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仪器伫立在重症监护室,输液管、呼吸机等各种线路管道将病床上的陈若芸包裹的严严实实,就像是一只被硬生生折断了翅膀的奄奄一息的雀鸟,靠着一点药水吊命而已。
“天庭饱满、五官端正、耳垂圆润,是大富大贵、寿命绵延之相。”因为担心鹤斐身体,护士长亲自搀扶着进来,才刚看到陈若芸就听到了鹤斐的低喃。
“原来韩先生也会看这个呢,陈小姐现在已经渡过了危险期,有您的担忧再加上她的求生欲很强,想必很快就会苏醒痊愈的。”护士长低声劝慰了两句,本就小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口罩后更是低不可闻。
鹤斐勾了勾唇,俯身,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陈若芸的印堂处摸了摸,看似甜蜜又忧心的举动,实则手指根本就是悬空。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他收回手,食指与拇指相接,轻轻摩挲了两下后说,“回去吧,不打扰她休息了。”
“诶,好。”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快就回去,但护士长感觉他们俩人感情应该还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韩先生的手离开以后,陈小姐的脸色红润了很多。
接下来几天鹤斐都休息的不错,陈家那群人现在肯定已经焦头烂额的应付警察,哪里还有时间来找他这个不入流的角色的麻烦,而警方也根据他说的那些边角料挖出了一些消息。
倒是医院这边自从他上去看过陈若芸之后,对方的身体就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私下里护士们都说肯定是鹤斐和陈若芸的爱情如何如何感天动地这才使得两人见面后就出现了医学奇迹。
一周后,陈若芸终于成功苏醒。看着陌生的地方,雪白的墙壁和自己被各种管子围绕包裹的身体,关于车祸最后一刻的记忆全部归拢。
她、竟然还没死吗?
医生急急忙忙赶来,被护士环绕的陈若芸透过层层拥挤的人群从缝隙里看到了站在窗边的鹤斐,温暖的日光落在他的发丝上、肩膀上,面上带笑却无故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那人好像在说——恭喜回来。
本来这几天她的身体状态就已经趋于稳定,等医生检查过后确定没有其他太大的问题,仪器管子等该撤的就撤,人群散去后才得到一口喘息的机会。
“韩……”陈若芸刚想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根本发不出来,还是被鹤斐喂了几口水后才好一点,“韩文亦,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当时那个情况,她已经完全吓傻了,可是不论是前面护着她,亦或者是后面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拖出来,这些她都知道。虽然之前选择韩文亦的确是赌气,但是现在她只有道不尽的感恩。
不料,鹤斐却笑了,跟之前她记忆中的人截然相反,那是充满了强大与自信的笑容,完全没了之前的畏缩和不自信,“相比这些,你更应该好好想想你自己的处境。”
“啊?”
“你父母死了,车祸中当场去世。”鹤斐轻飘飘扔下一个重磅炸/弹以后,难得解释了一句,“当时那辆货车就是要我们的命而来,我救了你以后回头发现陈先生陈夫人的车已经被压瘪,同时后面还引发了一系列的追尾与碰撞。”
他后面说了什么没听清楚,陈若芸本就煞白的脸色更加透明,怎么说都是娇惯着长大的千金,一下子父母双亡,却又碍于身体痛哭一番都做不到。
鹤斐看着她,是那么的冷静,“你现在该想的是,如何活下来。在几天前,你刚出抢救室没多久就有人来拔你的呼吸机,现在医院是管得严,可以后呢?”
还没从父母去世的重大打击中回过神,鹤斐的话再次给了陈若芸一锤重击,她抖着唇,“怎、怎么会呢?谁会想要我的命?”
看着茫然无措的陈若芸,鹤斐提醒道,“还有一件事,你仔细回想一下,当时撞击我们的货车上到底有没有司机。”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两侧额角划过清泪,这一刻陈若芸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搞什么契约婚姻,要是不跟父母吵架或许就不会出这种事。
“陈若芸,你是陈家唯一的合法继承人,虽然是个女性,但你的威胁可一点都不小。父母死了,日子还是得继续过,除非你想把家业拱手送人。”鹤斐着重强调了合法二字,“你好好休息吧,想清楚后来找我。”
陈若芸的思考并没有费多长时间,她再娇宠也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她自己不想做选择,总有人会逼着她做。
陈若芸苏醒的消息插了翅膀似的飞向四面八方,飞向各个想要伺机而动的有心人的耳朵里。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有人提着东西上门看望,还有不少英俊的精英男子出没。
陈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陈若芸又是个女性,要是她有能力也就算了,可偏偏所有人都知道她没有能力,那么只剩下唯一一条路——联姻。
其实男人大多都对女人有一种误解,看多了电视剧就真的以为女人都是为爱情而生的柔弱的菟丝花,殊不知女人骨子里就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一旦下定决心可以做到比男人更强。
陈若芸来找鹤斐的时候他正在泡茶,高级病房里除了冰冷的仪器外可都是应有尽有。腕骨轻扬,茶水清香四溢,她进门的时候以为看到了古代的王公贵族,那么的骄矜。
她落座,发现茶台上早就准备了两个茶杯,连对着哪个座位都分毫不差,似乎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刻一样,“你早知道我会来?”
“如果我说是算出来的,你信吗?”
“或许吧。”从小接受西方教育的陈若芸是从来不信这些的,只是碍于恩人的面不好说什么。她的身形孱弱、脸色惨白,却掩盖不住双眸的明亮,那是对所追寻目标的灼热。
“警方来找过你了。”鹤斐用的是肯定句。
“是。”陈若芸点头,如果不是警方到来,她或许还在那群所谓的亲戚和八竿子打不着的父母的好友里面出不来呢,“他们也问了我货车司机的事情,我说我不知道,感觉是没人。”
“你这么相信我?”鹤斐挑眉,低头轻啜了一口清茶,玉色的茶杯衬托的他的皮肤愈发冷白,搭配他出众的五官只能用帝王之相来形容。
“你总不会害我。”陈若芸显然也知道当时拔了她呼吸机后,那人又去杀鹤斐,要不是鹤斐意外苏醒,说不定她也就这么死了,这是两次救命之恩。
父母死后,陈若芸也仅仅迷茫了两个小时,随后她立刻挺直了脊梁想要撑起陈家。不过她对生意都只是略知皮毛,其他人又感觉信不过,第一反应就是来找鹤斐。
鹤斐低头喝茶,没有接话的意思。等了许久,他才放下茶杯,“你确定无条件相信我吗?”
陈若芸深吸一口气,“对。”
“那好,我告诉你,你的死亡是人为。”
“什么?!”
鹤斐抬手阻止了陈若芸的尖叫,“不止车祸,本来没有拔呼吸机一事你也活不下来,你的命运就只能是躺在病床上一天天的虚弱、最后在无知无觉的睡梦中死去。”
“为什么?”陈若芸这次等他说完了才发问,“难道是下毒?可医院没有查出来啊。”
“符与咒。”鹤斐说道,“之前你在病床上我不便帮你取出符纸,只是暂时压制了它,现在正是时机。现在,你伸手摸一摸自己的额头。”
陈若芸愣愣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天方夜谭一样。脑子说着不信,手还是忍不住的去触摸,这一摸不要紧,她摸到的仿佛不是自己的额头,而是一块寒冰,冻得她牙齿发颤。
鹤斐微微皱了皱眉,一滴温水从指尖弹到了陈若芸的眉心。
陈若芸刚还沉浸在心惊胆战的寒冰里,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指,竟然全是那种符纸燃烧后的灰烬,瞬间尖叫着跳了起来,“啊——!!!这是什么东西?!”
再不信鹤斐说的这些,可是面对现在发生的一切她也完全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出门前她刻意收拾了仪容、中途也没遇到人、坐下后鹤斐没动过、房内一目了然,更恐怖的是刚刚她亲手触摸到的那股阴寒之气不是假的。
“去洗洗手吧。”鹤斐温声说。
“可可以洗吗?用自来水?”陈若芸现在完全被颠覆了世界观,结结巴巴的举着手不知所措的问。
“当然,难道你还想用茶水洗?”
陈若芸将手仔仔细细、反反复复搓了十来遍,直到手指被搓红。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头依旧是那么的干干净净,想再次触摸却又碍于之前寒冰似的感觉不敢再想,出去后倒是问了一个问题,“你之前就知道?”
“当然不知道。”车祸前那是半吊子的原主,鹤斐将她的冷茶倒掉,换了一杯新的热茶,“你可以把这当做遭遇重大危机后打通了任督二脉。”
陈若芸深吸一口气,“你能知道这些,就有办法解决对不对?”
“解铃还须系铃人。”鹤斐说,“我只是帮了你除了符纸,还有咒呢。”
“这些究竟是什么?到底是哪一个要我的命?”
“两个都有。”鹤斐垂下鸦羽,向后靠坐在沙发里,看着居高临下的陈若芸,“符纸是转命符,顾名思义,转移你的寿命,据我看你是长寿之相,背后之人想要寿命。”
“这个诅咒嘛,叫四方阻杀咒,辅以阵法使用,是血亲之人将你的鲜血和生辰八字放入阵法中,念咒后第三日必死无疑。哼,歪门邪道。”鹤斐冷笑一声,“诅咒法阵应该就在陈家,要想解咒还得回陈家。”
陈若芸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等了很久才问,“能不能知道哪个先下?”
“转命符,且这符水定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喝下去的,这算打擦边球,因为追究起来你自己应了。”
“我、我在家从不喝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唯一一次是我妈……我妈端着水来说这东西对我好,我熬不过她就喝了一口……”
“她不一定知道这符纸真正的作用。”鹤斐站起来,“尽快准备回去吧,解除了诅咒以后你还有个神秘未知的要取你性命的人在躲着呢。”
陈若芸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飘,如果韩文亦说的都是真的,那能够对她下手的人不多,陈家上一辈听说出了一场大事,现在掰手指唯一真正能算血亲的只有她父母和二叔一家,更何况还有生辰八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无论是哪一个,她都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