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本?就不该抛头露面,这是太.祖制定下来的,祖宗之法不可忘。”
这一来一回?,吴孟明的底气也不那么足了,硬是搬出来朱元璋来说道,试图为他?的论点找出佐证。
“祖宗之法不可忘?”佟子衿眉毛勾起?,整个人极有气势,“忘的可还少了?”
她举起?手?指头仔细掰扯:“十万年前,母系社会是靠着女子采集定下了历史地位,这太久远了,你还是个孩子,可能不知道。”
“但是商王武丁的妻子妇好,存在感较之丈夫要?强上不少;汉唐就不说了,女子在政坛上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再来说说宋朝,男尊女卑,你敢说男子不是得到了尊严后,舍不得失去所拥有的一切,才会胡咧咧什么三贞九烈、缠足裹脚的陋习?”
“啧啧啧,前人的优势没学,反倒袭承了陋习说是祖制、旧制,还很骄傲的样子。”
直白点说,世界都?在进步,怎么就你们大明朝一直倒退啊?
那么,这是谁的错呢?
资本?主义萌芽根本?就是明朝开始出现?的,也是在这个时期,中国逐渐被西方超越,被迫打开国门这锅,也不能全让清朝背。
晚清是辣鸡,但是明朝也绝对没有好到哪里去。
吴孟明紧张地薅了薅腰带的绺子,本?来很顺滑的绳结被他?拽得乱七八糟。想开口反驳,但又举不出论点论证来。
事实就是,裹脚这种残害自己的审美?,他?欣赏不来。
但全社会都?以缠足为美?,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自己审美?有问题。
原来这是一种畸形审美?吗?
虽不至于醍醐灌顶,但是这番话的确让他?小小年纪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大明朝有那么混蛋吗?
他?也出过京城,见过外头的世界,究竟是民不聊生还是饱食终日,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
锦衣卫也不是那么的伟大光正,前辈们都?做过什么恶事,坑害百姓,鱼肉乡里的事,他?也不是不知道。
不过是为官的道理支撑着他?,睁一眼闭一只眼罢了。
再有就是男子给女子上的一层枷锁,不能抛头露面,最好是不读书不明理,做男子的附庸品。他?看?不上这样的女子,可又凭什么优待这般心境的男子?
“历史上的美?女都?被称为祸水,可有几个是挖了老百姓的心肝吃了,又有几个是狐狸精托生转世,专门为了搅乱这世界格局的?”
“还不都?是男人不中用?罢了。”这轻飘飘一句说出口,努尔哈眼皮当即跳了一下,总觉得像是在影射自己,但他?好像没有不中用?来着……
吴孟明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着,显然是被刺激到了。
原来历史,还能这么理解。
他?读过的书,识过的字可不是这样教他?的,可这歪理邪说,偏偏让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
妲己亡商,褒姒灭周,西施破吴,玉环恨唐。
可女子真有那么大的威力,叫天?地改写吗?
呸!
都?是狗男人强加一笔的污名!
凭什么祸水用?来骂女人,那男人怎么骂,祸害吗?
他?攥了攥拳头,高昂着的头颅隐隐垂了下去。
佟子矜轻哼了声,是一点儿都?没客气,知错能改,这孩子还有救。
趁着年纪还小,她得替东果好好教育一番,免得日后吃了“没文化”的亏,今儿就拿他?当反面典型抓了。
吴孟明都?不知道是怎么出的驿馆,那女真格格不是喜欢自己么,怎么会一句话都?不替他?说的?
眼睁睁看?着他?被教训,便开心了知足了满意了?
还有旁边座上的男人,不大不小也是个女真首领好不好,怕老婆就到这种地步,该不会是浪得虚名吧?
他?方才可是一句话都?没辩解啊,最后圆场有什么用?,反倒立住了真·惧内人设。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心里一阵疑惑且迷茫,深深陷入了被教育的后遗症中。
他?哪里知道,东果和努尔哈赤简直就是佟子矜的小迷妹,论辩论这一块,家里没人能赢得过她。
没一个能打的。
“自古如此,便是对的吗?”这话振聋发?聩,他?一时间像是站在了悬崖边上,进是众人眼中的深渊,可退了以后,还是他?自认为的对的方向么?
害,他?的人生迷茫了。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牵马的时候都?在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但凡是心理素质差的,平地都?能摔一跟头。
“不对啊,我不是去劝他?们注意点名声的么!”他?是好意来着啊!
转眼一想,可能人家就不在意名声吧,世人眼中的束缚,被那首领夫人亲手?扯开了。
他?们一家人活出了自由的样子。
老实说,比起?宫里的神宗皇帝,要?快活得多。
皇帝尚且没有能力去立喜欢的儿子为太子,许是气急了,又许是对皇权失望了,他?一朝躲进了后宫,再也不肯露面。
只有偶尔有政务下达,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处理的事情也越来越少,几乎要?到了不问朝政的地步。
扪心自问,他?自己会选择哪一种生活呢?
当然是前者,肆意而自由,谁不向往呢!
丢了面子,表现?的一塌糊涂,但是也不失为坏处,那女真格格应该不会再追着他?跑了,这么差劲的他?貌似配不上草原上飒爽英姿的鹰。
一想到这儿,他?脸上不由得生出几分落寞,鼻子重重呼出一口热气:“还看?不上她呢!”
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气话,反而佟子衿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臭小子的思?想顽固了些,那都?是因为从小耳濡目染的影响,但是能听得进去旁人的教育,证明内心清明端正,是个好苗子。
假以时日来培养,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东果后知后觉地努努嘴巴,今天?被额娘抢了风头,虽然不可惜,但是吴孟明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难过,难过得不想说话。
不等一双爹妈宽慰闺女,舒尔哈齐急匆匆地进了屋。
他?按照兄长的吩咐,拜访朝中的官员,刚好有两个武官请他?喝酒。酒桌上推杯换盏下来,便开始以兄弟相称。
这倒不是什么坏事,愁就愁在,他?们借着这个机会开始搞反间计。借着酒劲儿说出“我觉得你比你哥强”,“都?是兄弟,难道你不想当首领”,“我看?好你,大贝勒应该由你来做”之类的话。
天?地良心,他?根本?想都?没敢想过!
不到十岁就跟着努尔哈赤离家,十六七岁住进了佟府,他?的一身本?事全是兄长所教,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自己。
舒尔哈齐怎么可能看?他?眼红,想要?取而代之!
礼物都?送到门口,他?便快马回?来,好好解释一番,万万不想伤了他?们的兄弟情分。
他?才把话说开,就听见佟子矜在教育东果:“遇事不要?慌,先?把脑子捞出来,看?看?它?有没有进水,如果微湿,那就晒干了再放回?去。”
舒尔哈齐:“……”
他?清醒得很,脑子里并?没有存水呢。
努尔哈赤一笑置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咱们谁跟谁,难道还会不信任对方?”
要?说谁是最忠心他?的人,莫过于舒尔哈齐这个亲弟弟了,虽然他?是建州女真的二当家,但老实说,地位距离他?这个大贝勒还差得远呢。
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他?,这有什么好猜疑的!
佟子衿抱了抱肩膀,嘴角微不可查地撇了撇,还真的不一定。
历史上的两兄弟,还真的被权力搅合得针锋相对,只不过套路没这么简单。
不过这一世,可不像历史上那样,他?们各自联姻了很多部?落,舒尔哈齐甚至还娶了李如柏的女儿为妾。
李如柏就是李成梁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他?本?意是想扶植弟弟来打哥哥,奈何此举没能成功,反倒还令世人对李成梁多了一次猜忌。
他?是不是故意放走了两兄弟不知道,但以讹传讹,就连后世想帮他?洗白,都?很难进行下去。
养虎为患有证据,尾大不掉也是事实。
他?能怎么办,棺材板掀了又盖上,躺平认嘲。
反正现?在,有了佟子衿煽动?蝴蝶翅膀在先?,两兄弟谁也没有妻妾成群,各自联姻某些部?落,对立碰撞,互相敌对的局面也没有形成,她本?不打算在这里做什么手?脚,只管着两兄弟不要?闹掰就好了。
但是朝廷没给她这个机会,既如此,便把痛下杀手?的种子,扼杀在摇篮之中吧。
“将计就计呗,假装生气你们不会吗?”佟子衿双臂环了几圈,忽的仰头叉腰,给兄弟俩直接看?懵了。
骤然拨开云雾见青天?,努尔哈赤很快跟上她的思?路,明白过来。
朝廷怎么会做无用?功,这分明就是见他?实力坐大,心有忧患。
自打九部?联军败在他?手?之后,他?们便坐不住了。虽然他?现?在俯首称臣,可辽东毕竟是边陲重镇,必须得亲手?扶植起?另一波势力平分秋色,而不是坐看?他?一家独大。
万一他?将来反了呢?
万一他?以后不听话怎么办?
“看?了朝臣也不全是昏庸之流派。”舒尔哈齐抬头看?他?哥,突然觉得这条路走得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等努尔哈赤点头,佟子衿嗑瓜子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而后悠悠叹了一句:“那当然了,一个个都?是大政治家呢。”
搁到现?代,有多少心眼都?不够用?的。
她也只是吃了穿越者的红利,站在巨人的脑袋顶上,用?不属于当前时代的技术去碾压他?们。
这并?不能说她是胜利者,勉强能算为这个时代的百姓,提供一些超前的便利。
夜深,乌云笼罩。
翌日天?晴后,叶赫女真总算安全到了驿馆。
听说建州女真两兄弟闹了起?来,努尔哈赤见不得舒尔哈齐结交朝臣,将旁人送他?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
哥哥这般蛮不讲理,弟弟为此也怒形于色,两人气哄哄地吵了一架,一人居然从驿馆搬了出去。
“看?来闹得不小。”金台吉小眼睛一眯,顿时觉得机会来了,赶紧派人去找舒尔哈齐。
如果将东哥这个女真第一美?女许配给他?,是不是意味着,建州势力一分为二,他?叶赫能从中插上一脚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面试,招聘软件写的双休不加班,见面却说要求996,这太混蛋了o( ̄ヘ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