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春禧殿。
一阵阵清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殿内,送来幽幽的花香。
宋棠和?裴昭坐于窗下罗汉床上?。
他们两个人刚一起用过宵夜,宋棠帮裴昭倒一杯茶,气氛正好。
“陛下恐怕不知道。”
宫人们早已退到殿外,宋棠将?茶盏递给裴昭,“但臣妾今天可累坏了。”
裴昭接过茶盏,挑眉笑看她一眼:“爱妃如?何便累坏了?”
宋棠说:“自然是操了本不该臣妾操的心?。”
“原是见天气不错,想着去外面走一走,却偏撞上?一档子污糟糟的事。说来与臣妾没什么大关系,可沈才人是毓秀宫的人,臣妾也做不到不闻不问,只能是管一管。这一管,不就累坏了么?”
她闲聊一般说起白天发生的事,尽管心?里有?数,应有?人禀报过裴昭。
其实正因如?此,她才会主动和裴昭提起。
否则,在裴昭闹了矛盾的情?况之下,她告诉裴昭这些,不就成了帮他们?只有裴昭反正都会知道或是已经知道了的前提下,她提起这件事,对她方是有好处的。
底下的人确实已将白天发生的事回禀过裴昭。
他并非不在意沈清漪的感受,也并非不在乎她受委屈。
但上?一次他们见面闹得格外不愉快,裴昭不想再见面还是那样。
只能先彼此冷静冷静。
至于他今晚过来宋棠这里,也无什么特别的原因。
隔着一段时间没有?来春禧殿、没有召妃嫔侍寝,是该来了。
“什么污糟糟的事?说来听听。”
裴昭假装不知情,回应宋棠的一番抱怨。
宋棠轻叹一气,发愁道:“臣妾当真说了,又?怕陛下动怒,气坏身子。”
裴昭挑眉:“这么严重?”
他回想底下的人禀报的情?况……
并未觉得有?那般严重。
宋棠语气无奈道:“臣妾现下回想起来,仍觉得滑稽,仍觉得不可思议。犯事的是尚食局的一名小宫女,沈才人好歹是陛下的妃子,她却敢如此嚣张,对沈才人不敬,这宫里何时有这般风气了?”
说到最后,她像变得忧心忡忡:“因而臣妾又?庆幸自己管了这事。”
“也算是杀鸡儆猴,否则长此以往,不知变成什么样子。”
后位一直空悬,宫中一切事宜,从前全都是交给贤妃去打理的。
虽然表面上宠爱宋棠,但裴昭心里明白,处理宫务,她不如?窦兰月合适。
在听见宋棠的这些话之?前,裴昭没有?考虑过要拿来发作窦兰月。
说到底宫里头的许多事情?还是得窦兰月来办。
只是,论起来,底下的人这么大胆子,要说窦兰月平日里管理不善也不算针对和为难。至于宋棠特地把话挑得这么明白,估摸是惦记着窦兰月管理宫务的权利。
裴昭想起不久前窦兰月和?窦家惹他不快。
那个时候,宫里没发生什么事,他抓不到窦兰月的错处,唯有那般警告她。
现下么?
以宋棠对清漪的态度,分她一些权力对清漪也是有好处的。
窦兰月和?窦家,想必也能真正变得安分。
裴昭沉吟中抬眼去看宋棠。
他继而一笑说:“爱妃确实是辛苦了。”
“宫里的一应事宜,一直都是贤妃在负责打理。”
“如?此看来,她是心思懒怠了,方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裴昭握住宋棠的手问她:“爱妃可愿意帮朕分忧?只难免会辛苦一些。”
宋棠等的便是这句话。
“若是旁的人、旁的事,臣妾自然不愿意受苦受累。”
她娇声说,“为陛下分忧乃臣妾分内之?事,哪怕辛苦一些,也只能认了。”
裴昭捏一捏宋棠的脸:“你若做得好,难道朕还会亏待了你?”
宋棠笑着轻哼:“那臣妾可绝不答应。”
裴昭也笑笑,松开宋棠的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
宋棠顺势转移话题:“转眼又到端午佳节,每年的龙舟比赛最是热闹。”
“去年的端午,臣妾染了风寒不得不卧床休息,没能陪陛下一起去看龙舟,甚为遗憾。今年陛下去观看龙舟比赛千万带上臣妾,让臣妾弥补去年的遗憾。”
距离五月初五只剩下几天时间。
宋棠说的这些事宜,确实已经提上?日程。
但裴昭并未真正做出决定。
大臣对于是否出宫观看龙舟比赛一事,也因春猎那场刺杀持不同的态度。
春猎的那场刺杀,负责追查的大臣虽然查到一些线索,但是后来线索断了,没能抓到幕后之人,只推测与过去覆灭在大夏手中的一个小国有关系。那些人在暗处,又?隐没在普通百姓中,确实棘手。
是以,有?大臣担心?春猎的事情?又?发生一次谈不上?杞人忧天。
担忧是有原因的。
然而在大夏,每年端午祭祀十分重要,不能随便缺席。此外,也正因春猎一场刺杀,倘若他端午祭祀不露面,难免引人猜疑,且多多少少有?贪生怕死之嫌。
裴昭尚且犹豫不定,没能做出决断。
此时听宋棠谈及端午的龙舟比赛,言语中全无忧虑,他忽然想问一问她。
“你倒是不担心?朕又?受伤?”
裴昭开玩笑的语气说,“合着之?前心?疼朕,都是假的?”
宋棠一脸无辜:“如?何会是假的?”
“臣妾自然心疼陛下,不愿意陛下受伤。”她认真道,“可这是两回事。”
“陛下春猎受伤,是一个意外,而且那时臣妾不在陛下身边。”
“这一次,臣妾定会守在陛下的身边,寸步不离,容不得任何人靠近。”
宋棠信誓旦旦说着,又?笑了起来:“何况,陛下乃真龙天子,自有庇佑。春猎之时能化险为夷,往后有福气的时候且多着呢,何须在意那些躲在暗处的宵小?”
裴昭被宋棠说得心?中舒坦不少。
他笑得开怀:“爱妃既这般说,看来朕这次还非得带上你不可了?”
宋棠听言,当即离座行了个礼含笑说:“臣妾谢过陛下。”
裴昭没有?怂就好。
春猎发生的事和?她所知道的那些有?偏差。
她也很?好奇,会不会有?更多不在她预期内的事情?出现。
端午出宫一切顺利,或仍不能说明太多什么。
但,假如?裴昭又一次遭遇刺杀,她则可以确认那个躲在暗处的人目标为何。
风险虽有,但衡量之下,不算不值。
她——拭目以待。
·
翌日,裴昭五月初五出宫进行端午祭祀的事情?确定下来了。
待到下朝之?后,他召见窦兰月,下旨让窦兰月日后与宋棠一同处理宫务。
消息传开,又?叫许多妃嫔夜里难眠。
沈清漪便是其中之?一。
短短数日的时间,享尽偏宠的宋棠连宫中权利都握在手里,而她仍未和裴昭有见面的机会,她无法不感受到一种焦虑。这种焦虑促使她将?心?中的筹谋与计划安排得更早,她没办法这么一直等下去。
宋棠却变得比过去忙碌了不少。
窦兰月权利交得虽痛快,但也暗暗使了些绊子,不过宋棠不甚在意。
她们毕竟不一样。
会把这些东西看成命根子一样的是窦兰月,对她无非锦上添花。
手里头能多一些权利,有?些事做起来可以更光明正大。
哪怕什么都不做,单单她拥有这个权利,便足以令沈清漪难受不已。
端午节转眼而至。
裴昭作为皇帝陛下出宫去观看龙舟比赛、进行祭祀,宋棠始终伴他左右。
但直到下午回到宫中仍是无事发生。
今天裴昭出行是这么个结果,宋棠也不多想什么。
反而是早起忙碌一场,疲累不堪,她只想在晚上?的宴席前好好休息休息。
回到春禧殿,梳洗过后,宋棠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人恢复精神,便吩咐宫人准备热水沐浴。等着宫人准备一应事宜期间,她腾出两分精力,过去瞧得两眼堆在桌子上?的、今日收到的端午节节礼。
以往收到的奇珍异宝太多,这些节礼宋棠都兴致缺缺。
她随手翻一翻,吩咐竹溪:“待会儿把这些东西一一登记入库罢。”
竹溪领命,宋棠又?忽而注意到其中藏着一只香囊。
这只香囊上?绣着并蒂莲花,鼓鼓囊囊塞着香料,细细一摸,还有?其他的东西。
宋棠打开香囊看一眼,发现里面是塞着一条五色的长命缕。
难怪装得这么满。
这么一只香囊掺杂在诸多礼物中间,怎么看怎么突兀。
礼物十分平常,但出现在春禧殿,应该说平常得让人怀疑不同寻常才是。
宋棠偏头去看一眼竹溪问:“这是哪来的?”
竹溪闻言,望向宋棠手里的东西,愣一愣:“这个……奴婢也不清楚。”
“奴婢不记得有?哪宫的娘娘送来这个。”
她说着发起慌,便准备去查看之?前记下的礼物单子,被宋棠阻止了。
竹溪办事一向都稳妥。
她若不记得什么时候收下的,更有可能是后来有人寻机藏在这些礼物中间。
“不必查,无所谓。”
宋棠淡淡出声的同一刻把这只奇怪的香囊放到竹溪手里,“拿去烧了。”
这样来路不明的东西何必留着?
留下指不定是个隐患。
是谁塞过来的,这一点也不能说无关紧要,但最重要的总归是她没心情?留着这种莫名其妙的玩意儿给自己找麻烦。
“是。”
竹溪见宋棠语声坚定,没有多嘴,很?快出去处理这香囊。
·
端午佳节,皇帝陛下在宫中设下宴席,君臣同乐。天将黑未黑之?际,朝晖殿内,来参加宴席的大臣、命妇、妃嫔几乎都入席了。众人互相寒暄,也是一阵热闹。
直到太监一声尖细通禀让整个朝晖殿安静下来——
“陛下到——淑妃娘娘到——”
殿内所有?人齐齐离座,躬身行礼道:“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见过淑妃娘娘!”
请安的声音响彻殿内殿外。
裴昭携着宋棠的手,大步走进朝晖殿内,在上首处入座后,方与众人免礼。
宋棠的位置被裴昭安排在他身边。
同为四妃之?一的贤妃窦兰月远远没有这样的待遇,是坐在下首处的。
对比之?下,宋棠越受瞩目。
席间的命妇们、随命妇们入宫赴宴的小娘子们皆频频看她。
“淑妃娘娘当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我若生得这般好看该有多好。”
“那是做梦比较快,不过方才我也看呆了。”
“谁没看呆呢?若非今日亲眼所见,当真不敢信,世上?竟有?这样好看的人。”
“不怪淑妃娘娘最得陛下宠爱……”
“瞧着性子也很?好。”
“确实,往前听过一些话,倒觉得都是假的了。”
一句又一句夸赞宋棠的话闯入耳中,沈清漪想不听都没有?办法。
她最终没有忍住,朝殿中上?首处望过去,正瞧见裴昭往宋棠的碗里夹菜。
沈清漪一愣之下收回视线,再看自己面前的碗碟。
苦涩滋味蔓延至心底,她低头,却又端起酒杯,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宫宴上?满是美味佳肴。
沈清漪却心不在焉,只是觉得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因为宋棠提议去御花园中散步,裴昭欣然应允,一众妃嫔便从殿内出来,往御花园去。沈清漪走在队伍的尾端,遥遥看裴昭与宋棠并肩而行,一再咬着牙,压抑情?绪。
宋棠和?裴昭是一道走在最前面的。
晚风习习,从踏入御花园起,空气里便隐约可以嗅到栀子花的香气。
他们却走得许久方才瞧见盛开的栀子花。
宋棠一时驻足,上?前去栀子花丛中挑了一朵摘下。
“陛下,这朵如何?”
宋棠笑吟吟问着,裴昭配合颔首:“爱妃挑的,自然是最好看的。”
说话之?间,裴昭从宋棠手中取走那朵花,插入宋棠的发间。
他略略端详过后说:“人比花娇。”
宋棠抿唇而笑,似有几分羞赧之意,口中只不客气道:“多谢陛下夸赞。”裴昭只以一笑作为回应,但不待他开口说话,远处忽而传来一声尖利的、属于霍凝雪的叫声,瞬间吸引走他的注意。
“怎么回事?”
裴昭皱眉去问随侍左右的魏峰。
魏峰当即说:“奴才这便上前去查看情?况。”
他脚步匆匆去了,不多时回来禀报说:“陛下,是沈才人昏倒了。”
宋棠听言,问魏峰:“好端端的怎么会昏倒了?”
魏峰答:“淑妃娘娘,是受了伤、磕着了脑袋才昏倒的。”
这样的回答让裴昭心里抽了一下。
无缘无故怎么会磕着脑袋?何况刚刚是霍凝雪在尖叫,清漪是又被欺负了?
想到这种可能,裴昭恨不得马上去找沈清漪。
但他当下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说。
得知沈清漪受伤昏倒,霍凝雪吓得尖叫,宋棠也直觉这里面有什么事。
她面上不动声色,对裴昭说:“臣妾去看一看。”
一句话说罢,她往回走去。
裴昭脚下略略迟疑,终究抬脚跟在宋棠的身后,也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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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中毒失忆之后,萧洛被嫡亲哥哥送回京都休养,身边还多出一个俊美无双的年轻侍卫盛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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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继位多年,始终后位空悬,乃至身边连个服侍的妃嫔都没有。
朝臣多有上疏奏请大选,身为皇帝的赵明延从不理会。
直到某日——
离家多年的定远侯府千金萧洛因失忆重回京都,赵明延化名盛长行伴她左右,百般宠爱。众人方知,在这位新帝心尖尖上放着的,只此一人,从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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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提前说一声,明天的更新会在晚上,估计比较晚,早睡的同学不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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