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之国是由七个“鸟笼”组成?的广阔空间。
被小十控制的普拉色大陆有通往云游之国的通道。而实际上,在底层的千万个“鸟笼”中,类似的通道不止一处。这些通道大都由意志的孩子控制。云游之国有数万名历险者,他们来自各个不同?的下层鸟笼,进?入云游之国后,长久地困于此处。
这七个鸟笼中,小游和余洲他们所?在的鸟笼是较为平静的地方。白?蟾是这个鸟笼的笼主,他性情冷淡,但并?不暴虐,历险者在这里和平生活就是他的愿望。
但其余六个笼主分别管辖的鸟笼并?非如此。白?蟾没有细说情况,只一句话带过:有的鸟笼里,历险者已经产生了匪夷所?思的异变。
除了白?蟾,云外天还有六个笼主。七个笼主都是意志的孩子,在这样的鸟笼中,单纯的人类不可能正?常生存,更不可能居于高位。
鸟笼开始融合,是这七个孩子成?为笼主之后才发生的事情。融合的鸟笼互相之间没有隔阂,可以随意穿过。
这也正?是云游之国看起来幅员辽阔,但每一个聚落之间却并?无通道相连的原因——不同?的聚落分属不同?的鸟笼,本来就没有相连的可能。是融合消除了笼和笼的障碍,让土地、天空得?以连在一起。
白?蟾借余洲的嘴巴述说,真正?的余洲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但他能听见白?蟾和周围所?有人说的话。
以及所?有人做的事。
有时候,他甚至感觉自己是那条安静、沉默的黑龙,不善言辞,有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他看见樊醒和自己说话时,总握着自己手腕,生怕什?么时候白?蟾转身逃遁似的。他还看见隐藏在枝叶里的鸟儿,灌木中的小兽。身为人类时许多声音风一样从他耳边刮过,他不能懂得?,但借用黑龙的感官,万千世界仿佛都在脑中完整铺陈,他倾听、注视和理解一切。
他看向自己的同?伴。他想开口,但黑龙只是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
“你是这个地方的笼主……为什?么小游他们进?入鸟笼,都是降落在云外天,唯独我们从山里过来?”樊醒问。
白?蟾:“你们,从小十的鸟笼来的。小十怕高,我给?她,开了落地的通道。但是,她从来,没找过我玩。”
鱼干都快要流泪了:“白?蟾,你好乖。”它凑过去想贴贴,被樊醒两指头拈走?。
“你的眼睛怎么能产生独立的意识,怎么能占据别人的身体?”樊醒又问。
白?蟾:“不知?道。这个大鸟笼,有很多,特殊的地方。我也,不能全部理解。”
柳英年适时补充:“你这说了跟没说,有啥区别?”
白?蟾翻个白?眼,不理。
柳英年:“我们帮了你,你好歹也要坦诚一点。”
白?蟾闭上眼睛。
“……那就说重点,”樊醒说,“我们怎么才能去云外天?”
白?蟾:“……去,见别的,笼主?”
樊醒:“废话。”
白?蟾:“你们,从我另开的,通道抵达。云外天的人,不知?道,你们来。你们去见他们,是,送死,而且,会让我的通道,暴露。我拒绝。”
樊醒一把揪住白?蟾的衣领:“那立刻滚出余洲身体。”
白?蟾又含泪:“痛。你,粗鲁,凶。不喜欢。”
樊醒没脾气了,他对余洲凶不起来,只得?把他放下。白?蟾火速收了眼泪,平平板板地说:“以后怎么办,等?我,休息够了,再说。”
话毕,他倒在樊醒怀中,睡了过去。
余洲浑浑噩噩,再次拥有清晰的意识时,发现有个声音对他说话。
“很多人爱你,”是白?蟾,“为什?么?”
余洲只感到周围一片漆黑,他仍困在黑龙的意识中。“我们一起吃了许多苦。”余洲说,“没有人和你一同?吃过苦,一起做过快乐的事情吗?”
白?蟾沉默很久。余洲发现,白?蟾的声音直接进?入自己脑海之中,不需要借助他人喉咙,因此并?不磕巴。
“你怎么认识安流和樊醒的?”白?蟾又问。
余洲并?不隐瞒。他知?道白?蟾已经从樊醒身上察觉了安流心脏的气息。这个在鸟笼中一直以动物形态生存的孩子,拥有比人类更加敏锐的嗅觉。
把自己与安流、樊醒相识的经过说完,余洲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白?蟾的回应。
“你还在吗?”余洲问。
“嗯。”白?蟾嚅嗫许久,反问,“别的鸟笼好玩吗?”
“我经历的都谈不上有趣。不过据别的同?伴说,这里有许多奇特的、不会伤害历险者的鸟笼。”余洲想起姜笑经历的一些有趣地方,挑了几个跟白?蟾说。
白?蟾听得?津津有味。“我喜欢顺流而下那个鸟笼,”他说,“真有意思,希望我今晚会梦见它。”
在余洲面前,白?蟾显出了自己的真身。他少年体型,个头不高,浑身赤.裸,皮肤如墨般漆黑,白?发白?眼,身后拖着三条长长的、爬行类动物的尾巴。坐在余洲面前,他支撑下巴,打量余洲。
这是黑龙,也就是白?蟾的意识,他有绝对的控制力,余洲不敢忤逆,乖乖迎接他的眼神?。
“母亲想制造一个人类,所?以她浪费了两百多个孩子,最终得?到樊醒。”白?蟾说,“人类就是最完美的吗?谁说的?”
余洲:“……”是那具骷髅撒的谎,但他不敢应。
白?蟾:“母亲不喜欢我。她只喜欢安流和樊醒。”他冲余洲伸出手臂。手臂上浮现银色痕迹,余洲认出,这是与樊醒、小十身上伤痕一模一样的痂印。银痕消失了,它们被肤色吞没,就像从未存在过。白?蟾用自己的肤色对伤痕作了伪装。
“……母亲喜欢樊醒吗?”余洲问,“如果喜欢他,为什?么还要惩罚他?同?样的伤痕,樊醒身上也有。”
白?蟾:“他可以变化成?为人。”少年的眼睛忽然促狭地一眨,“你见过樊醒的真面目吗?丑极了,对吧?”
“很强大,很漂亮。”余洲说。
白?蟾愣住,久久地凝望余洲的双眼。他不能从余洲双眼中找到谎言与心虚的痕迹。
“我呢?”他忽然问。
白?蟾很瘦。他像幽灵,像一片虚薄的影子,黑色的皮肤下隐藏着伤痕。他在余洲面前站立,尾巴蠕动,尖锐的骨头穿破皮肤,尖刺一般在手臂和大腿上突起。“可怕吗?”他得?意洋洋地问。
“……可怕。”余洲说,“但是,也很漂亮。”
他忽然明白?了骷髅为何见到任何状态的孩子,都要疯狂夸赞好看。
“你不怕我。”白?蟾失望至极,“这不好玩。”
他消失在余洲面前。
等?余洲在眩晕中再度睁开眼,手脚的沉重令他吃了一惊。
……手脚?余洲眨眼,随即发现自己回到了身体里,且正?被樊醒抱着。
这是小游帮忙找的院子,余洲听见一墙之隔传来骷髅的声音。它被樊醒留在悬崖下,遭猴儿脸小孩们折磨许久,最后是被进?山打猎的许青原发现并?救出来的。骷髅原本生气,但见到失而复得?的鱼干,十分高兴,亲亲热热和它说起话来。
鱼干勉勉强强应对,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中间还夹杂着小游惊恐困惑的:“你们在跟什?么东西说话???”
肉类炙烤的香味传来,余洲条件反射地感到了饥饿。他动了一下,立刻被樊醒抓住手腕。
樊醒没睁眼,睡得?很沉,这动作只是他的条件反射。他抓得?极牢,余洲不敢挣脱,怕把人弄醒,便静静躺着看他。
他忽然想起樊醒这几天对自己的冒犯,在生气之前,脸皮先?热辣辣红了起来。
那些不算是偷吻,樊醒光明正?大地做,每次在余洲自己意识到之前,是白?蟾先?愤怒地暂时脱离他的身体。余洲在那短暂的数秒钟里,能感受到他人舌头在口腔中进?逼的压迫感。
樊醒舌头灵活,他不是第一次知?道。
越想越是焦灼。樊醒就在余洲面前,他并?不知?道余洲醒来,也不知?道余洲暂时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余洲伸手,拨开樊醒额前垂落的头发。他忽然想起当樊醒还是小孩子时,睡觉时会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般,用柔嫩的小指头握住自己的手。但那双小手如今已经骨节分明,瘦削有力,正?牢牢锁住自己手腕。
他靠近樊醒,放缓了呼吸,心脏跳得?令人太阳穴发胀。他距离樊醒的嘴唇只有几厘米。
这是真正?的偷吻。他也要偷袭,也要试着让樊醒吃惊。余洲微微张口,他顺应了自己的情感,无论?理智如何提醒,都置之不理。
只是一个吻,又没有什?么别的意义。
在嘴唇碰触的前一瞬,他的手忽然被抓得?更紧。被他的焦躁与动摇影响的樊醒睁开了眼睛。
余洲下意识要退开,樊醒一把按住他后脑勺,完成?这个小心翼翼的亲吻。
浑身一凛,唇上触感还没完全消散,余洲发现自己再度身处黑暗。
余洲:“……”
他回到了黑龙的身体里。黑暗之中,传来白?蟾的干呕。
“……”余洲扑倒在地,咬牙,“——白?蟾!!!”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此刻的樊醒:……
此时此刻的白蟾:呕。
樊醒:你有什么好吐的???我才想吐。
白蟾:呕……呕……人类,的接触,好恶心。
此时此刻正在烤鱼的许青原:——?!有杀气,好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