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反常

邓愉被打入冷宫不过三日便被赐死了。

随着她的死,沈清漪的这一桩事情在大多数妃嫔眼里彻底翻篇。

只是宋棠因近日天气忽冷忽热,不小心受凉,被迫病恹恹躺在床上,浑身都难受得紧,还不得不吃那苦药,直想让某些人陪着自己一起难受一下。

那一日,魏峰从秋水轩搜出来的东西她颇感兴趣。

尽管裴昭没有让他们知道是什么,但?如?果?她猜得不错,那么这件事在她这里还不能翻过去。

虽则没有这一场病,她也不会放过这个问题。

可在这个时候生?得这一场病,在裴昭面前,她更有说法了。

因而宋棠生?病的?消息顺利传到裴昭耳中。

未及半天,裴昭到春禧殿看她。

彼时,宋棠正在和那碗难以下咽的苦涩汤药做斗争,望见裴昭从外面走进来,马上把竹溪递到面前的?药碗推开了。原本发愁的?一张脸也顿时变得喜笑颜开。

裴昭瞧得一眼便知宋棠是在推脱不喝药。

他当下一面走过去,一面顺手从竹溪手里端过药碗:“不喝药病怎么好?”

宋棠眼看着裴昭在床沿坐下来,一碗已经不冒热气的?汤药重新递回她面前,嘴角瞬间垮下来,又是一脸发愁模样。她也像忘了和裴昭行礼,扁着嘴巴:“臣妾马上就好了,少喝一碗药也不碍事。”

“马上就好,说明还没有好。”

裴昭挑了下眉,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喝药。”

话音落下,他用瓷勺盛好一勺汤药,送到宋棠的?嘴边。

宋棠垂眼盯着眼前的?一柄瓷勺,又扁一扁嘴巴,艰难的张开嘴。

竹溪见状自觉退到外面,不打扰他们两个人。

裴昭和宋棠也就这么一个喂一个喝,最终将一碗汤药喝完。

随着下肚的?汤药越多,宋棠表情越来越发愁,到最后裴昭搁下药碗,她整个人仿佛被泡在苦水里,说不出的万念俱灰。裴昭失笑,见旁边搁着蜜饯,顺手掂了颗往她嘴巴里塞:“吃这个去去苦。”

宋棠吃完一颗,又继续张开嘴。

裴昭十分配合往她嘴巴里再塞过去一颗蜜饯。

片刻,眼见宋棠要将半碟子蜜饯都吃下肚,裴昭说什么都不再喂她。

甚至将那碟蜜饯端得远远的?,让她自己想够也够不着。

于是裴昭净过手回来,但?见宋棠靠坐在床榻上,哼哼唧唧,闹起了情绪。

他折回床边,这一次却没有坐下,只站在一旁低下头看她。

“来之前朕原本有些担心,但?瞧你这般生龙活虎的,这病想必确实是很快就要痊愈。”宋棠听言,轻哼一声别开脸去,持续闹着别扭,裴昭一笑道?,“不管怎么样,朕也算是能放心了。”

宋棠哼一哼:“臣妾若不生?病,陛下才舍不得来看臣妾。”

裴昭屈指轻轻敲了下她脑袋:“听说你病了,朕马上放下手头的事过来看你,便只得你这话?”

宋棠抬手捂住被裴昭敲过的?地方,本是委屈仰头看他。

在听罢裴昭的话后,又飞快收回手来,转而挽住裴昭胳膊,拉着他坐下。

“陛下待臣妾好,臣妾如?何会不知道?”

她笑吟吟往裴昭身上靠一靠,“但?陛下若为臣妾这样耽误正事,臣妾心里反而要过意不去了。”

裴昭斜眼看她,笑道?:“原来爱妃也知道过意不去?”

宋棠佯作生?气瞪眼,伸手在裴昭腰间掐一把:“陛下污蔑我!”

如?同之前咬裴昭那次一样,她下手并不客气。

裴昭吃痛,虽不至于真的?恼怒,但?几次三番被这么对待,也是有些受不住。

他抓住宋棠的?两只手并拢握于掌心,倾身上前,望住宋棠,半开玩笑说:“你近来胆子当真越来越大,回回要同朕动手,看来是朕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

宋棠可不会被裴昭吓唬住。

乃至此时睁着无辜的?一双眼睛回望裴昭,又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凑上前,在裴昭脸颊上迅速留下一吻。

虽然她平素行事并无矜持可言,但?在裴昭面前,她几乎没有这种亲密举动。

原因么,自然是她不高兴对裴昭这么做。

不过或许在裴昭的眼里,女子合该矜持一些,故而不会认为她过去的不主动有问题。也因为这样,此刻被她亲了一下,裴昭有瞬间的呆愣,尽管??快便回过神。

宋棠心知自己突来的举动会引得裴昭有这般反应。

若非如?此,她根本不会做这件事。

当她全无征兆的?在裴昭脸颊上留下一个吻后,宋棠靠回引枕,咬着唇一面偷笑一面去看裴昭,口中说:“臣妾是陛下的?人,陛下宠爱臣妾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若陛下不宠臣妾,难不成还能有旁人来宠么?”

“所以,臣妾心里??高兴呢。”

一番话说到最后,宋棠脸颊微红,像因说出这样的话语而感到羞赧。

裴昭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之前那点儿不快情绪随之散去。

宋棠那个吻确实令他意外,亦未有任何不喜。只是裴昭心里仍多少不愿意承认,是以此刻他单单伸出被宋棠咬过的?胳膊,撩起衣袖,将那处疤痕给宋棠看。

裴昭说:“朕宠爱你,你这样来回报朕吗?”

宋棠见状将裴昭的胳膊拉到自个面前。

她跟着凑上去仔细看一看,有好几处牙印留下深深的?印记,心中倍觉满意。

面上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半晌,宋棠抬眼去看裴昭,眼神发虚,开口语气却是一贯理直气壮,说出的话亦一贯强词夺理:“这分明是臣妾在陛下这儿留下的?独一份记号。”

裴昭语气无奈:“那朕也给爱妃留个记号?”

宋棠笑意盈盈伸出胳膊,丝毫没有犹豫,满口应下:“好呀!”

裴昭彻底说不出话,宋棠这样,他反而也笑了。看一看伸到面前、属于宋棠的?细细白白的小胳膊,他帮她将捋起的衣袖理好,握住她手腕,将她的手臂塞回锦被下:“朕倒能如你一般幼稚。”

宋棠不满反驳:“臣妾才不幼稚。”

裴昭含笑复又站起身道?:“你尚在病中,还是得好好休息,好好喝药,小心别再受凉。”细细叮嘱过几句,他说,“朕改日再来看你。”

这样的话出口,分明是准备离开。

于是在裴昭转身的同一刻,他的?衣袖忽然被人从后面拽住。

那只拽住他衣袖的?手,随着他站定?在原处而往下游走,将他的?手掌握住。

裴昭回身去看宋棠,似有些疑惑。

半晌前尚在同他拌嘴的人这会儿眼巴巴望着她,是可怜兮兮的样子。

裴昭奇怪发问:“怎么了,突然这幅模样?”

宋棠却晃一晃他的?手,低声问:“陛下能不能不走?”

这是极少能从宋棠口中听见的?话。

裴昭当下回想起她方才那个略显反常、落在他脸颊上的?吻。

他微微俯下身,再一次问:“怎么了?”

宋棠垂眼,避开裴昭的视线,咬了下唇说:“臣妾……不知是不是这几日生病的?缘故,无论白天还是夜里,总是休息得不好,时时要做噩梦。若陛下在,许是便不那般了,所以臣妾想陛下在臣妾这儿多待上一会儿呢。”

来之前裴昭并不晓得有这回事。

而现下宋棠开口,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于是说:“那朕等你睡着再走。”

裴昭吩咐魏峰去德政殿取来未批阅完的?奏折。

宫人搬来案几搁在床榻旁,他靠着床沿坐下来,是个陪宋棠的?意思。

“睡吧。”

让宋棠躺下后,裴昭说得一句,见她闭上眼,便将心思放在眼前的?奏折上。

本该闭眼休息的人却时不时睁眼偷看他。

起初,裴昭感觉到了但?没有在意,到得后来仍是如此,他不由回头。

那个瞬间,裴昭望见的?是宋棠眼底的?笑意以及她脸上没来得及收起的?对他的?依恋,像只这般看着他已是极为满足。他抬手捂住她眼睛,挡住那样的视线,说:“不好好睡觉,这又是做什么?”

宋棠掌心覆在裴昭手背上,莞尔道?:“不知为何,只想多看一看陛下。”

裴昭好笑:“朕还以为朕今日后脑勺长了朵花。”

宋棠听裴昭这么说,反而不笑了。

她沉默下去,裴昭也收回覆在她眼睛上的?手。

宋棠抬眼去看他,跟着垂下眼,一面去握裴昭的手一面忧心忡忡道?:“其实臣妾心里是有些话的?,但?想着近来宫中才消停一些,又不愿为陛下平添烦扰。”

裴昭听言晓得这是宋棠今日种种反常言行的?真正原因。

他道?:“同朕有什么不能说的??”

宋棠默一默,方开口:“那……臣妾说了?”裴昭一颔首,她声音低下去一点说,“那一日,陛下审问邓氏谋害婉顺仪一案的?那一日,魏公公从邓氏的住处搜出来的东西,可是与巫蛊之术有关?”

裴昭不意宋棠要说的事是这个。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宋棠自顾自问:“是不是也牵扯到了臣妾?”

“原是没有想过这些的?。”她皱一皱眉说,“只最近又是噩梦又是生病,且那一日陛下未曾叫大家晓得是什么,臣妾忍不住多想了两分。如?若那般,臣妾……”

“虽则告诉自己,那样的事情当不得真,但?又难免忧虑。”

宋棠仿佛在认真苦恼这个问题。

“臣妾也知实在不应该如此,可这几日清醒的?时候,常常会想,倘若当真叫人用些个肮脏手段害了,若说臣妾有什么遗憾,许便是未能陪得陛下久一些。”

落在裴昭耳中情真意切的?话令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他反握住宋棠的?手宽慰道:“不会有事的?。”

宋棠惨淡一笑:“也只有陛下在臣妾身边,臣妾才能身心松快了。”

裴昭思忖间说:“如?若实在忧虑,朕择日请皇恩寺的?大师入宫,做一场法事,解了你这心结。”

宋棠诧异道?:“这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裴昭顿一顿说,“各宫各殿皆是这般,便不碍事了。”

一句话似乎叫宋棠红了眼。

她别开脸,像在忍着眼泪,须臾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臣妾何德何能叫陛下这样操心?”

裴昭却笑:“不是你自个说的么?”

“你是朕的?人,朕疼你宠你乃是天经地义。”

宋棠再无法克制般扑到裴昭怀中,一双手臂搂住他脖颈,脸埋在他肩窝处,呜咽的一声:“陛下又要惹臣妾哭。”

裴昭愈笑:“朕可怕了你了。”

说话间他把宋棠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侧身抱住她:“朕往前是没有说过,但?今天不得不告诉你,你哭起来当真不好看。为着你在朕跟前的?形象,也少哭一些。”

宋棠在心里暗暗翻个白眼呵他。

面上举起小拳头在他胸前捶了两下,气道?:“陛下取笑臣妾!”

裴昭轻笑一声,未再说话。

宋棠便也格外顺从倚靠在他身前,做足温柔小意模样。

对裴昭提出的请皇恩寺的?大师来宫里做法事,她深觉不错。旁人或以为,裴昭是为着沈清漪才有此安排,可到底过得这些日子,沈清漪又焉能不知不是那样的?

皇恩寺的?大师届时入宫做法事,太后娘娘不会不关心。

知一切因沈清漪而起,太后娘娘又该做何想?

近来后宫风波都与沈清漪有关系,沈清漪而今倒比她扎眼几分。

太后娘娘也当有所反应了。

??好。

这样也算有人陪她一起难受,她不寂寞。

·

裴昭答应过宋棠,离开春禧殿后,立刻着人去办。

后来记起沈清漪也受过惊,裴昭在去琉璃殿陪她一同用晚膳的时候,将这件事同她提了提。

沈清漪乍听到裴昭说会找皇恩寺的?大师进宫做法事,她诧异之余,心中不无甜蜜,觉得裴昭认真为她着想。当下,她说得一句:“原来昭哥哥一直惦记这个。”

裴昭闻言却一怔。

沈清漪因他的?反应也愣了一下,又听他解释道?:“后宫闹出那些事,总归人心惶惶,做一场法事也能定定?人心。”

只是对裴昭太了解,尽管他的?失态转瞬而逝,但?不妨碍沈清漪意识到不对。

起码,不全是惦记着她受惊才有此安排。

邓氏被赐死到得今日已有一阵子。

如?果?是担心她,想来不必等到此时才记起要做法事……

如?此定然是有旁的?原因了。

沈清漪心下难过,可不愿如过去那样,动不动为这样的事与裴昭闹别扭。

“昭哥哥有心了。”她提起银筷,往裴昭的碗碟里夹一筷子他爱吃的?菜,含笑道?,“一切听凭昭哥哥安排。”

过得数日,皇恩寺的?大师入了宫。

其后一场法事足足持续七日之久才终于事成。

在此期间妃嫔们不能随意出门,是以法事结束后,不少妃嫔互相串门走动的。这会儿宋棠已然病愈,不过她仍待在春禧殿,没有去外边也没有找谁来闲聊喝茶。

但?难免有人不请自来。

譬如霍凝雪。

她瞧着心情不错,自踏入春禧殿,脸上一直有笑。

喝得一盏茶,霍凝雪卖着关子问:“娘娘可知徐贵仪今日被太后娘娘召见所为何事?”

宋棠淡淡说:“不知。”却不继续追问。

霍凝雪自己往下接话,继续问:“娘娘想听一听吗?”

宋棠没回答霍凝雪的问题。

她只不咸不淡说:“太后娘娘同徐贵仪的?谈话,你又是如何晓得?”

“自然是徐贵仪亲口告诉我的?。”

霍凝雪觉得宋棠是不信她,连忙解释,“徐贵仪如?今同臣妾关系??不错,所以告诉臣妾这些。”

宋棠看她一眼,笑:“那可当真瞧不出来。”

霍凝雪被宋棠说得噎一噎,声音低下去一点:“她骗臣妾也无任何好处。”

宋棠附和点一点头:“这个倒是。”

霍凝雪:“……”

她终于变得一脸委屈,再开口,声音也透着一股“我??冤枉”的?味道:“臣妾觉得是件高兴的事儿,才赶来告诉娘娘。娘娘却这般打击臣妾,臣妾实在难过。”

“那你说吧。”

宋棠斜睨霍凝雪,“太后娘娘同徐贵仪聊了些什么?”

霍凝雪见宋棠终于愿意听了,恢复笑容,压低声音:“是婉顺仪。”

“太后娘娘问得许多与婉顺仪有关的事情。”

宋棠道?:“这有何值得你高兴的?”

霍凝雪闻言挺一挺小身板:“臣妾是替娘娘高兴呢。”

“婉顺仪本是娘娘宫里的?一个小妃嫔,若不是得幸攀上娘娘,如?何能有今日?可臣妾瞧她对娘娘不但?不感恩,反而处处要与娘娘争锋,实在是不知好歹。”

“徐贵仪说,太后娘娘问起婉顺仪的?事情时,并不怎么高兴。”

“想来也是瞧不下去她那副做派。”

宋棠又一次因霍凝雪的狗腿而倍感无言。

这消息对她虽说并非全无用处,但?她依然不大买账:“这又如?何要替我高兴了?婉顺仪如?何,同我有什么关系?抑或在你眼里,我是那等子眼里不能容人的?”

霍凝雪忽然沉默。

她心说,淑贵妃您过去的样子确实也不像眼里能容人。

只是不敢把这话说给宋棠听,霍凝雪讪笑着应声:“娘娘自不会如?此。”

宋棠一颔首:“你明白便好。”

晚些霍凝雪从春禧殿回到见善阁,想起在春禧殿同宋棠之间的对话,直感觉稀里糊涂。原来淑贵妃大度能容人,不计较沈清漪分走皇帝陛下的?宠爱?

霍凝雪枯坐罗汉床上,脑海里反复回荡几句话——

为什么?

沈清漪她,凭什么?!

·

法事结束未几日,太后娘娘的?生?辰已至。

后宫妃嫔们提前将生?辰礼备下,到得这一天更是清早齐齐到永寿宫去贺寿。

宋棠作为淑贵妃走在最前面,领着妃嫔们入得殿内,与上首处坐着的?郭太后行礼请安:“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郭太后抬手免了众人的礼,又满目慈爱让宫人与她们赐座看茶。

待妃嫔入座,她笑一笑:“难为你们一大早来,也是有心,哀家很高兴。”

“霍嫔。”说着郭太后点了霍凝雪。

被点到的霍凝雪连忙起身离座:“太后娘娘,臣妾在。”

郭太后脸上笑容更灿烂两分,问:“你送哀家那副刺绣可是自己绣的?”

霍凝雪诚惶诚恐答:“那副刺绣确为臣妾所绣,只技艺不精,多有不足,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霍嫔谦虚了。”郭太后说,“这般手艺,比尚衣局的?姑姑也是不差的。”

“这份礼物,哀家很是喜欢。”

霍凝雪没想到自己会得郭太后的夸赞,又是高兴又是惶恐说:“多谢太后娘娘抬爱。”她记起那时自己将这一副刺绣图献给宋棠时,宋棠没有收,只让她留作太后娘娘的?寿礼,不禁心生?感动。

“坐下说话吧。”

郭太后示意霍凝雪入座,继而又点了两个妃嫔夸奖一番。

因是这般,正殿内的?气氛松弛下来。

却也在这个时候,郭太后话锋一转提起前些日子后宫里发生?的?事情。

“哀家虽然一心向佛,但?亦非两耳不闻窗外事。近来宫中颇不安生?,哀家不是什么都不知,连巫蛊之术都有人敢拿出来扰乱后宫了。邓氏已经受罚,你们当引以为戒,万不可重蹈覆辙。”

“只说起来,这宫中有些人是该好好反省反省。宫里发生?那样的事,是否与你们行事做派也是有关系的?。哀家今日将丑话说在前头,魅惑天子、蛊惑帝心的?罪名你们谁也担当不起。”

郭太后抛出这样大一顶帽子,谁敢去接?

一众妃嫔门唯有随宋棠一道?离座请罪,再请太后娘娘息怒。

视线扫过底下众人,郭太后缓一口气说:“身为妃嫔,第一要紧是伺候好陛下,第二要紧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但?为何直到今日仍无人有喜讯?”

“这些事,哀家本不欲多言,可架不住不提醒两句,便是有人不明白。”

“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有些人也该知些廉耻。”

论新近得宠的?,自然是沈清漪。

论从入宫起便一直得宠的?,自然是宋棠。

郭太后夹枪带棒、含沙射影的话,亦多冲着她们两个人来。

如?是当着一众妃嫔的?面敲打,识趣自该避开。

沈清漪坐在殿内,耳中听着郭太后的话,那一句“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叫她心痛不已。以她现下的?身子,这与她能有何关系?无非是说,她既无法孕育子嗣,便不应得昭哥哥那样多宠爱。

她是难受的。

只想到这是昭哥哥喊一句“母后”的?人,沈清漪垂下眼,一一受着。

宋棠和沈清漪的反应全然不同。

她偏不识趣,在这个时候不但?不闪不避,甚至回应郭太后的话。

“太后娘娘息怒。”她冲郭太后深福下去,说,“便是念在这般大好日子,也请太后娘娘不要动怒。臣妾自知作为贵妃,当以身作则,往日言行,多有不足。”

“今日得太后娘娘提点,臣妾往后定会更加用心努力伺候好陛下。”

“亦会……同姐妹们一起努力,早日诞下皇嗣。”

“你也知你往日言行多有不足?”郭太后本未想拿宋棠如?何,但?听她这样的话颇似挑衅,一时冷冷道,“是不是哀家没罚你,才叫你这样不知好歹。”她柳眉倒竖,指着殿中位置,“淑贵妃,跪下。”

宋棠似没有想到会这样,错愕望向郭太后。

郭太后语气不悦,问:“怎得?非要哀家说第二遍?”

宋棠垂眉敛目,行至殿内正中位置,对着郭太后跪得下去。

这一跪,好巧不巧便跪来小太监的?高声传报。

“陛下到——”

“宁王到——”

作者有话要说:友友们,很难受,今天起来就头疼嗓子疼肚子不舒服,到了下午还低烧了,所以今天吃了一堆药,身残志坚码的更新。脑子有点转不动,我先放出来,等没那么难受了再看看要不要修文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