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美好,瞬间被全部撕裂。
叶渃面上惊骇。
而裴景瑞,也是错愕无比:“他不是已经……”
顾不得多想,他沉声吩咐前来禀报的侍卫:“保护好公主,若是出意外,你立马带她离开。”
语气尽是严厉。
吩咐完,便便匆匆离去。
“公主,往这边走。”此人名唤左立,武功高强,乃是裴景瑞身旁最为忠诚的侍卫,叶渃从小就认识他,也与裴景瑞一样信任他。点了点头之后,便跟着他,一路往玄武门的方向走。
若是到时当真无法拦住他,那叶渃便会从那边离开。
裴景瑞为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而另一边,裴景瑞带着人东直门而去时,就见到一身银色盔甲的谢雪斐正坐在马上。
火光把黑夜晕染得通红,他的身后,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黑衣士兵。他们身着黑色盔甲,浑身带着凌凌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他们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潜入了皇城。
这才是谢雪斐隐藏的真正实力吗?
裴景瑞冷笑一声,便奔向正在御敌的上官云,神色凝重地问道:“上官将军,这怎么回事?”
同样疑惑不解的还有上官云。但他这会儿,已经理出了一些头绪,冷哼道:“这小子倒是本事不小,竟然能够利用那么高的山崖瞒天过海。既然如此,那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说着,带着人便往前迎敌。
上官云这踌躇满志的样子,并没有让裴景瑞觉得信心百倍,反而有些忧心忡忡。但上官云骑马疾行的速度太快了,他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眉目紧锁地望了一会儿,便转头去安排。
东直门外,上官云横刀立马地带着人冲出去。
“谢小儿,没想到你好生狡猾!你虽有本事躲过第一劫,但今日你还敢来,就莫怪老夫刀子不留情。”
对于上官云这般凶恶的气势,谢雪斐并没有半点儿畏惧之意,反而抬着下巴,眼尾轻挑,看着他冲出来。幽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仿佛并不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该有的目光。
而后,他看着快马卷起尘土而来的上官云等人,拿起长剑,严阵以待。
东直门的战事,一直从子时持续到了黎明。上官云原本见谢雪斐带来的人少,只觉得他能够打到皇城门口,不过是因为诡计多端。可身旁的人倒下越来越多时,他这才恍然发觉,谢雪斐的实力,并不在人多。而是兵精,以及,战术。
吃了好一会儿瘪之后,上官云脑海之中,渐渐浮起一个模糊的影像,以至于他有些失态,对着手起刀落,冷眼看着周围的人死去的谢雪斐大声问道:“谢小儿……你……你,你跟容熙什么关系?”
相仿的战术,上官云只在那一个人那里看到过。而谢雪斐所用战术,比那个人,似乎还要高明。他的行事风格,比那人要冷静,以及狠厉许多。
身旁几个士兵杀了过来,谢雪斐手起刀落,直接让他们身首异处后,就听到了上官云的话。手中的长剑微顿,谢雪斐平静道:“容熙是我父亲。”
便冲上官云杀来。
上官云顾不得错愕,全力对付这小子。
而叶渃,这时候歇在玄武门这边的宫殿之中。
外边时而有人来禀报外边的消息。可来的每个消息,几乎都是不好的消息。
叶渃有些坐立不安,手抓着椅子扶手时,心底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
盈绿心中也是同样如此,可见她不安,仍旧安慰道:“公主,裴大人他们一定会护好公主的,公主不怕担忧。”
叶渃走到窗前,往着外边空荡荡没有任何年味的宫道,垂眸看了一眼窗沿,便问道:“盈绿……你觉得,谢雪斐赢的胜算有多少?”
“这……”盈绿有些回答不上来。
本以为驸马命丧菏城了,没想到,他玩了一手金蝉脱壳,瞒过了征战多年,打仗经验丰富的舅老爷。说胜算,她也不知道。
只知道,如今形势不是一般的严峻。
“我本以为,他利用我,不过是因为他能力不济……嗯,也可以这么说。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比我想象中的厉害。”这般厉害的男人,怎么可能愿意长期屈居人下,不过是为了借助她的力量。或者说,像农夫与蛇一般。
甚至,他比蛇还要可怕。
蛇咬农夫,不过是恩将仇报。而他,或许那时候倒在她门前,便是故意的。
是她,被父皇宠爱久了,失了防心。认为自己足够聪明,却没想到,反而自己才是最为愚钝的那一个。
略微疲乏,窗旁的叶渃往里走去,静等接下来的消息。可刚在檀木雕花椅坐下,就听到外边再次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报告左大人!东直门,破了!”
“破了?”盈绿诧异的声音,比震惊站起来的叶渃还要快。而等她稍微镇定下来时,一低头,就看到叶渃的指尖,正在发颤。
盈绿连忙问道:“公主,那我们接下来。”
裴景瑞与舅舅都没有守住东直门,她接下来的下场,自然是不言而喻。到了这时候,叶渃也没有了躲在后边的心思,直接就往门口而去。
“走!我们去看看!”
盈绿本来以为叶渃应该是会跟左立出宫的,没想到,她却要去见驸马。
她立马慌了,劝阻道:“公主,我们还是先走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后边那句话,盈绿声音放低了一些,生怕惹恼叶渃,但她心里的真实想法,的确是这般。
叶渃却不应,出了紫宸殿,便往谢雪斐他们所在的方向而去。不远处,传来喧哗的声音。刀剑相击的声音,由远及近。吓得人心惊肉跳。
“公主!”
左立也连忙追了上来,拦在她面前,劝阻道:“公主,裴大人把您交给了属下,让属下务必护着您安危。如今玄武门这边还是我们的人。您跟属下离开吧!”
叶渃却仍旧不愿意跟他离开,而是语带嘲讽道:“天下之大,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见她不愿意离开,左立垂下眼,便思忖着来硬的。大人既然把公主安危交到他手中,他怎么可以不护好公主。
然而没等他动作,便听到了一阵匆急的脚步声。谢雪斐带着人,出现在前边不远处的转角处。
此刻已经日近黄昏。轻淡的霞光,落在他如玉一般的面孔之上,给他渲染上几分朦胧感。
他身着银甲,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猎猎起舞。叶渃看着。微微有些恍惚的感觉。
她还记得,半年前。叶允要杀他们的时候,是她,亲自为他披上他的战袍。他手中的剑,是他惯用的剑,上边沾染了无数敌人的鲜血。
那时候,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他竟然,反过来要杀她了。
悲伤的情绪不过瞬间,须臾,见到一身黑袍的林恒然押着舅舅过来时,叶渃的眼里,只剩下愤怒。
一阵匆急的脚步声跟着又从身后传来,左立闻声看了过去,便见身后,本来守在玄武门这边的大将徐年,带着人过来了。
他们安排徐年守在玄武门旁,无命令不得擅离职守,可如今他却出现在此处。
左立眼眸一眯:“徐年!你!”
带着一小撮骨子的中年男子神色淡漠,望了本来的谢雪斐等人一眼,便道:“驸马继承大位,才是对大周最好的。”
徐年少年贫苦,后来参军,才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从一名死无名字小兵一路走到如今地位,他付出无数血于泪。见多了大周皇帝只耽于享乐,不顾百姓疾苦,他心中一直希望能够有一日,辅助明君。
而谢雪斐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
徐年本就是不拘小节,潇洒不羁之人,在他看来,为了达到自己的理想,便是使一些手段,有算什么。
背叛,又算什么。
裴景瑞虽然能力不错,可他毕竟是文官,比谢雪斐差远了。况且他没有野心。明明天下尽在咫尺,他却非要去将大位让给别人。眼巴巴地等着云梨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出世。
徐年等不了,也不愿意等。他骨子里便是瞧不起妇孺,并不认为,一介妇孺教养长大的孩子,日后能继承大位。
左立震怒不已。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手中的刀,恐怕已经杀向徐年。
他与徐年,乃是生死之交。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叛自己,没想到。他竟然,叛变了。
“哦,你赢了。”
叶渃冷冷清清的声音,这时候传了出来。左立回头一望,便看到她立在风中,轻挑眉眼。眼中,带着轻讽,看向她昔日的丈夫。如今的仇人—谢雪斐。
谢雪斐的目光早就已经落在她身上,听她开口,他笑了一下,接她的话:“嗯,我赢了。”
“你过来,我便不杀你的舅舅。”他的语气,略带柔和。
叶渃袖下的手微颤,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他让她过去,是想杀她,还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暂时留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