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梅丽叹了口气,拉起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们把你从小养得太娇气,原本也没指望你能继承公司。小让是我和你爸看着长大的,在我们眼里,他和你没什么两样,都是我们的宝贝。你们两个走到一起,我们和你程妈家都觉得是个好事。毕竟程氏集团这么大的产业,把股份平白抛售给别人,实在可惜。现在有小让帮忙打理,我们也算安心。”

夏娆无奈:“什么啊。他一个演员,哪里懂什么经商之道。你们能别难为他了吗?”

梅丽使劲捏了下女儿的虎口,夏娆疼得“哇哇”直叫。

“他怎么不懂了?你出国那年,你爸气得高血压犯了,两个月没办法处理工作,很多事情都是小让帮忙打理的。你程爸的一程娱乐,小让早前就用自己的片酬购入不少股份,一直帮着家里在打理。”

说着,她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女儿的头,“你当别人都跟你似的,长个脑子就为了好看,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顾?你爸和你程爸的年纪都大了,家里的公司总得有人接手。你,我们指望不上,这些事情肯定得落在小让头上。”

的确,这些事情夏娆从来没有考虑过。她就算没进娱乐圈,按部就班从北大毕业,也就在自家公司做份简单的工作。她从小被两家人宠着长大,经营一家企业,做个女强人,从不是父母对她的期许,她自己也没有这样的想法,更没有这样的能力。

突然听母亲这样说,她才意识到程让比自己考虑和承担的,都要多得多。

梅丽叹了一口气,握紧女儿的手,垂下眸。

“我和你爸商量过,等你们复婚,小让正式退圈,就开始让他接手夏氏集团的业务链。再过两年,你爸退休,把所有的股份都移到你名下,公司给小让打理。这是我和你爸的意思,也是你程妈程爸的意思。”

夏娆微微皱眉:“妈,你这是要程让给我们家打白工?”

梅丽瞪她:“什么打白工?反正一家人,股份在谁名下重要吗?”

夏娆烦躁地摆手,说:“你们能不能别逼他做他不喜欢做的事情。让他接管我们家的公司,亏你们想得出来。”

梅丽面色微愠,声音微硬:“谁逼他了!这也是程让的意思。”

他的意思?

一下子接收太多信息,夏娆的脑子有些死机。

程夏两家密不可分,这是她和程让离婚都改变不了的现实,所以她从来没有过任何顾虑。天塌下来有父母顶,父母顶不住还有程爸程妈,再不济还有个程让。就算离了婚,只要夏家出事,程让照样得护她周全。

她的心里一直有这样的潜意识,所以做起事来才能毫无顾虑,肆意而为。

可她的肆无忌惮,从来不是没有人买单。

她可以不管不顾飞去纽约学表演,可以签约公司在娱乐圈打拼,什么时候累了烦了,随时抽身。

因为她的背后,程让在帮她肩负着这个家的未来。

梅丽喂她一颗车厘子,继续说:“还有,小让退圈后,你也别在外晃荡了。在自家公司做份工作,我们也安心。这个圈子太危险,那天看到新闻,我和你爸都快吓死了。对了,那件事情小让处理得怎么样了?”

知道母亲指的是什么,她随口应付了一句:“不知道。”

然后躺到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脸。

梅丽皱眉,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起来。

“你这孩子,妈给你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梅丽看着自家女儿这副德行,都替程让感到不值,“往后你也懂事听话些,不要仗着小让宠你,就蛮横任性。你不疼,我还疼女婿呢。”

夏娆烦躁地站起身,推着母亲往外走。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您赶紧回房间休息吧。”

梅丽嘟囔着走了。

夏娆一个人坐在床边,百感交集。

————

一程娱乐的经纪总监办公室内,乔驰赵越和程让看着一段从狗仔那儿买来的视频。

视频中,一辆摩托车疾驰而过,拽住女子斜挂在脖颈上的包往前拖。女子被摩托车拖出去三米远,直到包包的斜挎带断掉,摩托车呼啸离开,女子轰然倒地。随即从不远处的跑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他扶起惊吓过度的女子,检查了她的伤势,将几乎站不稳的人儿,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然后搀着她往小区里走。

视频拍摄的十分清晰,赵越和乔驰看得胆战心惊,从电脑上收回目光,望向程让。

他的眸子像是染了血似的,红得吓人。

搁在桌前的一只手,不知何时攥成了拳头,虎口处被掐成一片青白。

赵越拍了拍他的肩,问:“阿娆,没告诉你吗?”

程让沉着脸摇头。

那天她接通电话,只说了几个字,就一直在哭。他联想到收到匿名短信,意识到她可能遇到了事情,这才连夜赶回来。

夏娆只说在小区门口被抢劫,绯闻出来当天,谢闻也是这么和他解释的——他送她从盛浅家回去,夏娆还给他路费。在小区门口遇见抢劫,才会被人拍下那些断章取义的照片。

他没想到场面竟然这么惊险。

“公安那边出结果了吧?”他沉声问道。

赵越点头:“你不是让我找人跟踪白苡姝嘛,还真拍到她和那个美国佬的亲密照。昨天已经和这个视频一起提交给警方了。非法入室的那个人指认,那个美国佬就是她的雇住。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提交上去。今天刘队长还给我发消息,说那个美国佬在中国还做违法的生意,昨天下了逮捕令,今天就把人抓住了。不过白苡姝不承认那些事情与她有关,警方没有直接证据,给她做完笔录,就让人走了。”

程让点头,对乔驰说:“这个视频,提交给警方后,我还会找媒体公开。乔总,你有什么意见吗?”

夏娆毕竟是星光娱乐旗下的艺人,做事前,程让有必要问乔驰一嘴。

乔驰摇头,说:“星光娱乐会配合公关。不过...夏娆被这个案子,要不要透明公开?”

程让径直拒绝,语气也因看过那个视频而愈发凌厉:“你是想让这件事情再出现在观众视野前一次,再让阿娆回顾一次那场噩梦吗?”

乔驰咋舌,没敢再说话。

赵越点了一根烟,递给程让,说:“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媒体和粉丝已经问过很多次,公司还没有回应。”

“什么?”程让接过烟,夹在指尖。

“你和阿娆的恋情。”

程让愣了一瞬,随即说:“这个,我明天给你答复。今天晚上先把这些事情处理完。”

赵越点头,把视频发给公关部。很快,全网的营销号纷纷出动,掀起一场舆论大潮。

夏娆用小号在自己的粉丝群潜水窥屏,她那为数不多的粉丝,正在疯狂咒骂星光娱乐和乔驰不作为,夏娆最近被卷进这么多事情里,作为她的经纪公司,星光娱乐连个屁都没放。

突然,有人转进来一条微博,说:“啊啊啊,大家快看这条,我要吓死了!妈的,我快要炸了!”

夏娆戳进那条微博——

@豆瓣某只鹅:我的天,剧情大反转!夏娆和谢闻的亲密照竟然是这样拍出来的!狗仔没有心!

随之放出的那段视频里清晰还原了她被抢包的全过程。

营销号的微博刚发出,评论还不是很多。

【这个视频里,夏娆被摩托车拖出去有三米吧,要不是她背的包挎带断了,后果不堪设想啊。还有那天直播里从衣柜里爬出来的人...我怎么觉得这么诡异!】

【狗仔断章取义真的够了。夏娆被抢包后,明显腿都站不稳。谢闻哪里是和她亲密拥抱,明明就是在扶她好不好。这姑娘最近得罪谁了,日子不太平啊。】

【虽然惊险,但这并不能证明啥吧。首先,谢闻送她回家这点,就emmmm。反正吊着俩男的,这个夏娆的确挺婊的。】

【程让和夏小姐是亲戚,望周知。】

【时间线都锤成那样了,影帝粉能不能别洗了。罢工回家看女朋友,推搡记者没礼貌。敬业绅士的人设全崩塌,粉丝还选择性眼瞎,我服。】

夏娆气得胸闷,刚准备回复,就看见粉丝群里,有人说:“谢闻发微博澄清了。”

@谢闻:一直在等证据,没有正面回应过。没恋爱,连朋友都称不上。送她回家,是收了钱的。截图.jpg【来自夏娆的转账—50元(路费)】

【哈哈哈,神他妈的转账。夏娆以为自己打了个滴滴?】

【夏娆:今天打了个玛莎拉蒂回家,才五十块钱哎。】

紧接着盛浅和男友周道相继发微博证实夏娆当天是去盛浅家试礼服,回程不好打车,这才让谢闻顺她一程。

而后星光娱乐发出声明,对绯闻进行回应。

有视频证明之前的照片纯属断章取义,加上谢闻的澄清,又有路人缘一向不错的盛浅和周道作证,网上的风向顿时大转。

从对夏娆的疯狂辱骂攻击,变成了全网同情。

夏娆的微博粉丝,瞬时暴增。她微博大号收到了许多安慰和心疼的私信。

但随着和谢闻绯闻的澄清,网友对她和程让的关系更加好奇了。

很快#程让夏娆恋情#这个旧话题又被刷上热搜,只不过这一次网友的攻击火力,在程让身上。

在这个圈子里,只要有一次过失,从前所有的努力都会被全盘否定。

看着那些人骂着程让不敬业,恋爱脑,没礼貌,夏娆气得眼睛都憋红了。

盛浅和谢闻这个时候发博,还对她被抢包和遭遇非法入室的事情只字未提,一定是程让的意思。

他不想让别人对她的遭遇妄加议论,她造成二次伤害。要不是和谢闻的绯闻,让夏娆一直被网络暴力,那些视频他绝对不会对外公开。

夏娆拿起手机,给赵越打了个电话,然后给程让发微信。

“你回来了吗?”

对方很快回复:“刚停完车,还没睡?我去你家找你。”

已至深夜,父母已经睡下,夏娆趿拉着拖鞋,蹑手蹑脚地出了门,站在门口搓着手哈气。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男人迈着笔直修长的腿走入她的视线。

夏娆眼前一亮,飞快地朝他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程让一把接住她,眉头轻蹙。

“怎么在外面等?不怕感冒吃药?”

“因为...”夏娆从他怀里笑着抬起头,眸光清亮,“我想早一点看见你。”

他的眸间滑过一丝讶异,接踵而至的欣喜近乎淹没了他的心脏。

已经多久没看见她这么笑了,又多久没被她这么黏着过了?

多日的疲惫,在这一刻,尽数消散。

她穿着一身皮卡丘的珊瑚绒睡衣,帽子戴在头上,浑身都是毛茸茸的。

他的手搂在她的背上,温暖柔软。

程让揉着她冻得通红的耳垂,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夏娆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问:“你很喜欢做演员吧?”

程让眉心微皱,想到了什么,问:“你都知道了?”

夏娆点头:“其实我可以学的。我可以学着做生意,反正我对在娱乐圈工作本来就没多大兴趣。当时去学表演,其实就是气你和别人拍那些亲热戏。我那时候想着,要是我也是演员,就能做你的女主角,到时候你就只能亲我。”

夏娆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妈妈和她说完那些话,她心里就满满当当的柔软。以至于过去那些羞于说出口的话,此刻竟能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演员是你的梦想,喜欢就继续做下去好了。我可以去学着做生意,帮爸妈打理公司。我不像你,从小到大就没过什么梦想,所以做什么都一样。”

程让解开大衣扣子,把夏娆塞进怀里,笑着问:“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清甜的香气萦绕在夏娆鼻尖,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洋溢着轻松。

“其实我小时候也有过梦想。”

程让顺着她的话问:“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嫁给你啊。”夏娆说得坦荡,“所以我不想和自己过不去了。在国外的那两年,的确很西裤。因为没有你,所以那更像一场噩梦。现在噩梦醒了,也没必要揪着不放。我不够懂事,不够体贴,又黏人又公主病。除了你,我可能找不到更好的歪脖子树了。”

程让被她给逗笑了。

“歪脖子树?”

夏娆眯起眼,歪着头说:“对啊,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吊死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吧。”

程让揉了揉她的脑袋,垂眸亲吻着她的发丝:“阿娆,谢谢你。”

那个过去爱黏着他撒娇的夏娆,总算回来了。

夏娆的脑袋埋在他的怀里,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身上是他给的温度。

那些拧在心头的疙瘩,突然就解开了。

“程让,我们公开吧。”

程让用力抱紧了她,郑重应声:“好。”

第二天一大早儿,星光娱乐和一程娱乐同时发布公函,公布两人恋情。

全网哗然——

谢闻看到新闻,手中的高脚杯微倾,洒出几滴红酒。

他给夏娆发消息:“我还以为你是和程让玩玩而已,这就公开了?怎么,说好的有处男情结呢?”

夏娆很快回复:“对啊,他是。”

他手中的高脚杯又倾斜几分:“他离过婚,怎么可能是处男。”

“我是他前妻,我发誓没染指过他。”

啪——高脚杯摔了个粉碎。

他算是明白输在起跑线上是什么感觉了。

程让刚醒,看见夏娆在发消息,一把捞过她抱住,问:“在干嘛?”

昨天太晚,夏娆想让程让早些休息,就没回两个人的小家,直接在她的房间歇息。

夏娆翻了个身,说:“公司已经发了公函,我们是不是得发条微博?”

程让抓过自己的手机,点进微博,转评赞的消息提示已经超过了五千万。

随便点开一条自己的微博,评论一片震惊。

他问:“你想发什么?”

夏娆翻开自己的微博,看到一条评论:“夏娆你没有心,程让可是你舅舅!”

她转发了这条评论,并写道:“嗯,十岁以前叫小舅,十岁以后叫程让。”

程让莞尔,转发了她这条微博:“二十岁以后叫老公。”

评论——

【二十岁以后叫老公,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艹!】

【所以狗仔扒了这么久都没扒出来的人,一直就在我们眼前?】

【公开了,这也算锤了影帝罢工去谈恋爱了吧。(微笑脸)】

夏娆翻到这条评论,眉心微蹙,然后点进草稿箱,把昨天夜里编辑好的一条微博发送出去。

@夏娆:11月3日,我身边有朋友收到威胁短信,提醒我注意安全。当天我在小区门口被一辆摩托车抢劫,紧接着程让收到我和谢闻的“亲密”合照,还有威胁短信。晚上,有人非法进入我家中,我发现后躲进卫生间,那人在外面疯狂踹门。程让连夜赶回,在警察来之前将歹徒制服,随后陪我前往警局做笔录。直到昨天,案件终于查清——摩托车抢劫、断章取义的“亲密”照,非法进入我家的陌生男子,全是有人刻意为之。犯人已经绳之以法,大家不要担心啦,我只是想给关心我的人一个交代。

他的确是为她擅自离组,可那天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夏娆都不敢想象自己将要经历什么。这些,网友们有必要知道。程让才不是恋爱脑,他临时离组,是为了救她的命。

她刚发完这条微博,程让的特别关注就弹了出来。

程让看到微博内容,顿时眉心一沉,侧目望向她:“越哥告诉你的?”

夏娆不满地道:“我动动脑筋都知道这些事情是谁干的,你没必要瞒着我,还不让越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媒体,你是担心白苡姝被网友骂吗?”

程让无奈地捏了捏鼻骨,说:“哎,我之所以要压着这些事情不公开,就是担心网友会深究到白苡姝身上。这件事情她不是主责,连拘留所都不会进。一旦网友知道那些都是她的手笔,肯定会对她辱骂攻击。”

“所以你担心,白苡姝会狗急跳墙,更加不放过我?”

程让叹了口气:“我担心的是,我防不胜防。”

他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把她拴在身边,不让她看手机。那样的事情,白苡姝做出一次,不一定就没有第二次。

可他,经历一次就够了。

夏娆闻言,也有些头皮发麻。

她不满道:“你招惹的烂桃花,怎么报应在我头上?”

“我的错。”

夏娆不满,伸手捶他。还没落到他伸手,就被人攥住了粉拳。

她不服,又抬脚踹他。无奈被子裹得太紧,她施展不开,她的脚落在程让腿上,更像是撩拨。

程让喘了一声粗气,笑说:“阿娆,饶了我吧,现在是早晨。”

夏娆愣了一瞬,很快明白了他的话意,眼睛里顿时迸出狡黠的微光。

“那不如...”她像条蛇似的往他身上缠。

程让哑然失笑,却不想推开她:“别闹,这是在你家。你爸妈还在楼下。”

夏娆翻身,压在他身上,开始解他的睡衣扣子:“他们不会上来的。”

“夏娆,都九点了,你怎么还不起...”

夏娆解扣子的动作一顿,抬眸和站在门口的母亲四目相对。

尴尬...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尴尬...

梅丽默默拉上了门,推了出去。

片刻后,门口响起一声低沉的命令:“你们两个给我起床,去把复婚手续办了。”

直到听见梅丽刻意踩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夏娆才回过神,火速从他身上爬下来,用被子盖住脸。

“丢死人了。”

程让拉下她遮住脸的被子,说:“你该庆幸,刚才进来的人不是我妈。”

夏娆一脸幽怨:“庆幸什么?都一样丢人。”

程让弯起眼睛:“如果是我妈,她可能会对你喊一声加油。”

夏娆想了想那画面,竟然真的开始感到庆幸。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初结婚,爸妈一定坚持要给他们买套自己的房了。

她攀上程让的肩,说:“起床,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