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来诏,令主公速速入朝觐见!”
陆羡听到周瑜这么说,心中一惊,来不及细看手中诏令,连忙开口道,“难道是许贡的信件到了天子手中?”
周瑜摇了摇头,沉稳地说道,“想来不是,那许贡早已去世,若真是他的信到了天子手中,不会这时才有诏令传来。”
听到这话,陆羡才微微放下心来,展开手中黄色布帛,细细地研读起来。
“前几日,我听说曹操迁献帝于许昌,并且被封为大将军、武平侯。”鲁肃眉头紧锁,“这似乎是荀彧、程昱的谋划,说是。。。”迟疑了一会儿,又继续道,“奉天子以令不臣。”
“奉天子以令不臣?”周瑜低声重复了一遍,随后高声赞叹道,“荀令君真是好计谋!”
“公瑾,此话怎讲?”
“那曹操将天子迎奉到他的地盘,便是将正统与道义握在手中。今后若是有诸侯不从他的指令,曹操便可让天子下诏,若诸侯再不从,便是不遵天子诏令,有悖皇恩。”
“这!”鲁肃惊呼出声,瞪大了眼睛看着周瑜,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这不是将天子视为傀儡,玩弄于手掌之中?那荀彧品行高洁,怎会向曹操提出这样的计谋?”
这时陆羡也读完了诏令,将它一合,说道,“如今汉室衰败,前有宦官乱政,后有董卓为祸,天子势弱,都无法阻止。如今曹操的野心虽然已经开始显现,但比起袁绍、袁术等人,都算是难得的忠臣了。”
“可这样让曹操直接利用天子下令,不是更加助长他的野心?”鲁肃仍是一脸疑惑。
“如今曹操已过知天命之年,天子却尚且年幼。待天子成年后,势必会反抗曹操的压制,到时候情况会如何,犹未可知。”
“你是说,荀彧打算等天子成年后。。”鲁肃惊异地说道。
陆羡摇了摇头,“这只是一种猜测,不过那荀彧既信奉汉室,却投了曹操手下,今后的路怕是不好走。”想到后世正史中荀彧因劝诫曹操而被他疏远,最后忧愁而死的记载,陆羡在心中为这位端方君子叹了口气。
说完,陆羡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正题上来,“这诏令上说,主公讨贼功绩卓著,前一阵子又送了许多礼物入都城,天子欣喜之下,想请您入宫觐见,封您为吴侯。不知主公可要遵从诏令前去许昌?”
听到陆羡发问,鲁肃首先皱起眉头,“听图南这么一说,许昌如今由那狡猾奸诈的曹操把持,若他忌惮主公的武勇,意图染指江东各郡,将主公以各种理由软禁在许昌,那可如何是好?依我看,主公还是想办法回绝了吧。”
孙策坐在案前,眉头紧锁,嘴唇紧抿,转头看向周瑜,开口问道,“公瑾,依你看应当如何?”
周瑜本也在沉思,听到孙策这么一问,这才缓过神来,从容道,“依我看,主公应当去。”
“公瑾!”鲁肃听到周瑜让孙策去许昌,忙不迭地开口制止道。
周瑜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鲁肃先听他说完。
他指了指陆羡手中的布帛,正色道,“这是天子诏令,若主公不去许昌,则必然落得董卓,袁术的下场,被各路诸侯针对、讨伐。再者如今吕布将刘备赶出徐州,正是锐不可当的时候。他是曹操的心腹大患,曹操需要主公留在这江东各郡,成为吕布南下的屏障,又怎会将主公留在许昌?”
“好!那我便亲自去许昌领这个吴侯封号。”听了周瑜这一番分析,孙策茅塞顿开,爽朗大笑。
“子敬,这番去许昌,你与我同去。公瑾,图南,这段时间,便麻烦你们替我坐镇江东了。”孙策笑着看着周瑜和陆羡,目光里满是信任。
见孙策他们已经商定前往许昌,陆羡笑着开口道,“主公,这一次我可以一同去许昌吗?”
“哦?”孙策笑着看向陆羡,“图南想去见识下北方的繁华?”
“是,也不是。”陆羡模棱两可的回答引起了周瑜的兴趣。
“图南何意?”
陆羡眸中精光闪过,意味深长地说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经过十几天的长途奔波,孙策、陆羡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许昌。
中国经济中心南移正是从汉末三国开始,在这之前,北方不论是经济,文化还是政治都比南方要高上不少。因此纵使陆羡一直身处较为繁华的庐江郡治地,刚一进城,也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自城门而入,沿着宽广的石板街前行,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偶尔有几声叫卖声传入马车内,陆羡掀开帘子,入眼的,是沿街叫卖的摊贩。一位肩挑冻梨的商贩走过,他身穿麻衣,衣着整齐,头发也一丝不苟。当他与陆羡乘坐的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隐隐地还飘来一阵淡香。
见此情形,陆羡不禁好奇地询问身边接引的小兵,“许昌竟如此富庶?连商贩都用香料?”
那小兵见贵人询问,嘿嘿一笑,挠着头说道,“这都是荀令君的影响。有一次,荀令君去别人家做客,走的时候满屋留香。众人见了便纷纷模仿,许昌瞬间成了一座‘香’城。”
“‘留香荀令’吗?”陆羡想到《襄阳耆旧记》中的记载,呢喃道。
“这荀令君当真厉害,不用下令就可教化万民。”听到接引小兵的话,鲁肃啧啧赞叹道。
不多时,几人就到了落脚的驿站。
在驿站前,正有一位身姿挺拔宛如潭竹的人等待着他们。
陆羡从门帘望去,先是望到一对绣有白鹤双尖翘头方履,视线上移,看到一身黑色的朝会,仅在领袖部分缘以深红色布料镶边,再往上则是一张端方威严的脸庞,高挺的鼻梁上方,嵌着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仿佛能够洞察一切。他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束在冕冠中,没有一根飘荡在外。
“孙将军。”见孙策几人到来,男子行了礼,面色从容地说道,“我是颍川荀彧,受曹司空之命,在此等候将军。”
“荀令君。”孙策翻身下马,回礼道。
“荀令君当真和传言一样,是位端方的翩翩君子。”鲁肃见了荀彧,眸中的仰慕之情溢出,跨步上前说道。
荀彧难得听到如此直白热烈的夸赞,温润一笑,“这位便是鲁公子吧,公子过誉了。”说完,又转头对孙策笑道,“不如由我先带诸公去驿站修整,今夜司空特意为各位准备了一场接风宴。”
几人点了点头,谢过荀彧之后,便跟着他进了驿站。
傍晚,华灯初上。冬日的夜晚总是来的很快,申时刚过,阳光就已经完全消失,街道上也都暗了下来。因为还未到宵禁时间,路上仍有一些行人,但比起白日的热闹繁华,已经完全如同两个世界。
这一次,陆羡为免多生事端,在前往许昌前就已经换上了一身男装,不知是陆家基因优良还是她注重营养的关系,现在她的身高仅仅比寻常男子稍矮一些,几年的代理太守生涯也磨练出了她镇定自若、稳如泰山的性格,看上去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玉面郎君。
曹操府离驿站并不远,不过走了一会儿,众人便跟随荀彧来到了曹操府内。
一入宴会,陆羡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坐在宴会主位上的曹操所吸引。他长着一张圆脸,胡须几乎覆盖了整个下巴,细长的眼睛中透着锐利的光芒。身材虽矮小,却十分的威武,透着一股豪迈之气。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见孙策一行人进来,曹操开心地说道,“孙将军!”。他虽从未见过孙策等人,却装出一副熟稔的模样,连忙起身招呼几人落座。
两人寒暄了一阵,曹操开口道,“听闻孙将军这段时间在江东捷战连连,我甚是佩服,颇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想当年,我与你父亲并肩作战的时候,他也勇武非常啊。”曹操喝了口酒,做出感概的样子,称赞道。
“多谢司空夸赞。”孙策也举起酒樽,向曹操敬酒,饮下。
“孙将军真是个爽快之人。”曹操扬声道,又顿了顿,玩笑似的说道,“不过几日后,就要称你为‘吴侯’了。”说完,对孙策眨了眨眼,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孙策闻言,也附和着说道,“这可都得多谢曹司空。”
说罢,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陆羡则默默地看着曹操的表演,暗自揣测着他这次示好的真实目的。
果然,酒过三巡,在孙曹二人互相吹捧了一番之后,曹操终于按捺不住地试探道, “前些日子那吕布将豫州牧刘备赶出徐州,”他狭长的双眼紧盯孙策,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见曹操这般模样,孙策内心警铃大作,连忙搪塞道,“刘备好心收留吕布,却反被驱逐。那三姓家奴当真是个不忠不义之徒。”
“那吴侯,”曹操意味深长地一笑,“可愿与我一同讨伐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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