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系统扑腾了两下小翅膀在燕翎耳边嘲笑道:“这家伙好嚣张,还以为我们穷呢!”
燕翎不置可否,从怀里取出荷包,缓缓掏出五两银子。
刘生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原以为是个穷酸货,没想到是有钱人家的姑娘。
虽说那茶只值四两银子,但刘生旺显然不放过燕翎这头肥羊。
他将视线从燕翎手里的五两银子移开,悠悠道:“我记错了,是十两银子!”
众人被刘生旺的无耻惊到了,纷纷指责他,刘生旺却充耳不闻,直勾勾盯着燕翎,就差没把“抢钱”二字写脸上了。
燕翎也皱起眉头。
若说五两可以解决事情,燕翎倒没什么心疼不心疼的。
可现在摆明了这厮在狮子大开口。
刘生旺贪婪地偷偷看向燕翎藏在怀里的荷包,嗤笑道:“怎么?拿不出来?”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小姑娘,没钱就不要学人家逞英雄,莫不是你看上这车夫了,这么殷勤帮他?”
有人骂道:“刘管事,再怎样,你也不能平白无故污蔑人家姑娘清白吧!”
刘生旺瞪了一眼那人:“关你什么事!你莫不也是这丫头的姘头?”
那人气红了脖子,咬咬牙没再说话。
燕翎一身好脾气也被刘生旺给磨没了,一双杏眸登时冷了下来。
她将握着五两银子的手收回,淡淡道:“十两银子,街上要饭的都没您这么能要吧?”
话音刚落,四下顿时爆出一阵嘲笑声。
刘生旺面子立即挂不住了。
从来没有人敢这般同他说话!
小贱人伶牙俐齿,专生了一副勾男人的模样,真是个贱种!
刘生旺气红了脸,快步上前猛地推了燕翎一把,还要掌掴她。
燕翎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幸好身后的几个年轻小伙儿及时扶住她才没有倒下,身旁的人赶紧上前制止刘生旺。
有人气不过:“天子脚下如此行径,刘管事是不把大郦王法放在眼里了吧?”
“王法?”刘生旺气昏了头,指着燕翎:“今日你、还有你们,都跟我去见老夫人!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大郦王法!”
刘生旺与众人起了争执,围观的人群推搡着,迅速将这条街的道路阻断了。
架马车的车夫就打了个盹,前面便出现了一群人,吵吵嚷嚷堵在道路上,惊得他瞬间醒过来,手一抖赶紧勒住手里的缰绳!
马儿顿时发出一串嘶鸣声,两只前蹄重重踏在地面上,激起尘土飞扬。
车夫庆幸,粗粗喘了一口气。
还好没撞到人……
然而,马车内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随着马儿嘶鸣,马车内蓦地传出一道十分好听、但一听便知那人十分痛苦的闷哼声。
殷池修原本单手撑着脑袋倚在马车壁上闭眸小憩。
马车冷不丁停下,他的头顿时不受控制猛地撞在了车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殷池修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坐在一旁的殷莫原本悠闲地吃着葡萄,也因为马车突然停下,险些卡在喉咙里,憋得他满脸通红,抡起拳头猛地捶自己的胸口。
好一会儿才把葡萄咽下去,殷莫一偏头,就看到殷池修的脸黑得像锅底。
殷莫小心翼翼问:“王爷,你没事……吧?”
话还没说完,殷莫的视线就不受控制地移到殷池修凌乱的发髻上,还有簪在他头上、不知何时被磕断了一截的上好羊脂玉簪。
以及他玉白的额间微微泛红,似乎鼓起了个包……
殷池修面无表情:“你看本王像无事的样子么?”
殷莫:“……”
殷莫蓦地直起身子:“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出去查探,谁吃了豹子胆敢拦您的马车!”
说完,殷莫一把撩开车帘探出头质问车夫:“你怎么回事?”
车夫咽了咽口水,指着前面道:“大、大人,有人、有人挡路了……”
殷莫这才抬眼看去。
原本与燕翎争执的刘生旺,见马车出来的人竟是谨王的贴身侍卫,他的脸瞬间白了。
殷大人在这儿……
这么说,马车里的是谨王了!
他登时腿一抖,顾不得再讹燕翎十两银子,忙抢过燕翎手里的五两银子,扒拉开人群迅速逃了。
其余的人也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撒腿就跑!
燕翎:?
地上的车夫原本也想起身逃跑,估计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愣是继续跪着低下头,抬手在驴车摸索,假装在修驴车……
燕翎:??
马车内始终没有传出任何动静,燕翎却感觉四下的温度都降低了,尤其是整条街只剩下她和跪在驴车装鸵鸟的车夫。
街上原本热闹无比,顷刻间连个鬼影都不见一只。
只有被秋风带起的落叶轻轻打了几个旋,瞧着莫名瘆的慌。
燕翎一言难尽看了一眼马车。
她怎么不知道谨王已经到了不露面,就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步了?
蹲在驴车旁的车夫见她似乎没见过世面,念在她帮他解了围,也算他的救命恩人,便赶紧绕着驴车偷偷挪到燕翎身边,轻轻扯了扯她的裙裾,示意她赶紧藏起来。
这位心情若是不好了,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殷莫见大街上的人作鸟兽散,满意地勾起嘴角,转身回了马车:“王爷,就是一群人围在那儿闹事,为首的好像是谢府的刘管事,现下已经被你吓跑了。”
殷池修掀了掀眼皮睨他一眼,闭上双眸不说话。
殷莫拿不住主意,又问:“王爷,那我们还去雪重林听书么?”
殷池修眉心微蹙,修长白皙的手指了指额角上圆润的大包:“本王这个样子,去听书?”
“属下明白,这就把刘管事请到王府!”
*
燕翎站在路边,整个人紧绷得像一根随时断掉的弦。
原本她也不紧张的,奈何周围人的反应如此夸张,导致她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低着头降低存在感。
好在马车停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燕翎顿时松了一口气。
蹲在驴车的车夫见马车走远了,才确定自己安全了,扶着驴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燕翎余光瞥见,赶紧扶着他起身,又满脸疑惑问道:“为何你们这么怕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谨王。
车夫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见燕翎似乎什么不懂的样子,便解释道:“那位是谨王爷,他有一个癖好,就是爱听说书,常常喜欢去皇城最大的说书酒馆‘雪重林’听书。”
燕翎:“他听书和你们怕他有什么联系?”
车夫叹了口气,又道:“姑娘是外地来的吧?”
燕翎摇摇头,笑道:“倒也不算是,只是鲜少出门,对一些事不是很了解。”
“难怪。”
车夫了然,又道,“谨王喜欢听书,这条路又正好是去雪重林的必经之路,若是有人在这时候惹他不快,谨王就会把他抓到府上,说书给他听。”
燕翎:?
她单知他一心情不好就洗澡,没想到还有这种癖好?
“当然,王爷也会给钱的,只是这份差事着实苦得很。”
车夫迎上燕翎不解的目光,“若是说的故事不够精彩,谨王就会让他重新编一个,直到他满意为止。”
燕翎:??
所以,她常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哭着从王府出来,就是因为这个?
车夫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庆幸地笑道:“不过方才他没有抓人,我们算是逃过一劫了。”
说完,他又看向燕翎,突然朝燕翎跪下!
燕翎一惊,忙将他拉起来:“大哥,你这是做甚!”
车夫却紧握燕翎的手,眼眶都红了:“这声‘大哥’不敢当,小人名唤李勒,姑娘唤小人阿李便可。”
燕翎用力将他拉起来:“李大哥如此大礼,我受不起啊!”
李勒瞧着比燕翎年长几岁,模样憨厚老实,倒有些像她前世的哥哥。
只是如今她身处异世,不知他可还好……
李勒这才缓缓起身,感激涕零:“姑娘受得起的!若不是姑娘,小人今日只怕凶多吉少了,只是委屈姑娘了,那个银子,我会尽快凑齐还你的!”
“只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燕翎笑了笑,微风轻轻带起月白的面纱,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巴,她杏眸一弯:“姓燕,单名一个翎,翎羽的翎。”
“不过小女子并没有委屈,李大哥比不自责,我是真的想买下这批茶叶。”
李勒微怔,低头去看倒在地上的碎茶,又看向燕翎:“燕姑娘,这……这茶如何能……”
燕翎笑道:“碎茶又如何,只要稍加改变,它依旧可以发挥它的价值。”
李勒不明白。
碎茶如何能吃?
燕翎却转移话题:“不过有件事,小女子还要请教李大哥。”
李勒忙道:“燕姑娘请说。”
燕翎指着那袋碎了的玻璃,问道:“那袋子里装的可是料器?”
李勒:“正是,这是谢家瓷窑烧制出的一批新料器。”
燕翎:“谢家?”
李勒点点头:“谢家产业众多,其中以瓷窑烧制的料器最是出名,制作技术也已十分成熟,做出的料器透明度高,色泽晶莹如镜。”
“就连第一富商的符家,他们的瓷窑也未必能烧出这等成色的料器。”
燕翎神色不明。
竟是谢家的瓷窑。
她方才已经得罪了谢家的刘管事,都说狗仗人势,连刘管事这样身份的人都趾高气扬,想来谢家的人也不好对付。
李勒见燕翎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燕姑娘是想要买料器?”
燕翎点点头:“小女子铺子即将开张,想要购进一批来用。”
李勒见状忙摇头劝道:“他们家的料器虽说成色极好,但是价格昂贵,你看,这几个料器茶盏就要了将近二两银子,这就是些供王公贵族把玩的玩意儿,实在不值。”
“你若想购进一批料器,小人看符家的瓷窑烧制的料器也是不错,虽说成色次之,但价格公道,符家也是经商世家,且从未在这方面亏了咱平头百姓,燕姑娘倒不如考虑符家?”
燕翎本来也没想买多好看的,只要透明度足够,能够做奶茶挂壁便可。
此刻听到符家为商的品德,燕翎心里对符家的好感又增进几分。
她朝李勒轻轻点点头,笑道:“谢李大哥告知。”
李勒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须臾,他又补充道:“小人的发小在符家的瓷窑里做事,届时小人同他说说,兴许还能给燕姑娘一个满意的价格。”
这下唤燕翎不好意思了:“怎可如此劳烦李大哥。”
李勒豪爽笑道:“这有啥,姑娘既唤小人一声‘大哥’,这种举手之劳小人怎能不帮?”
燕翎笑道:“李大哥也别再姑娘小人的了,叫我燕翎即可,相识一场便是缘分,你我也算朋友了。”
李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上露出一抹憨笑:“燕、燕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