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夜探

李勒帮燕翎把东西送到西街街尾的铺子里,便自告奋勇地说要去符家瓷窑帮燕翎谈料器的事。

燕翎拗不过他,又要因此耽误他大半日的功夫,心里过意不去,便说要给他银子。

谁知李勒见燕翎刚拿出荷包,便撒开脚丫跑了,似乎生怕燕翎把银子塞进他怀里。

看着他一溜烟儿没了影,燕翎微怔,半响,只好无奈地将荷包收好。

系统飞到门外,睁大它那双豆豆眼瞅了一会儿,忽然道:“希望这种干活不要工钱的人再多一点儿。”

燕翎:“你怎的比我还抠?”

万恶的资本家说的就是你小不点。

*

辰王府。

红浪翻滚,红纱微扬。

女子断断续续的求饶声从屋内毫不掩饰地飘出来,娇媚得让外边候着的人都酥了半边骨头。

更别提,榻上的男人因为这道道的求饶声,登时更兴奋了。

约莫半柱香后,里面的声音才渐渐停下。

没多久,屋内传出男人低沉微哑的声音:“进来。”

门外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间的汗,立马轻声推门而入。

侍卫进去后顿时立地成佛,他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眼睛也不敢乱飘:“属下该死,饶了王爷兴致!”

四周还弥漫着令人昏沉的味道,几名女子皆是一脸媚色,一双双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拂开红色的床幔。

美妾们收到辰王的示意,立即裹上轻纱从榻上起身,扭着腰肢出去了。

殷明哲脸色阴沉地坐在床沿,白色的里衣随意披在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还有几抹暧昧的抓痕。

他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侍卫,一脸欲求不满:“你最好有什么要紧事。”

侍卫忙道:“禀王爷,谨王有异常!”

殷明哲瞬间来了精神,就说这厮不安分:“他是不是也在谋划那东西?”

侍卫:“倒、倒也不是……他本是去雪重林听书,后来不知怎的折返回王府了。”

殷明哲疑惑:“回去了?”

侍卫点点头。

殷明哲若有所思。

殷池修这家伙做事向来不按常理,他爱听书这一毛病打小就有,殷明哲也是知道的。

就像他爱床笫之私,根本无法割舍,殷池修也不会轻易乱了他去雪重林的计划。

如今突然折返,必然有问题!

殷明哲又问:“他回去之后呢,有什么动静?”

侍卫恭敬道:“谨王府戒备森严,属下没能潜进去,不过属下看到谨王的贴身侍卫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回了……”

殷明哲不耐:“带回了什么?吞吞吐吐的!”

侍卫努力回想:“属下也不太认得,瞧着好像是谢府的管事。”

殷明哲:“他把谢府的管事带回去做甚?”

莫不是谢家也在打那东西的主意?

还是殷池修与谢家联手了,想先下手为强?

没想到,这厮平日里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背地里竟然做这种勾当。

真是又当又立!

“呸!”

跪在地上的侍卫以为辰王是在呸他,吓得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麻溜地滚了。

殷明哲:“……”

*

是夜。

皇宫一切照旧。

只有一抹黑影从夜空飞掠而过,足尖轻轻点在月华铺就的檐角上,似一只黑鸦,转瞬便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慈宁宫寝殿内,堇瑟正伺候太后梳洗,宽衣安寝。

殿内,昏黄的烛光轻轻跳跃,将每个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太后忽然抬眸,视线落在窗外夜幕中高挂的一轮皎月,神色不明。

“都准备妥当了?”

堇瑟恭敬地为太后披上外袍:“回娘娘,都妥当了。”

太后颔首,转身绕过屏风回到榻上歇息。

淡黄色的纱幔轻扬,堇瑟抬脚去把扇窗一一掩上,带着夜露的微凉秋风便被彻底阻隔在窗外。

屋内,明晃的烛光跳跃几下,下一秒徒然被人吹灭,只留几缕轻烟从灯芯悄悄飘散。

整个慈宁宫寝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殷明哲一袭夜行衣,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慈宁宫。

越往里走,他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慈宁宫的守卫巡逻和往常几乎一样,若说不同,也只是多了几个人巡逻而已。

还有,殷池修那家伙怎么没见来?

*

容貌姣好的宁太妃正斜倚在软榻上逗鸟,忽然暗探来报,辰王进慈宁宫了,惊得她瞬间直起身子,鸟笼都差点掀翻在地。

宁太妃没想到她那蠢儿子竟真的上钩了,不禁啐了一声:“废物!”

随后,她目光狠戾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暗探:“你马上带几个死士,务必把人给哀家带回来!”

“是!”

约莫一个时辰后,殷明哲就被人扛着进了禄宁宫。

暗卫将他扶到椅子坐下,殷明哲屁股还中了暗器,一坐下就疼得他呲牙咧嘴。

“废物,你不会轻点!”

暗卫顿时不知所措。

宁太妃沉着脸从软榻上下来,挥手遣退了暗卫,然后一把揪住殷明哲的耳朵:“哀家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谁让你自作主张去慈宁宫的!”

殷明哲感觉耳朵都要扯下来了:“母妃,疼疼……儿子身上还有伤呢!”

宁太妃冷哼甩开他:“早知道就让你死在那儿算了!”

殷明哲感觉一腔真心喂了狗,委屈道:“母妃,儿子夜探慈宁宫本就是为了去寻朱雀令的,谁知那老妖婆竟然装病,我一进寝宫就被她来了个瓮中捉鳖……”

想到此,他心有不甘,气得五指握拳猛地捶了一下桌案,却不小心牵动了自己身上的伤,顿时疼得冷汗淋漓。

宁太妃见状,抿了抿唇没说话。

到底是自己儿子。

她压下火气安慰自己:母不嫌儿蠢。

见宁太妃不骂他了,殷明哲便知她是心疼自己,他咬咬牙,神色更委屈了。

“若不是儿子想让母妃能够安度余生,儿子以为时机到了,一时心急才……”

宁太妃头疼地闭上双眸,染着蔻丹的手轻轻按着左边的太阳穴,眼不见心不烦,转身往软榻走去。

殷明哲见她似乎不追究了,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母妃,您……不生气了?”

宁太妃坐回软榻上,将视线从殷明哲身上移开,淡淡道:“母妃早就和你说过,那女人狡猾得很,突然生病定然有蹊跷。”

殷明哲小声嘀咕:“我还以为她是年老多病呢……”

就算那老妖婆常年练武,但女人嘛,人老珠黄,身子自是一天不如一天的,他本以为是个绝佳的机会。

毕竟她武功高强,加上慈宁宫守卫众多,以他的武功,要想潜进去把东西拿出来,着实困难。

为了给他下套,竟然做这等不光彩的事,真是不择手段的毒妇。

殷明哲在心中啐了她一口。

宁太妃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蹭的一下冒上来了。

若说那女人老,她本该高兴的。

怎么心中越想越不对劲,甚至还很不爽?

宁太妃烦躁地坐直了身子,瞪着殷明哲:“那女人就是为了降低你的警惕心,引蛇出洞,让你误以为有下手的机会,为的就是抓住你的把柄,好给我们扣上意图谋反的罪名!”

“她一直盯着咱们,为的就是找到你我的把柄,好趁机铲除异党!”

殷明哲惊了:“什么?这个老妖婆果真歹毒!”

宁太妃:“此番她计划失败,定不会轻易就算了,往后你必须听哀家的命令行事,若再莽撞,哀家定不饶你!”

殷明哲乖顺地点点头,半响,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过我们确实在意图谋反,倒也算不上是罪名。”

宁太妃:“……”

“滚出去!”

房门突然被打开,守门的侍卫抬眼看去,只见辰王一瘸一拐地从里面跑出来,似乎生怕晚了一步就被揍得鼻青脸肿。

*

燕翎白日里把铺子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还去奴隶市场买了几个机灵老实的丫头回来帮忙看店,这才回了王府。

燕翎刚回到下房,便瞧见连念珠坐在床边捧着一张纸看得入迷,就连她走近也未察觉。

直到月光将燕翎的影子照进来,连念珠才发觉燕翎回来了。

她欣喜道:“如鱼,你回来啦!”

其余的下房已经住满人了,所以她俩便住在这间屋子。

燕翎在她身旁坐下,笑道:“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连念珠低头笑了笑,小声道:“是今日你给我写的酸奶食谱。”

燕翎:“可是有什么问题?”

连念珠立即解释:“没有,食谱没有问题,只是觉得它很新奇,一时间便看入迷了。”

说着,她将那张泛黄的纸轻轻折起,然后郑重地放进怀里。

“如鱼,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它的,绝对不会让人把它抢走!”

燕翎哭笑不得:“就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食谱,你怎么搞得跟稀世珍宝似的。”

连念珠笑道:“它对我而言,就是稀世珍宝。”

燕翎无奈:“好好,你接着宝贝它吧,我可要睡了。”

连念珠忽然拉住燕翎:“诶如鱼,你可不可以再陪我做一次酸奶?我怕我自己做会了什么差错,到时候王爷怪罪下来……”

燕翎忽然道:“我怎么发现,你自从西常殿回来,三句不离王爷的?”

连念珠脸色一红,瞬间放开燕翎的手,低头支支吾吾道:“如鱼,你、你别误会,我只是担心王爷吃不好,所以才……”

燕翎笑道:“你紧张什么?我就是一句玩笑,看把你吓的。”

连念珠低头绞着手指,讪讪一笑:“如鱼,你太坏了,王爷那般光风霁月,我们怎敢肖想呢。”

燕翎揽过她:“是我不好,还去不去做酸奶,再不走我可睡觉去了?”

连念珠这才抬起头道:“去!”

两人到了膳房,却发现里面亮着灯。

二人趴在窗户偷偷朝里面看,却发现里面那人是刘御厨。

刘御厨白日里拿了食谱,又听闻王爷明早要吃酸奶,便掐着时辰来膳房做酸奶了。

然而连念珠写给他的食谱是瞎编的,刘御厨虽瞧着不太对劲,但他又从未见过有人做过酸奶,心里便安慰自己:怪东西的做法自然也是怪的。

有时看不懂的地方,刘御厨便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做。

燕翎和连念珠在窗外看着,皆有些好笑。

连念珠小声道:“他在这儿,我们便不好进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燕翎也没辙:“王府的膳房就这一个,今夜我们怕是无功而返了。”

见连念珠神情有些落寞,燕翎搭上她的肩膀,又安慰道,“我们先回去吧,待明日看看情况再说?”

连念珠这才点点头。

翌日清晨,刘御厨满脸喜色,将自己忙活了一夜做的酸奶端上食盒,甚至连王爷的早膳也亲自送过去,为的便是及时邀功。

却不想,在他热切的目光下,那光风霁月的男人只吃了一口酸奶,便忍不住吐了。

那玩意儿说酸不酸,说不酸,它又有股酸馊味,全然没有昨日吃的那种清爽。

甚至可以说,泔水的味道都比这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