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还没去过北京呢,佟子衿也有些好奇,她想看看明故宫和清故宫有什?么区别?
但是,她要怎么才能去看看明故宫呢?
现在是万历年间,貌似距离崇祯殉国,还有个五六十年的时间。
这样迫不及待地盼着大明王朝完蛋,是不是有点不太地道?
怕是缺了大德……
“我去找找看,万一又碰见了呢!”佟养性风风火火地杀了个回马枪,把褚英、东果还有她,全都忘到了一边。
她拍了拍胸脯,给自己顺顺气,默念一百遍“他不靠谱,他没脑子”也无济于事。
因为东果走丢了。
佟子衿不是疏忽大意的人,她站在原地根本没动弹。
但是褚英的衣裳扣子开了,她收起雨伞放到脚边,给崽崽系个扣子的工夫,东果不知道瞧见了什?么,一回眸就不见?了人影。
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方向,连交代都没留下一声。
马市上人头攒动,想找一个孩子更是难上加难。
“东果——”
她急着找人,还差点崴到了脚。
褚英小脸白了又白,也跟着紧张起来,奶声奶气地喊着“姐姐”。
佟子衿已经顾不得怪佟养性,满脑子都是闺女,想找到她再揍一顿。
在家的时候表现乖乖的,结果一出门,约法三章全都忘了!
小婵来了月事,小蝶又有些热伤风,这分明就给了她提示,不应该来马市。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当务之急是快点找到东果。
她沉沉叹了口气,一把抱住褚英,往人群里挤。
淅沥沥的小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偶尔还嘀嗒在头顶上,那也用不上撑伞。
更遑论找孩子要紧,完全顾不得那“珍贵”的透明伞。
“请问有看到这么高的女娃娃吗?”她一手?比划到大腿的位置,一边向周围摆摊的商家打听,“穿了身红褂子,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
连着打听了几?家,都没有消息。
她胸腔起伏着,似乎有一口浊气不上不下,眉头拧成一个结,满脸焦急。
越是紧急的时候,越应该淡定下来,佟子衿紧着喘了两口气,让自己平静一些。
家里不短吃穿,就算马市上有再多稀罕的物件儿,东果也不至于被迷花了眼。再者而言,她手上没有银钱,注定不会自己跑去乱逛。
她胆子虽大,却不至于跟着陌生人乱走,还是自己跑过去的。那么,唯有一种可能性。
——她看见?了熟人!
东果长在辽东,年岁尚小,能记得的熟人也不算多。
许是额亦都,或是舒尔哈齐也不一定?
佟子衿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却不敢停下寻找的脚步,万一遇到个人贩子,拐小孩儿的,她这辈子都别想好过了。
“东果——”
她眼观六路,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找官兵来求助,也不知道他们靠不靠谱。
顺着这条东西走向?的长街,她一路往前,直到嗓子喊得有些沙哑,才隐隐约约瞧见了一片绯红色的身影。
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五官轮廓深邃,正蹲下身子同东果讲话,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模样。
听见她一声喊回过头来,是一双羊脂玉般的眸子,清亮透彻,温文尔雅。
“额娘!”东果的小揪揪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嘴角高高扬起,丝毫看不出有着急的样子。
她快步跑到她跟前儿,还不忘回头瞧瞧那个男子。
佟子矜眼圈红红的,第一时间竟然想打孩子。
这一刻她才明白,为什么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熊孩子的本质就是欠揍。
“额娘,我刚刚好像瞧见了小叔叔,但是又没找到。”她把话捋顺了说,眼里也藏着一丝后怕,“回头我就找不到你了,刚刚在求助呢。”
比起找不到父母,只会哭的小孩儿,佟子矜一时不知道该骂东果不听话,还是该夸她胆大。
马市人那么多,她又是个小娃娃,找不见?人也正常。
没有原地大哭,而是想到找人帮忙勉强算她机灵。
老实说,那个男人皮相很好,没有攻击性,看着像是个好人。
在人海茫茫之中,他一袭浅灰色素袍,也掩盖不住的气度翩翩。
佟子衿一时还有些庆幸,自家闺女眼光挺好的,放眼马市上五大三粗的蒙古人,凶神恶煞的官兵,还有油头滑脑的商人,换做是她,也会找这男子求救。
以貌取人不可取,但相由心生这话也是有道理的。
“孩子找到家人,在下便放心了。”男子上前轻轻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两句,“马市人多,夫人下次出门还是带上随从吧。”
佟子衿抱歉地一笑,紧了紧怀里的一双儿女。
她将褚英放了下来,后知后觉胳膊酸痛得不行,但还是没有失了礼数,同对方郑重行礼道了谢:“敢问公子大名,日后携夫君上门相报。”
她态度虔诚,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
“在下何和礼,”男子赧然一笑,“举手之劳,也没帮上什?么忙。”
“董鄂何和礼?”
见?男子颔首,她心里的石头瞬间又吊了起来,一下子提到了喉咙跟前儿,差点没把自己给噎死。
何、何和礼?!
——东果未来的夫君。
康熙前几?日的科普,她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尤其是两个孩子的信息,熟悉到每一个字都烙印在心里。
女真族重名的概率不大,加上部落姓氏,就更难遇到同名的人。
她几乎能百分之九十地确定,这人就是历史上的,东果的夫君,她的女婿。
闺女才四五岁,眼前这人起码有个二十几?岁的年纪,未免也相差太多了!
一股肃杀之气席卷开来,佟子衿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她眯了眯眼睛,有一点说不出话来。
何nm的和礼,长得比她还显老……
刚刚还丰神俊逸的少年郎,下一刻就被改了口风,这人不是个好东西,一把年纪了,觊觎她不到五岁的闺女!
他都不怕遭天谴吗!
而何和礼在她渐渐充满寒意的目光里,神色不变。实则心里也纳了闷,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怎么比天气变化得还快?
是家族之间有过矛盾,还是他做了什?么害人害己的事?该不会把他当人贩子了吧!
何和礼嘴角抽抽,忍不住抛出个疑问的眼神。
眼看着对方一言不发,甚至肢体动作充满了防备,他更懵了。
他真的不是人贩子啊,哪有贩子上赶着还孩子的?
也可能是没相中这个女孩儿,盯上了她怀里的男孩儿。
何和礼:……
还真是跳进松花江也洗不白了。
“夫人,在下没有恶意。”他无奈地叹口气,轻声解释道。
佟子衿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面上佯装着温温和和,嘴上说出来的话可是刀子似的:“东果,快跟叔叔道谢,谢谢叔叔救了你。”
她先加了辈分为敬,只求别和她闺女扯上关系。
何和礼目瞪口呆,有些跟不上女人的思路。他一脸茫然,也很快接受了这一称呼,害,叔叔就叔叔吧!
反正也大了人家孩子好多岁,辈分什?么的都没那么重要。
“谢谢叔叔。”东果两只眼睛一弯,笑容天真无邪,只这么一眼看过去,佟子衿脸色更差了。
叫你拉开距离,你朝着人家笑什?么笑!
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魅力一百分嘛!
简直是气死她了,弟弟不靠谱,闺女也是傻的,若是以后努尔哈赤真的开始渣了,她就只剩下个儿子了。
低头再一看傻笑的崽崽,她身子一僵,这个还小呢,却俨然有一种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冲动。
莫名想要仰天长啸,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