一种全新的战斗方法。

原来,修士战斗不全是靠刀和剑的,也可以用花和叶。

“我懂了。”小姑娘满心欢喜,“多谢前辈指点!前辈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晚上给你做。”

君不归想了想,道:“你上次给我拿的那个炸鸡不错,配着竹叶青刚刚好,再给我炸两碗过来吧,正好今天还没吃饭呢。”

“没问题!”

下午,三个孩子的档案被送到了问世堂,名牌三天后做好,名牌做好后会分发到孩子们手上,问世堂有什么任务颁布下来,会直接在名牌上显示。

安纾瑶知道,不能再拖了。

于是第二天的傍晚,她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服下了石隐花。

如果说洗髓是排除凡人体内的毒素和杂质,由凡胎蜕变成仙骨,那服下石隐花后,就是洗髓的逆过程,灵核被包裹,仙骨断了灵脉,重回凡胎。

药效很快便发作了,安纾瑶只觉得昏昏沉沉,就像发烧了一样,浑身都好重,抬一下头都无比艰难,她强撑着回到床上,侧身躺下了。

意识朦胧之际,她听到了银铃的响声,鼻翼间有梅花的暗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可脑袋昏沉沉,始终想不起,这要命的熟悉感源自哪里……

安纾瑶昏睡了整整两天,再次醒来时,床边守着两个男孩子。

柏亚川趴在她床尾打盹,梅吟雪抓着她的手,小脑袋枕在她手臂旁,阖着眼睛小憩。

安纾瑶稍微动了下,梅吟雪便惊醒了,他小手一缩,抓紧了安纾瑶的手:“瑶瑶?”

“恩。”安纾瑶轻轻的应着,“你怎么在这里呀?”

梅吟雪抿着嘴唇不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些。

一向睡得比猪沉的柏亚川,此刻居然也醒了过来,他见安纾瑶睁开了眼睛,惊喜极了:“瑶瑶,你总算醒了!”

“雪儿,你看着她,我去叫师尊!”

此时安纾瑶还不知道,她陷入沉睡后,灵虚宫出了大事。

灵虚宫的结界突然被破坏,有魔煞闯了进来。

魔族已经战败,魔军早退回了位于极北之地的魔渊,可现在,居然有魔煞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南方海岛东莱,还破坏了灵虚宫的结界,闯进了灵虚宫。

这件事在灵虚宫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十二峰峰主全部出马,想抓住魔煞,搞清楚魔族到底有什么企图。

本来玉衡真人已经用神器控制住魔煞了,结果梅无尘失手,把魔煞打死了。

魔煞一死,魔族的企图便无从查起了,玉衡真人气得差点当场跟梅无尘打起来。

然而,梅无尘失手打死魔煞,并不是今夜最令玉衡真人愤怒的事。

修补好结界后,玉衡真人回到玉衡峰,刚进主殿,他变察觉到,安纾瑶的房间里弥漫着大量的魔气。

玉衡真人心中暗叫不好,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安纾瑶的房间,然而他还是来晚了,房内魔物以逃,安纾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玉衡真人给爱徒传了些灵力过去,然后立刻用玉简联系了赤霞仙子,请赤霞仙子过来为安纾瑶诊治,最后却被赤霞仙子告知,安纾瑶灵核受损,之后恐怕无法修行了。

那一夜,玉衡真人发了好大的脾气,三个大徒弟险些被他打残。

三位师兄其实也冤枉,他们在玉衡峰设了结界,结界并没有损坏,按理来说,不该有魔物闯进来。

可怎么就……

“师尊,师兄们,瑶瑶醒了!”柏亚川魔音穿墙,一嗓子喊下去,整个玉衡峰的人都听见了。

安纾瑶有点儿懵:她醒了就醒了呗,喊什么呀?

难道,她睡了很久吗?

小姑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抬眸茫然的看向梅吟雪,杏眼儿湿漉漉的,里面盛满了困惑。

玉衡真人推门进来了,安纾瑶连忙起来想行礼,却被玉衡真人阻止了:“躺着就好。”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躺了回去,蝶翼般的长睫毛眨了眨,杏眼儿清凌凌,格外招人疼。

想到爱徒以后都没有办法再修炼了,玉衡真人心口一阵发堵,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跟小徒弟说,可看到小徒弟这副单纯无邪的样子,又说不出口了,沉默半天,只问出一句:“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安纾瑶有点心虚,她想师尊应该知道她灵核受损了吧?要编个什么理由骗师尊呢?就说自己误食了石隐花?可石隐花是生长在阴阳交界处的植物,十分罕见,南方这边根本没有,哪儿那么容易误食?

“没有太大的感觉。”她支支吾吾,想靠含糊其辞糊弄过去,反正她是小孩子嘛,说记不清了大人们也不会起疑心,“就是感觉很累,身体有点重。”

灵核破损,身体没了仙脉,当然重了,玉衡真人心中又生悲凉,但又不忍说太多惹爱徒伤心,他伸手为小徒弟压了压被子,沉声道:“不要想太多,养好身体,其余事,交给师尊。”

这是一个化腐朽为神奇的世界,灵核受损又如何,他寻遍名医,不信补不回来!

安纾瑶苏醒后,宫主南宫薰也过来慰问过,不过他主要是想搞清楚,安纾瑶遇袭的经过。

安纾瑶这才知道,她昏睡的这两天,有魔煞闯进了灵虚宫,而且不止一只。

原来,大家都以为她被魔煞袭击了,所以才会灵核受损。

怎么会这么巧?安纾瑶忍不住多想:纯属意外,还是另有玄机?

“你是叫瑶瑶对吧?”南宫薰笑眯眯的,看上去温和易亲近,但其实声音里没有太多温度,“瑶瑶,你能跟叔叔复述下你遇袭当晚发生的事吗?”

安纾瑶茫然的摇头:“我不记得了。”

“好好想想。”南宫薰循循善诱,“有没有看到什么黑色的飘在空中的怪物?怪物有没有跟你说话?它为什么要袭击你呢?”

安纾瑶答不上来,正苦恼要怎么应付宫主大人,玉衡真人先发了火:“她一个孩子能答出什么?你怎么不去审梅无尘,问问他为什么把魔煞打死了?”

南宫薰理亏,不敢招惹宋修远这尊大佛,放下礼物匆匆离去了。

玉衡真人脾气大,又出了名的护犊子,宫主都被撵出去了,其他人更不敢再来调查,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魔煞入侵一事没有给安纾瑶带来多大影响,反倒遮掩了她吞石隐花的事,为她灵核受损背了黑锅。

三个师兄都很自责,尤其是陆在清,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脸见安纾瑶。

因为那一晚,宗景灏本来提议去安纾瑶房间里查看下情况,可当时已经深夜,安纾瑶早入睡了,想着女孩子的闺房不能擅闯,陆在清摆手道:“结界又没有显示有魔物入侵的痕迹,不用搞得那么紧张兮兮的,都子时了,小师妹估计早睡下了,往她门上施个咒算了,别进去吵她了。”

宗景灏想想也是,他掐了个高阶御魔咒,可符咒完全没有受损,安纾瑶的房间里却盛满了魔气……

师兄弟里,反应最大的还是梅吟雪。

自安纾瑶遇袭后,他便一直守着安纾瑶,寸步不离,晚上也要守在门口,撵都撵不走。

男孩子黑沉沉的眼睛里,全是执拗,在安纾瑶看不到的时候,还有压不住的暴戾。

安纾瑶没办法,让他跟着自己睡了两天,都是小孩子嘛,没那么多讲究。

两个孩子躺在床上,安纾瑶故意逗梅吟雪:“你都多大了,还要我□□?”

梅吟雪皱眉,想说是我陪你,但又觉得争论这个没意义,便阖了眼睛,摆着小脸儿凶巴巴道:“睡觉!”

语气很凶,手却一直抓着安纾瑶没有放开。

安纾瑶本以为安抚梅吟雪两天,小家伙儿也就好了,可现实却大相径庭,小家伙儿跟着她睡了半个月,还是寸步不离,就连她去藏书阁看书,他也要跟着,君前辈不止一次笑话她:“瑶瑶,你屁股后面怎么多了条小尾巴?”

柏亚川和梅吟雪的名牌半月前就做出来了,问世堂发了任务,柏亚川已经下山历练去了,梅吟雪却一个任务也不接,就守着安纾瑶,怕她再出事。

师兄们开导过他,师尊也骂过他,可他全部无视,他不救苍生,他只想保护她。

这样下去显然不行,解铃还须系铃人,某天夜里,安纾瑶伸手摸梅吟雪圆圆的小脑袋,笑着感叹:“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呀。”

她温柔的凝着他,杏眼儿弯了弯:“可即便雪儿每天都守着我,我也好不起来呀。”

“你要和川哥一起,到外面的世界去,找名医给我看病,我才能好起来。”

雪儿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要走出去看看,感受世界的色彩缤纷,不要只守着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