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桂芳端了一碗汤出来,瓷碗很干净,里面有几片生菜叶,表面漂浮着一点油星,“你?这好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天天喝酒胃也受不了啊,先吃点清淡的,下午我去菜市场看看给你?买点肉回来。”
鹤斐端详面前的女人,五官端正,眉目秀丽,看得?出来以前容貌不错,自身也算有气质的那?种,多年生活的风霜给她的眼尾挂上了几缕皱纹,显得?端庄又沉稳。
现在?回来的时间点是女儿赵燕刚被杨家接走不久,这时候的杨家父母多少还对女儿有些愧疚。
只是原主?手里那?么优秀的女儿到了他们嘴里却是乡下农妇,赵燕单纯天真,这一听?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你?身体?不好,还是我去吧。”鹤斐三两?口喝完了汤,他是个?爱干净的人,身上这么黏糊糊的受不了,“我去热点水洗澡。”
“我刚刚煮汤的时候就烧了水。”林桂芳熟练的转身去旁边的木箱子?里翻了几件干净衣服,“快去洗吧,这几天好像要下雨,衣服早点洗早点干。”
她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女人,能够洞察人心,待在?原主?家里料理家务简直是埋没她了。
筒子?楼的房子?还是当年原主?父母的婚房,但他们在?原主?结婚后没两?年就相继过?世。房间并不大,浴室更如此,原主?身形骨架大,在?狭小的浴室里接了一桶热水淋浴十分?不习惯。
鹤斐又刮了脸上的胡子?,拨了把偏长的头发,小镜子?里的男人五官周正,剑眉星目,大气正派,面貌确实不错。要不是是个?女儿控,加上他的工作稳定,未来可?期,多的是女孩儿愿意嫁。
换下的脏衣服放在?桶里,鹤斐接了冷水用洗衣粉搓了两?把就晾出去了。林桂芳惊讶的看着他,似是没想到这个?粗枝大叶的男人有一天竟然会自己洗衣服,“你?怎么不放在?那?儿,我会洗的。”
鹤斐身上穿的是白背心,手臂肌肉隆起,一股扑面而来的荷尔蒙,声音低沉,“桂芳,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啊?”林桂芳以前看上原主?除了身体?原因以外也有脸的原因,本来以为看了十几年看够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感觉男人又帅了许多,比电视上的许文强还要帅。
因为许文强始终带着儒雅的气质,而鹤斐还带着一缕不羁的野性。
对方听?不到回答再次询问,她愣了一下,林桂芳才回过?神,“哦,你?想商量什么?”该不会是想去找小燕吧?
“桂芳,厂里的工作辞了,钱还是得?赚。”鹤斐顿了下,“现在?很多人都出去打工了,我想南下去闯一闯。”
林桂芳听?到这个?猝不及防的答案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你?把厂里工作辞了就是想出去打工?可?是外面打工多累啊,一点都不如厂里轻松,你?爸妈都是厂里的老员工,你?也是,你?这是多想不通啊!”
“桂芳,不止女儿的事。”鹤斐叹了口气,“你?真的觉得?小燕回去了那?家人就会真心待她吗?她终究长到了十八岁,人心都是肉长的,一个?有感情的怎么比得?过?没感情的,而且小燕见识少,怎么比得?过?人家?”
“我当时就说了这个?啊,你?又不听?。”林桂芳嘟囔道,当时她就不同?意把女儿送回去,“那?个?人家说的这么陌生,还是你?的亲女儿呢,你?不想她吗?”
“我想她,她未必想我。”鹤斐打量着这个?小房子?,小小的房子?里有三代人的记忆,“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你?,桂芳,你?的身体?不能拖了,这里治不好你?,咱们得?去大城市。”
林桂芳脸唰的就白了。
她前段时间觉得?小腹下坠的痛,被女儿催着去医院检查了一遍,结果竟然是宫颈癌,医生说是早期,手术还有机会,但是手术费要八千,她怎么可?能出的起?
但是这件事她谁都没告诉,安年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也是筹集手术费,所?以才逼小燕离开的吗?
她猜的没错,原主?的确是这么想的。剧情终究是剧情,三言两?语概括一个?家庭的人生,具体?的却是没有写这么细,记忆里的原主?发现病单后就想着给林桂芳治病,但是手术费太?贵了,后续还要很多钱,女儿又要上大学,掏空积蓄的家里恐怕很难维持。
就在?这时候,杨家出现了。
原主?一方面认为对方高门大户,又是亲女儿,肯定会对赵燕好。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可?以放手去帮林桂芳治病而不拖累女儿,一举两?得?。
可?是原主?万万没想到,这个?决定毁了一个?本来完美的家。
“桂芳,我打算把这个?房子?卖了,你?同?意吗?”
这下林桂芳的嘴巴张的更大了,“卖、卖了这里?!”
“不是,打工就打工,为什么还要把房子?卖了,落叶归根,咱们以后还是得?回来的。”
“东西卖了还可?以再买,人比什么都重要。”鹤斐一锤定音,接下来就带着还没回过?神的林桂芳开始收拾家里东西,能二手转卖的自行车等物品就卖了,其余不能卖的就送了相好的邻居。
有相好的邻居,自然也有不相好的。
“哟,桂芳啊,你?们这是打算干嘛啊?卖房?”穿着廉价外套的女人顶着一头卷过?头的泡面烫,身体?十分?圆润,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高傲,“也是啊,你?们家帮大老爷养了十八年的女儿,现在?女儿认回去了,一飞冲天了,你?们得?了钱可?舒服死了,当然看不起这地儿啦。”
话里话外都是暗讽他们家卖女儿。
林桂芳收拾东西的手一抖,“那?也比不上你?们家老王爱帮助失足妇女,听?说前两?天还为了帮助失足妇女和人打起来了呢。”
跨过?激情四射的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看似平庸,实则沉淀,迎来新的浪潮和诱惑。
九十年代初期,全国还笼罩在?前几十年的高压余温下。虽然随着时间推移某些市场有所?缓和,但不正当的交易全部都是埋在?地下的,全部过?程非常隐秘,毕竟一抓就等于在?这圈子?里丢尽了脸,工作也是保不住的。
那?女人咬牙切齿的走了。
把全部东西都收拾好了,房子?里空荡荡的,林桂芳不舍的问,“算了吧,癌症这种东西治不好的,不要为我花钱了,反正我们又不是真的爱人,你?还有小燕呢。”
“不是爱人,是亲人。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家人。”鹤斐两?手提着两?个?大袋子?,身前挂着钱,这就是他们全部家当了,“走!”
林桂芳抹了把眼泪,转头最后看了眼生活了十多年的房子?,哭着上了长途大巴。
她只知道是南下,却不知道去哪里,反正她相信安年不会害自己。
车内空间狭小,座位上满满当当坐满了人,大家面露希望,都是打工人,穿着朴素,眼神也大多是茫然无措。这个?时候的打工人,基本都是老乡带老乡。
售票员站在?车门口大吼还有没有人,等附近有人过?来询问就凶巴巴的收了钱把人扔上车,也不管那?人是不是去目的地,凶神恶煞震慑的小伙子?也不敢问,紧紧抱着行李不吭声。
确定没人上车后,售票员就让司机开车。车子?刚启动,后面就传来邮递员急促的声音,“等一等!等一等!赵安年!林桂芳——”
售票员还是比较忌惮邮递员的,粗声粗气的问车上有没有这两?个?人。鹤斐站起来,“是我。”
邮递员气喘吁吁的踩着车,“还好赶上了,不然这东西就得?转回去嘞,这是你?女儿给你?寄的信。”
鹤斐诚恳的道了谢,还从包裹里提了几个?新鲜水果送给对方,本来是照顾林桂芳路上吃的。
“不谢不谢。”邮递员踩着车又走远了,他心肠好,得?知他们卖了房又听?到邻居说去车站出远门,想着八成回不来了,车站距离近,刚好也有信要投递,于是就赶了过?来。
车子?发动,窗户撞击窗框“哐哐”作响,吹进来的凉风总算是吹散了逼仄车厢内的汗臭味。
所?有人都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林桂芳这是头一次出远门,心里一时茫然四顾,未来不清楚,过?去似乎也开始撕裂,头越发昏沉,然后就靠着鹤斐的肩膀这么睡了过?去。
脏兮兮的车门旁边挂着一个?篮子?,里面有一些翻阅过?的报纸,这些都是司机自己掏钱买的,放在?外面乘客也可?以拿来看。
刚好被售票员强硬拎上来的少年不时警惕的左顾右盼,把怀里的包袱抱的紧紧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鹤斐轻声询问,“小兄弟,你?可?不可?以帮我拿几份报纸过?来看看?”
突然被搭话,少年吓得?眼睛瞪得?更大了,看了鹤斐半天似乎在?确定他是不是可?信的人,“你?、你?要哪一种?”
“就最近的都行。”
少年小心翼翼的把行李放在?座位上,轻轻的不出声的越过?睡觉的乘客去拿报纸,售票员在?他拿报纸的时候掀开眼皮看了一下又盖了下去。
他拿过?来的报纸有娱乐性质的居多,比如电视上新开的综艺节目,背后有半个?版面印刷的连载小说,瞄一眼就看的人热血沸腾,小说上面还被人刻意用笔画出了或人名或段落。
还有一些是哪里开了第一家肯德基,又发行了什么小霸王游戏机,成绩如何之类的。
最后一份才是时政报,上面粗略囊括了近一年来的大事件。从最初的经济改/革会议到商业人造卫星的成功发射、第十一届亚运会、空难、粮食合同?订购改/革等等。
鹤斐的视线停在?最后一行字上——国内第一所?证券交易所?即将在?h城开业。
作者有话要说:发展进程的事件不变,但是人名啊地名啊涉及时政这种都会改,尽量不和现实扯关系,比如第一家交易证券所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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