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四十九、小伤

四十九、

这条件听起来当然不错,但也?是因着确实不错,贺云樱竟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有别的算计:“真?的?到时候你就肯彻底丢开手,再也?不纠缠?”

纠缠。

萧熠的眉头还是几不可见地抖了?抖,随即继续温言和声地点头:“届时你若实在厌烦于我,我便离开此处便是。”

贺云樱眯起眼睛,上?下将他打量两回:“你拿我当傻子哄呢。旁人不知你,我还能?不知?说得好听,其实还是没说丢开,只是换个地方换个法子罢了?。”

“我若两日之后便能?放下,那我说一直思念你,岂不都是虚言。”萧熠这倒答得十分坦然。

“咳咳,”贺云樱干咳了?一声转开脸,只当没听到他的夹带,“那个,反正,能?远我几分也?行,三个月就三个月。你先休息罢,我走了?,铺子里还有许多事情呢。”

“到底有什么事,值得你自己这样来回奔波?”萧熠等了?整日才见她回来,哪里舍得就这样让她走了?,“再者抄书的事情,也?要与?你商量。”

前一句其实可答可不答,但后一句拿着铺子里的事情做由头,贺云樱确实惦记着,也?就没起身?:“先前定做的书柜画架尺寸上?有些出?入,还得重新安排一下摆设,再几日就要开张了?,各种布置洒扫都要花功夫。还是说抄书的事情罢。”

其实萧熠哪有什么要商量,不过是没话找话罢了?,闻言又?顺着再问:“洒扫这等粗笨功夫,也?要你自己盯着么?那你哪里还有时间预备荀先生的功课?”

提到这个,贺云樱心里确实有些担心,上?次交过去的功课,荀先生就已?经不是太满意?了?,眼光往戒尺上?扫了?一眼。

这几天又?是因着萧熠假意?离京去送行,转头又?要买院子安顿他,还因为流水上?银子去了?一半而格外算计省钱。

贺云樱越想越气:“还不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生出?这许多事来,我还不至于这样狼狈。人家养外室都是为了?开心的,我添了?你就是添了?个祖宗!”

“那也?不至于——”萧熠见她又?委屈又?生气,斟酌了?一下,还是试探着伸手去抚了?抚她的背,“我知道你又?想读书,又?想有个自己独立的营生,不靠旁人。我给你那投靠文书,就是当真?愿意?去给你店里做事的。”

顿一顿,又?补充道:“且我也?不会叫青鳞卫或旁人来帮忙,只是自己给你出?分常人之力,好歹不叫东家白?白?养着。你明日先好好做功课罢。”

贺云樱眼尾扫了?一眼萧熠那白?皙修长的手:“你去店里洒扫?”

“既然铺子开张的日子近了?,想来你的几位师兄们也?会过来帮忙。蒋际鸿说起来也?是世家子,他既然做得,我当然也?做得。”

萧熠见贺云樱没有立刻拂开自己的手,心中越发欣喜,但面上?还是平静地仿佛并没有留意?到,很自然地继续过去给她再次捏了?捏右肩:“再说,蒋际鸿还不是荀先生的入室弟子,不算你亲师兄,这关?系到底远了?一层,什么都麻烦他,还是欠人情的。”

贺云樱当然知道萧熠这话里全?是私心,可道理仍旧是对的,除非她确实要跟蒋际鸿有些什么,否则的话一味让人家帮忙也?不好。

“那你过来帮忙也?好。我明日在账房里做功课就是了?,不盯着到底不放心。”她最终还是吐了?口,又?从萧熠誊写好的书目里选了?两本?指给他,“那个,没事的时候,就先抄这两卷罢。”

满面“贤良”的萧熠自然是应了?。

等到转日到了?铺子里,他却?又?是另一番面孔。

温良,忠顺,甚至有些木讷似的。看得贺云樱心中只想翻白?眼。

蒋际鸿果然过来帮忙了?,还有窦启明和另外与?贺云樱比较熟的师兄聂正,师姐俞臻。

几人到了?之后,当然免不了?一番引介。

贺云樱实在不知道先前那位齐先生对传说中的沉默少年柏小哥到底有多少赞赏,但显然对于蒋际鸿而言,这位双手能?文的结巴秀才简直就像蒙尘明珠,很是给窦启明并聂俞二人好好介绍了?一番。

不过贺云樱有些意?外的,是几位师兄师姐还带来了?一个有些危险的口信——荀先生对她三日之后再交的功课很有些期待。

换言之就是若再写不好,那条传说中的湘竹戒尺大约就要用上?了?。

贺云樱心中叫苦,只好将原先自己如何布置的计划大致给几位师兄师姐说一说,再请他们参详发挥,看看什么书画放在什么位置,至于萧熠,只叫他听人家指示便是。

当着人,柏.忠厚.结巴.相公当然是恭顺应了?,全?无异色,可贺云樱瞧着他演得这样好,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不服气,总感觉他口口声声说是要补偿自己,其实都是自己百般小心着哄他玩。

刚好一转眼,见窦启明似乎有些分神,整个人越发白?皙消瘦,便手肘顶了?顶萧熠:“窦师兄为人斯文,力气不是特别大,柏相公请多出?力些,也?照应着些,别让窦师兄磕碰着了?。”

萧熠看了?她一眼,眼光里终于有了?几分不满甚至极其轻微的委屈巴巴。

贺云樱这才满意?地往账房过去:“辛苦啦柏相公!”

这间铺子的账房还算颇为宽敞,本?是原先店主给两位伙计同住的屋子,贺云樱当然不会住在这里,便撤掉了?先前的床铺等物?,增添了?好几个书架并一个小榻,就是为了?将来可以偶尔过来铺子里照应的同时还能?在后头看书写字做功课。

她一开始打开书卷提起笔,还略略有些分神,惦记着前头不知忙得如何。

但想想荀先生的治学严谨与?那柄年深日久的戒尺,还是强自按捺心神,专心做起功课。

不知不觉,便过了?大半个时辰,后头厨房里飘来了?鲜甜的汤羹香味,是铃兰做好了?点心,按着贺云樱事先说好的时间端到前头。

贺云樱闻着也?有些饿了?,刚好手中的文章也?写了?大半,便放了?笔,想到前头与?几位师兄师姐一起吃点心。

刚刚起身?,都还没从书案后绕出?来,便听前头咣当一声大响!

贺云樱一惊,赶紧快步出?了?账房赶到前头,只见一个书柜歪倒了?,原先放在上?头的铜镇纸滚落地上?,所以才有那样大的响声。

书卷散落了?一地,旁边的画架也?被碰倒。更狼狈的,是窦启明跌倒了?,险些被书柜压到,万幸的是在那一瞬间,萧熠单手撑住了?那柜子,才没将窦启明砸伤。

众人当然赶紧过去七手八脚地帮忙,扶起柜子与?旁边的画架,再扶窦启明与?萧熠。

“窦师兄没事吧?”贺云樱很是关?切,本?来就是师兄们好心过来帮忙,若是害人家受伤就太过意?不去了?。

窦启明活动了?一下脚踝,便摇头道:“没事,刚才是我笨手笨脚,后退时没有看脚下,才拉倒了?这些东西?。师妹看看损坏了?什么东西?,我来赔偿。”

“窦师兄这是胡说什么,你过来给我帮忙,我已?经感谢不尽。真?要赔偿,也?是我赔偿你。”贺云樱又?仔细看了?看窦启明头脸双手,确定确实没有大事,这才放了?心。

“柏相公,你这是?”铃兰站在后头,一眼看到了?默然站在贺云樱身?后的萧熠手腕好像有一丝血渍。

她这样一说,众人的目光当然就都汇聚过来。

萧熠摇摇头:“没,没,没事。”

贺云樱愕然转身?,也?看到了?铃兰所指的地方,再看了?一眼书架和滚落下来的东西?,果然见到一个硬木匣子角上?挂了?一点血。

“萧——小心些。”贺云樱心里一紧,险些失言,万幸她先前已?经在账房里预备了?药箱,“跟我过来。”

又?看了?看周围,蒋际鸿这时主动应道:“师妹你去看看柏兄的伤势,我们几个收拾这里。”

“有劳了?。”贺云樱点点头,示意?铃兰也?过去帮忙,自己则跟萧熠到了?账房。

进了?门,她对萧熠可就没有窦启明那样客气了?,直接动手就将他右边袖子挽了?,只见他肌肉紧实的小臂上?一条清晰的血痕,显然是刚才伸手拉住那柜子的时候被杂物?划伤。

这道伤痕足有两寸长,末端更是直接蹭掉了?一块指甲大的油皮,所以才有血渍在腕部?。

“你刚才怎么不说呢?”虽然知道这是很轻的表皮伤,但看着还是很疼,贺云樱一边去找药箱一边抱怨,“叫你顾着些窦师兄,没叫你不顾着自己啊。”

萧熠手上?还是有些疼的,但看着贺云樱的神色,心里却?是轻松的,他在窗边的小榻上?坐下:“他,不,不,不是,故意?的。”

虽然知道他在铺子里还是这样说话比较稳当些,但贺云樱还是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账房里,外头听不见。”

说着将药粉取了?出?来,给他洒在伤口上?。

萧熠手臂微微一抖,咬了?咬牙。

“忍着点。”贺云樱垂了?眼帘。

虽然这点疼痛与?他先前中过的鹤青相差万里,那到底那下毒是他自己算计的宫变。

眼前的受伤却?在她铺子里,也?是给她做事受伤,心里的感觉,终究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太一样。

她低着头,翻了?翻药箱里并没有预备棉布,毕竟是铺子里的备用药箱,又?不是武馆镖局,哪里想到会这就用上?了?呢。

四顾看看,实在没有旁的东西?,索性便将自己的帕子剪成了?条子,轻轻地给萧熠包扎上?。

“多,多,多谢。”萧熠望着她,虽然口中多少是带着点戏谑结巴着,目光里却?满是专注。

两人因为坐得实在不远,贺云樱便再次没忍住,抬手戳了?戳他的额角:“你,给我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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