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糖人儿的是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家,头发?花白,他眼睛打量了一番陆筵和沈沅嘉,笑?呵呵的说道:“两位是今日订婚,不如?就让小老儿替两位做一对儿糖人儿吧?也祝二位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沈沅嘉脸色微红,目光微亮地看着糖人儿逐渐成型。
老人家也是为了应景,做了一对儿身穿喜服的新人,巍颤颤地递给?陆筵和沈沅嘉,“二位拿好咯!”
陆筵放了一锭金子?在老人家面?前,老人慌张道:“这……这太多了……”
陆筵难得温声道:“这是你应得的。”
老人迟疑了一瞬,接过了金子?。
……
沈沅嘉吃完了糖人,刚要开口说话,陆筵忽然抬起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沈沅嘉的唇角。
沈沅嘉吓了一跳,但是脚步未动,没有?避开他的动作,只是羞赧地四处看了看,见旁人没有?往这里看,才松了口气。
“这么跟个小孩子?似的,糖都?粘嘴上?了。”陆筵声音带了一丝宠溺,无端让沈沅嘉红了耳尖。
陆筵帮她擦干净了嘴角,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又将拂过她的嘴角的手指蹭了蹭自己的唇,仿佛是确认自己有?没有?粘上?糖渍。
沈沅嘉眼神闪了闪,若无其事地转了转脑袋,装作在看眼前的铺子?。
织锦阁是盛京城最大的衣裳铺子?,它?织造的衣裳,往往深得达官贵人的喜爱。
昨日织锦阁新到了一批料子?,听说是蜀地最新研制出?来的流光锦,千金难求。蜀地盛产布料,宫中贵人所用的料子?都?是出?自蜀地。
前些年宫中的淑妃娘娘因为穿上?了蜀地新出?的浮光锦而深得圣宠,荣升贵妃,蜀地的锦缎更是变得炽手可热,千金难求了。
一般来说,新的锦缎会先呈贡入宫,有?剩余的才会流通到民间。而宫中的锦缎,大多都?会赏赐给?后妃,只有?极少数深得皇上?宠信的朝臣有?幸拿得一二。而如?今,织锦阁得了一批流光锦的消息,更是让众人趋之若鹜。
眼前织锦阁便是人头攒动,一片热闹。
沈沅嘉有?些犹豫,真的要挤进去吗?
“殿下,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今日人太多了,我们下次再来吧!”沈沅嘉低声道。
陆筵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合适的身份,正经的理由带她出?门。不必再躲着所有?人游玩,才不乐意?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去了呢!
沈沅嘉见他心意?已决,叹了口气,有?些不能理解,陆筵的性子?清冷,一向不喜欢人群密集的地方,今日怎么转了性,尽往人堆里挤啊?
沈沅嘉哪里知道陆筵心底的小算盘,只当是陆筵心思叵测,难以捉摸罢了。
沈沅嘉本以为自己入内,定然是要挤的衣衫不整,没想到,众人一见陆筵,纷纷让出?了一条路,忌惮又害怕地往一旁避去,显然不想碰到陆筵。
沈沅嘉心中好笑?,这织锦阁里买东西的人,虽有?达官贵人,但陆筵刚回京不久,也不是谁都?认识他。众人这样的反应,无关乎他的身份,恰恰只是因为陆筵周身的气势过于慎人。
织锦阁内的掌柜的远远瞧见了陆筵,连忙迎上?前,拱手道:“小人见过公子?。”
又看见了一旁的沈沅嘉,俯身道:“小人见过沈姑娘。”
随即见两人姿态亲密,男子?隐隐呈保护的姿态站在沈沅嘉身旁,掌柜的慧眼如?炬,福至心灵,瞬间想到了陆筵的身份。
掌柜的连忙道:“见过太子?殿……”
陆筵抬手,制止了他的请安,掌柜的心思一转,明白过来,陆筵这怕是不想要暴露身份了。
掌柜的只能弓着腰,落后一步跟在陆筵和沈沅嘉身后,诚惶诚恐。
掌柜的虽然是第一次见太子?殿下,但是在来往的客人口中,多少也听过了他的威名,什么喜怒不定,残暴弑杀,反正都?是些不太好的名声。
今日一见,虽然周身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不过也没有?传言中的那样,动不动就要割人舌头,砍人脑袋。
众人惊疑不定,织锦阁掌柜的向来左右逢源,对待顾客的态度把握得很好,既不讨好献媚,也不冷淡疏忽,可谓是恰到好处。
可今日,掌柜的额头满是冷汗,弯腰屈膝地围着那两个人打转,脸上?也一直挂着笑?,那副样子?着实是惊呆了众人。
掌柜的将陆筵二人往二楼迎,二楼接待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直到三?人消失在了楼梯口,众人才开始窃窃私语,开始讨论起陆筵的身份。
沈沅嘉不是没来过二楼,只是第一次被掌柜的如?此慎重地对待,本以为二楼就是最终目的地了,没料到掌柜的脚步一转,绕过长?长?的庭廊,推开一扇门,露出?另一个房间来。
沈沅嘉被眼前华美?的衣裳晃花了眼,还有?红布上?珍重摆放的那些布料,千金难求的流光锦,薄如?蝉翼,冬暖夏凉的天蚕丝……
无一不是让众人追捧的名贵衣料。
没想到掌柜的竟然还在二楼设了个私密的库房,若不是凭着陆筵的身份,沈沅嘉怕是也不能进来了。
陆筵目光淡淡地扫了一圈,兴致不高?,这些琳琅满目的东西,在他眼里,无非不过是一团灰暗暗的东西,他也瞧不出?优劣好坏。
他恹恹地收回目光,眼角余光落在身旁的石榴红上?,心中的灰霾一扫而光,好在上?天也没有?绝了他的路……
不过,他对于那些布料兴致缺缺,可身旁的沈沅嘉却是双眼晶亮亮,像是一只误入凡尘的小兔子?一般,轻快地左瞅瞅右看看。
陆筵扯了扯嘴角,忽然觉得丢下了冗杂的事务,陪着沈沅嘉逛一逛,也是极好的。
掌柜的察言观色,见陆筵脸色稍霁,也就知道了,自己今天主要伺候讨好的人是谁了。
掌柜的笑?道:“沈姑娘,您今日倒是赶巧了,前几日来了一批流光锦,今日正好要上?架销售,您若是喜欢,小人这就让人将所有?的流光锦送去贵府。”
沈沅嘉一愣,她自是听过流光锦,这种布料,平时穿的话,显现出?极淡的鸦青色,看着与普通布料一样。可若是在阳光照耀下,就会折射出?流光溢彩的颜色,便如?同?流光万顷,耀目非常。流光锦便也是因此得名。
沈沅嘉还没说话,陆筵便道:“自是该如?此,你倒是挺会儿做生意?。”
“殿下,不妥。我只要一匹流光锦就好了,还是留一些给?掌柜的售卖吧!楼下的人今日都?是奔着流光锦来的,织锦阁也放出?了流光锦的消息。我们若是将流光锦都?拿走了,织锦阁如?何做生意??”沈沅嘉轻声道。
掌柜的听到沈沅嘉的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自己其实也很是为难,流光锦本就数量不多,他提议将所有?的都?给?沈沅嘉,是害怕数量太少,怠慢了她,惹得太子?殿下生气,自是忍痛割爱。
如?今沈沅嘉体恤他,主动要求只收一匹流光锦,其余都?让他售卖,这无疑是保住了织锦阁的招牌。
陆筵知晓她通情达理,也没有?拒绝,淡声道:“这些小事你做主便是。”
掌柜的喜形于色,激动道:“多谢太子?殿下和沈姑娘体恤。”
沈沅嘉含笑?,“掌柜的,你这里有?雪蚕丝吗?”
掌柜的忙道:“有?的,不知道沈姑娘要多少?”
沈沅嘉沉吟片刻,道:“大概八尺就可以了。”
掌柜的道:“八尺?姑娘可是要做马面?裙?可这八尺过多了吧?可如?果是其他衣裙,也用不到八尺啊?”
沈沅嘉抿了抿唇,只道:“并?不是给?我做的衣裳,我自有?用处,掌柜的替我去拿就好了。”
掌柜的看了一眼一旁漫不经心的陆筵,眼神估量了一下陆筵的身形,心中有?了数,道:“这雪蚕丝并?不在二楼,还望沈姑娘容小人去一楼找一找。”
掌柜的说完,便行了一礼后,折身下了楼。
沈沅嘉见掌柜的去一楼的仓库里找布料了,小声道:“殿下,您过来些。”
陆筵闻言,也没有?多想,只当是沈沅嘉有?话要说,他抬步往沈沅嘉处走了走。
沈沅嘉转身,刚要拿皮尺,却发?现方才还放在桌上?的皮尺不见了踪影。
她又在四周找了找,却发?现整间屋子?里,除了布料,还是布料。
那皮尺怕是刚刚被掌柜的拿下去,用作裁布去了。
沈沅嘉眉头微蹙,颇有?些苦恼,自己没有?皮尺,如?何帮陆筵测量身形?
陆筵见她四处翻找,担心她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眸色微敛,沉声道:“可是掉了什么东西?”
沈沅嘉咬唇,摇了摇头。
陆筵见她神色郁郁,有?些闷闷不乐,继续道:“那你刚刚在找什么?”
沈沅嘉叹了口气,闷声道:“我在找皮尺,可皮尺好像被掌柜的带走了。”
陆筵闻之,又联想到方才沈沅嘉与掌柜的那番对话,稍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那皮尺的用处。
陆筵垂眼,声音带了几分悠然,“孤这里也有?可以丈量的尺子?。”
沈沅嘉眨了眨眼,惊喜地说道:“当真?那殿下将那尺子?给?我,我也好早些测量好身形……”
陆筵掀了掀眼皮,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沈沅嘉见了这笑?,心头惴惴。
陆筵忽然迈开脚,大步逼近沈沅嘉。陆筵身量高?大,手长?腿长?,不过瞬间就来到了沈沅嘉眼前。
也不知道他如?何想的,两人之间的距离如?今不过一拳之隔,沈沅嘉颇有?些不安,脚后跟动了动。只是还没有?退后,陆筵便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沈沅嘉的手。
沈沅嘉怔然,却见陆筵牵着她的手,贴在了他的另一只手臂上?,声音暗哑。
“你的手,应该也可以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