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前面还不确定是谁,最后那三个字就实在太明显了。
沈矜甚至能想到对方在说的时候,眼尾上挑,漫不经心的样子。
最近聊天软件开发了个新功能,拒绝可填理由,那就没什么好犹豫了。
他们不熟,日常更是没交集,加什么加。
点了拒绝:[有事?]
*
在秋老虎的影响下,室外温度到了晚上依旧飚上了30度,乾坤一回家就冒了一身薄汗。
不喜欢粘腻感的他立马进了浴室,刚出来就看到书桌上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他忘记给班级群设置免提醒了,里面就今晚的对决结果展开了深入讨论。
刘其麦:[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抢救一下,一次定胜负,有点草率了,怎么也要三次吧!]
蒋一帆:[是不是输不起?]
罗樱:[是不是输不起?]
侯睿星:[是不是输不起?]
[……]
好好和你们商量,怎么就这么难?
你们九班的人,是不是个个杠精转世?
刘其麦也不想这样低声下气的,想他以前也是私立一霸,叱咤风云多年,栽跟头的次数屈指可数。
谁叫他看到这群人在讨论让他们换女装,去参加几个月后的三校联合运动会的班级开幕式。
这招釜底抽薪,直接打得刘其麦等人蔫掉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能A能O,既然打不过就加入!
所以刘其麦拉着其他插班生,在群里面遨游,使出劲浑身解数说服他们换成别的。
还要边维持着逼格,边让九班同学高抬贵手,非常考验他的语言功底。
乾坤看了会,擦着湿发。
刚准备关掉,想起了什么,点开群成员,翻了一圈,捕捉到里面一只圆脸大眼兔的头像,顺便申请了添加好友。
他又把头像截图给刘其麦:这只胖东西叫什么。
刘其麦还在大战,看到乾坤在线居然不出一份力,开骂:[你个商纣,被狐狸精迷晕头了是不是!看我们被欺负成这样,还问什么乱七八糟的!]
乾坤:[你不是玩得很开心?]
刘其麦:[我那是忍辱负重,打入敌方内部懂不懂。]
互相调侃了会,刘其麦才看那个头像。
他交往过不少Omega,一眼就看出出自哪儿。
[这个白胖子叫抱抱兔,还有个和它一对儿的,一只粉胖子。]
[一对儿?]
[对啊,周边都是一对。我有一任女友就喜欢这个,非逼着我给她抓了一下午娃娃机,不过也有人单纯看着可爱换上吧。我记得沈冰块不就用这个,用的还是男A版,不愧是他,不拿性别当回事儿。他这种寡王怎么看也不像会和谁用情侣头像吧。]
乾坤的手指有意无意地点着屏幕,淡色的眼眸看着那头像,也不知在想什么。
还没回复就收到了沈矜的拒绝消息,还顺便送来两个字:有事?
出生至今的人生中,没被人拒绝过。
被拒绝的几次几乎全集中在最近,同一个人身上。
乾坤觉得好笑,他大概真把那小冰块惹毛了,表面功夫都不想维持了。
乾坤知道点到即止,再加估计也是拒绝。
还是去学校给人顺顺毛,真惹过头了,以后说话都不理了。
沈家。
沈谢安把父母赶出去后,越想越上火。
有些事就不能细想,一旦细想,就觉得有的人得寸进尺。
他敲了父母的房门,谢嫣开的门,奇怪道:“怎么还没睡?”
“我想和爸妈聊聊。”
谢嫣总觉得沈谢安还是个奶娃娃,没想到都已经能和父母谈心了,一阵欣慰。
“当然可以,你想聊什么?”
沈谢安:“是关于婚约的事,为什么柯家在提出换人选的时候,你们没有当场拒绝?在爸妈眼里,我和大哥的婚姻是你们力争上游的筹码?”
沈擎皱着眉:“注意你的态度,平时教你的礼仪去哪里了!”
谢嫣瞪了一眼丈夫,想拉住沈谢安的手,却被小儿子躲了过去。
她叹了一声,道:“小安,很多事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沈家现在的周转资金都是靠柯家做的担保,包括一些供应商、渠道,都有他们的影响力在。一旦我们垮了,不仅整个沈家要受影响,还包括沈家几千号工人,现在失业率这么高,我们不能只考虑自己。而且,比起小矜,你和阿淮认识的时间更长不是吗?”
“开什么玩笑,这和认识的时间长短有什么关系!就算我不懂很多事情,但我也知道,我要是同意,在外头有个名词:叫小三!”
“爸妈是不在乎我背着这样的名声吗?你们这做法,是不是叫卖儿子?”
沈擎被小儿子气得狠了,走过去就扬起了手。
沈谢安怕得颤抖,却没有逃,干脆闭上眼了。
最终耳光也没落下,是谢嫣阻止了沈擎。
沈擎动怒后,Alpha的信息素威压几乎让沈谢安站不稳。
沈擎:“你是被你哥带坏了,居然说的出这种话!来伤我和你妈的心!”
他们都没发现,在微微开着的门外,站着一个人。
像是雕塑一样站着,无声无息。
沈谢安强忍着对Alpha臣服的痛苦,笑着说:“为什么什么都要推给哥哥?就不能是我看不过你们的偏心眼!”
“我还记得小时候,有次去玩荡秋千,非缠着大哥把我推高点,大哥拗不过我,只能加了力气,但我没抓稳从上面掉了下来,昏迷过去了。你们一到急救室外面,不问青红皂白就问是不是大哥摔的我?是不是故意的?”
眼看父母脸色都变了,他们怎么可能真的毫无感觉,一点愧疚都没有,沈谢安知道奏效了,说得更慢了。
“你们完全、一点都不听大哥解释。”
谢嫣记得那次误会,事后也想补偿长子,但长子却冷冰冰地转身,回了谢家去找他表哥谢凌,在谢家待了三个月才回来。
他们见劝不回,加上要照顾沈谢安,公司医院来回跑。忙起来也就把这事给忘了,想着谢凌应该能照顾好他。
有时候误解就是这样耽搁下的,慢慢成了陈年旧伤,直到破皮化脓才发现那时候的心结已经腐烂了。
“后来呢,我都不想一个个说了。就连你们给大哥订婚的时候,都没问过他的意见,他作为当事人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现在给他退婚,也不把他的想法放在心上,我说不同意你们就答应,大哥说不同意你们就想再等等,等什么,等柯家的反转吗!?就算是一杆称,也没偏得这么狠的!!”
沈谢安抹了一把泪,看着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的父母。
“大哥真是你们亲生的吗?”
“他有什么不好,他成绩比我好那么多,继承了你们所有的优点,你们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有这么优秀的哥哥吗!”
“我问他既然他不想订婚为什么事后不拒绝,他说他被沈家养大,有报答的义务!”
“他还从来没忤逆过你们!你们呢,就因为他太聪明了,就老是把他想的那么坏!”
“现在大哥分化成Beta,你们是没明说,但为什么那次柯家的宴会没带他!是怕丢脸是吗,你们真当大哥感觉不到你们的态度吗?”
“我要是大哥,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家!”
“因为这里让我窒息!”
撂下这话,沈谢安就冲了出去,门外空无一人。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门边,大口喘着气。
他的泪水不断的掉,不是为自己哭,是为沈矜。
他就是觉得大哥太委屈了。
Alpha天然的信息素压制让他浑身难受,但又觉得畅快,他终于把积累了这么多年的愤怒给发泄出来了。
他知道今天太冲动了,但一点都不后悔,反而觉得有些话早就该说了。
呜呜,大哥不哭,我帮他哭!
沈家再次回归寂静,无论是沈家父母的房间,还是沈谢安的门,都牢牢紧闭。
沈矜早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有让沈谢安撞到自己。
他靠在门板上,呆呆地看着远处。
手机震动的声音,让他一点点回神,眼神似乎亮了一些。
看到又一条申请好友消息:[今晚月亮很胖,早点睡。]
沈矜点了拒绝,回了一个:[。]
走到窗边,蓝丝绒一般的天空上繁星点点,一轮圆月挂在高空。
的确又圆又胖,沈矜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
明天一定是个万里晴空的好天气。
他再次打开门,去厨房煮了一锅小馄饨,一碗撒了小葱和虾皮,一碗什么料都没放。
到楼上敲了下弟弟的房门,说:“我煮了点夜宵,吃不吃?”
沈谢安吓得嗯哼了好几声,确定声音没有异样,才回:“吃!”
大哥应该没听到吧,家里的隔音还做的挺好的。
沈谢安在浴室里洗了把脸,感觉眼睛没那么红了,才下楼。
看到桌子上摆着两碗热腾腾的小馄饨,热气为沈矜加上了一层朦胧感,看起来有些梦幻。
大哥也太好看了呜呜呜呜呜。
看到小馄饨里的葱和虾皮,他的爱好大哥一直都记得。
就连父母都不一定记得那么清楚。
沈谢安低着头,刚缩回去的眼泪又想飚出来了。
兄弟俩安静地吃着馄饨,餐厅里只有碗勺碰撞的声音。
他们都没发现站在不远处看着的沈家父母,看了一会,沈擎拍了拍妻子,才慢慢上了楼。
等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沈矜才开口:“我打算申请住校,节省路上的时间,多看点书。”
沈谢安愣住,回道:“好。”
他一直知道,大哥是为了他才走读的。
沈矜第二天就将自己的想法和谢嫣说了,没想到谢嫣只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
“但周末和节假日要回来,”又生硬地加了一句,“可以吗?”
这是她第一次对长子用商量的语气。
沈矜点了点头。
“可以,谢谢。”
谢嫣想说母子之间不用说谢,但话到喉咙口,还是说不出来。
隔阂了那么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融的。
沈矜昨天睡得比较晚,到学校的时间不算早。
看了看时间来不及买早饭,直接将纪检部的牌子挂到手臂上,匆匆赶到校门口。
他是学生会的干事之一,有时候会被分配到任务,比如今天就是校门口执勤,顺便抓迟到。
南湖住校的学生只占了一半,有不少都是从家里出发上学的。
这个时间段刚好是学生到校的高峰期,有几个Omega看到站在一旁的沈矜,忍住尖叫声,行色匆匆。
一个Omega立刻打开论坛,噼里啪啦地打着字:《今天校门口执勤的是矜哥!!姐妹们,是时候迟到了!!》
“今天来晚了哦,冰神~”一个高年级的学长调侃地看着沈矜。
这人是柯明淮的朋友,是少数发现他们关系的人。
沈矜:“学长,请叫我名字。”
这外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每次被人说出来,都觉得尬到能抠出个城堡。
看沈矜站得像棵小白杨似的,那腿又长又直,学长觉得柯明淮真是好福气,说:“好好好,不说笑了,被阿淮知道又要揍我了。”
沈矜眉头一挑:“淮哥不会。”
学长暗道,他在你面前当然不会。
学长提醒了句:“要记住,等级越是高级的Alpha,越是禽兽,永远不要指望他们碰到心上人能冷静。”
沈矜觉得学长想太多,他又不是柯明淮的心上人。
他和柯明淮都是被长辈坑了的,订婚当天,一个在南海参加奥数比赛,一个在上京夏令营,南辕北辙。
回来后都是一脸懵。
事后柯明淮说正好互相当个挡箭牌,约定了假订婚,等不需要的时候就解除。
他们都不喜欢对方,根本没这方面的困扰。
当然,这种话不可能和别人说。
“学长联系的到他吗?”
“他不是手机都上缴了,拿个手机估计还要斗智斗勇,谁联系的到。”
教导主任看到高三的不知道拉着沈矜在说什么,要不是沈矜中途抓了几个没戴校牌的,还以为他根本没在执勤。
沈矜是好好工作了,另一个就有打扰好学生的嫌疑了。
教导主任逮着那学长训斥:“让你们学生会过来是来值日的,你是来聊天的?”
学长对教导主任还有点怕,这个主任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Alpha更年期,最近发火的次数直线上升,眼看头顶就要成地中海了。
只能暗道倒霉,打哈哈蒙混过去。
早自习上课铃声响起,教导主任让他好好检查,又让沈矜去后门的学校后门围墙那儿堵着。
那儿时常有学生迟到跳墙进来,是需要人守在下面的。
沈矜抓了三个,记了名字班级,扣了相应的分数。
无论他们怎么哀求,都不为所动。
这群老油条也知道沈矜的油盐不进,也只能作罢。
沈矜看了看时间,快晨会了,准备离开。
突然,啪嗒。
一只书包从围墙另一头扔到了他的脚边。
他看了眼,也不急着回去了。
不一会,墙头出现了一个身姿矫健,充满爆发力的身影。
那人也发现站在下方的沈矜。
“哟。”
乾坤挑了挑眉,有点意外。
沈矜拿出记录的册子,写上了“二年九班,乾坤”几个字,却发现对方在上面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悠闲的根本不像迟到了。
沈矜抬眼:“下来。”
他的眼眸在阳光下,像是一片片剪碎的金琉璃流淌在水面上。
“下来可以。”
“不过,你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