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涅槃重生

云星河问:“知道吗?”

景问秋想他不知道,让体内血液沸腾的这种说法他是第一次听说。

景问秋定定看着云星河,不说话。

云星河也不需要景问秋回答,她坐在他的面前,两只手交叠贴在了他的额头。

从景问秋的视线看去,云星河属于女性小巧的身躯完全被笼罩入他身体的阴影中,但是即便这样云星河仍旧看起来像是择人而噬的人间凶器,她的气息冰冷而锋利。

景问秋不知道云星河要做什么。

在景问秋的疑惑中,云星河说道:“我的灵气会进入你的四肢百骸。”

景问秋沉默了下,说道:“很危险。”危险的是他。

毫无保留地让他人的灵气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地流转,稍不留神便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例如碎裂丹田,挤压五脏六腑。

当然,景问秋已经没有第二个丹田可以被二次破坏了。

云星河双瞳微微眯起,她与景问秋对视:“是很危险。”

景问秋沉默。

云星河又道:“你会死。”这是肯定句。

景问秋不说话。

云星河:“苟延残喘地活着,和以死为代价换取一线生机的涅槃重生,你会选择哪一条路?”

景问秋没有任何犹豫:“我选择后者。”

云星河满意地点头,“记住你的仇恨,牢记你的妄念,还有,深入骨髓的欲望会让你距离涅槃更进一步。”

景问秋点头。

云星河运转灵诀,一股灵气顺着景问秋的额头流转至他的四肢百骸,最开始灵气以规律缓慢的速度运转。

一周天,两周天,云星河运转灵诀的速度越来越快。

景问秋逐渐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在云星河的指引下,他身体中的血液正在发热滚烫。

忽地,不知是不是错觉,隐隐约约间他感觉听到了一股电流声?

那一股电流滋滋的声响,似乎是在他的血液中传出来的声音?

怎么可能?

又是一声滋滋声响,景问秋再一次听到了自血液中传出的声响。

下一刻,云星河清冷的声音传入耳畔:“专心。”

景问秋立刻专注精神,感知着在自己身体中正以极快的速度进行周天运转的灵气,与此同时电流声此起彼伏,他感觉尖锐的疼痛在四肢百骸蔓延。

比最近这段时间所遭遇的身体折磨还要难忍,比打断腿骨时的疼痛还要鲜明。

并且这一股疼痛伴随着不停在他体内运转的灵气越发深刻,那是让灵魂为之颤栗的疼痛。

很疼。

景问秋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在体内滋滋作响的雷电下皮肤裂开,带着咸味的汗水混着血水流下,与深入骨髓的痛处比起来表皮上的疼痛完全不值一提。

有那么一瞬间,景问秋感觉他要晕倒了。

云星河感觉到景问秋的难熬,但是她不仅没有放慢速度,并且再次加快了灵气的运转速度。

景问秋发出痛苦的低吟,当疼痛达到巅峰时,他想到了云星河对他说的话。

你是要苟延残喘地活着,还是要涅槃重生?

记住你的仇恨。

当你的欲望突破临界点,贪欲会带着你超越极限。

景问秋感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天空中忽然响起了雷鸣声,雨水倾盆而下。

真奇怪,最近这几十年天气预报一直都很准,今天有说会下雷电雨吗?

似乎,没有吧?景问秋恍恍惚惚地想。

隐隐约约间,他听到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是云星河的声音,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

“恭喜你,血脉初步觉醒成功,接下来你要靠着血脉与雷电锻体之力进行重塑身体。”

血脉初步觉醒成功是什么意思?

凭借血脉和雷电锻体之力重塑身体,这又是什么意思?

景问秋只觉全身疼痛,他想看向云星河,混着雨水的血水顺着他的眼帘而下,眼前一片模糊,他看不清云星河的模样。

可能是因为视线模糊,此时他对声音格外敏感。

他听到云星河的提醒:“景问秋,坚持下去,你将再次踏入仙途。”

雷电声轰鸣,其中一道雷笔直劈向景问秋。

云星河动作迅速地向后退了一段距离,用审视的目光看向浑身血肉模糊的景问秋。

在第一道雷劈下后,云星河用高价买的铁器围绕景问秋布置出简易版本的引雷阵。

云星河识海中的守护灵道:“狠还是你狠。”

云星河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她继续布阵,说道:“不是狠,这么做是必然。”

初步觉醒血脉再加上普通的雷,想要让景问秋受损的身体自我修复,有几率成功,而不是一定会成功。

但是在引雷阵的加持下,景问秋身体承受的伤害越大,那么自我修复能力便越强。

受到的伤害越强丹田被修复的几率也越大。

为了达到最终目的,中途接受苦难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云星河固有的观念。

遇到同样的事情,云星河认为她会对自己更狠。

一辈子碌碌无为,和浴火重生,她不会有任何犹豫地选择后者。

守护灵道:“我欣赏你的果决。”

云星河将引雷阵布下,她退开一段距离观察着景问秋。

天空中雷雨不断,在引雷阵下一道道雷劈向阵中心,景问秋的身体在被雷劈得皮开肉绽的同时血脉之力又在不断的修复着他的身躯,痛苦的叫喊声在山谷弥漫,响彻云霄。

守护灵道:“他心性足够坚韧。”

时间缓缓流逝,云星河仰头看了看天,雨渐弱,雷电转小。

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成功了。

云星河全身被雨水浸湿,她目光坚定声音清冷:“强烈的仇恨与绝望会令人破茧,在逆境中寻求唯一生机,他做到了。”

守护灵轻声嗯了声。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雨停,最后一道微弱的雷电劈下,过弱的雷电还没能通过引雷阵劈入阵心就已经在半空中消失。

景问秋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但是想着云星河的话,他不敢倒下。

不同于之前的阴云密布,天空拨云见日,晴空万里。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入景问秋的耳中:“你成功了。”

在听到云星河话语的那一刹那,景问秋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倒在地上,却仍旧强撑着不敢闭上眼睛。

脚步声传来,景问秋目光偏移,模模糊糊的视野聚焦,看到的是被雨水浸透后红色血水四处蔓延混着泥土的白色布鞋。

是云星河的鞋子。

云星河说道:“恭喜你,再次踏入仙途。”

景问秋双唇蠕动,他想说话,但是张开的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云星河:“现在你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了。”

景问秋依言闭上了眼睛,彻底失去了意识,这是这一个月以来,他第一次成功入眠。

噩梦缠绕,一句句谩骂的声音在耳畔环绕。

——废物。

——小偷。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公平公正?陷害?找回公道?你做不到的,当你丹田破碎的那一刻,你就是陷入泥潭中的将死者,你的未来没有任何希望,任何人都能在你身上踩上几脚。

——我的少爷,你此生将穷困潦倒永无翻身之日,我不会杀你,对你而言最大的痛苦是永生于底层挣扎,于你而言活着就是地狱。

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一道声音破空,压下了围绕于耳畔驱之不散带着深深恶意的声音——

——恭喜你,再次踏入仙途。

景问秋猛然睁开了双眼。

景问秋坐起身,他目光四处转了一眼,看到的是抱着剑靠在树干上休息的云星河。

景问秋踉踉跄跄站起身,发现自己在雷电下穿在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雷火焚烧,好在那之前云星河让他脱掉了上衣。

景问秋捡起地上被雨水打湿的湿漉漉的上衣服围在重点部位,他目光瞥了眼云星河,发现她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盯着他看。

景问秋愣了下,他感觉脸颊一阵滚烫,不知道……

云星河是从什么时候看他的?

不是,在此之前,云星河或许、应该……已经把他看光了吧?

都成年了,不需要在意。

虽然这么想,景问秋仍旧感到很尴尬。

云星河道:“五个小时。”

景问秋:“……啊?”

云星河:“你睡了五个小时。”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三点,足足昏睡了五个小时。

景问秋想,也就是说这五个小时云星河一直身穿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等待他,“抱歉。”他真心实感地道歉。

云星河抱剑站起身:“运转灵诀,查看丹田情况。”

景问秋立刻盘膝而坐,运转灵诀,试着将游离于田地间的灵气吸纳入丹田……

忽地,景问秋睁大双瞳,瞳孔剧烈收缩。

从昨日见到云星河开始,他仿佛在做一场梦幻而美好的梦。

他已经跌入了深渊,梦境中冰冷的声音为引,白皙的双手为扫除一些路障的最强护盾,将他从无数拖拽他身躯的恶鬼手中带出地狱。

他破碎的丹田,已经彻底被修复了。

不仅仅只是修复,他感觉他身体吸纳灵气的速度比过去还要快捷,丹田所能够容纳的灵气更是过去的十倍有余。

在过去,景问秋毫无疑问是同一辈中的妖孽,现在的他比过去的自己似乎还要妖孽。

云星河又一次说道:“运转灵诀。”

景问秋立刻收回心神,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吸纳天地灵气引入丹田留存,当第一缕灵气成功引入丹田停留,他又重新踏上了修真路,正式成为了炼气期一重的弟子。

时间缓缓流逝,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云星河站起身。

听到动静,景问秋停止运转灵诀。

云星河道:“我们走吧。”

景问秋亦步亦趋跟在了云星河的身后。

云星河滴滴打车,不久后两人在司机师傅一脸嫌弃的目光下坐入后车座,目的地为无妄街。

路上云星河多次收到云父打来的电话,都被云星河以“失恋需要散心”“任何人都可以三我,但是唯独无法接受妹妹三我”“我只要想到妹妹三我就心痛到无法呼吸”的伤痛欲绝的回复中挂断了电话。

景问秋时不时悄悄观察云星河,听云星河说出的话她似乎很喜欢男友,但是从她淡漠的表情中,景问秋感觉在她的心中她的男朋友就是生命中路过的街景,走过就忘。

两个小时后,在司机师傅“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的目光下,两人一同在无妄街下车。

两人回102门的路上,云星河打算找过去却还没来得及找过去的鬼王宗弟子找了过来。

云星河抽出剑鞘,轻轻松松将菜得一批的三十多人干掉,在他们的跪地求饶中瞥了眼监控,放过了他们。

无妄街绝大多数地方都是监控死角,但是今天鬼王宗弟子们选的恰巧不是监控死角。

在放走他们时,云星河说道:“下次你们再来,我不会杀你们。”

浑身脏污看不清五官的景问秋目光惊诧地看向云星河。

他很意外,在他看来云星河不是坏人,但也绝不是善良之辈。

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直觉却告诉他云星河果断狠绝,绝不是轻易放过挑衅她的人。

下一刻,云星河冰冷的目光寒光闪烁:“但是,我会留下你们的手足。”

鬼王宗弟子们落荒而逃。

云星河转身,长发被风吹拂,她带着景问秋回到了102门。

两人都很饿。

云星河拿出手机点外卖,电量提示过低,她用景问秋的充电器充上电,点开馋了么APP,里面琳琅满目都是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别的没毛病,有毛病的是贡献值。

云星河在心里点评,和灵天大陆相比,华夏国是想方设法谈钱的社会。

云星河看图挑选了大闸蟹、小龙虾、牛肉粉、绝味鸭脖、烤鸡……等等外卖后,花呗结算付款。

想了想,云星河又在一小时达超市买了两套衣服和一些生活物品。

等待外送的时间,云星河抬眸看向景问秋,“景问秋。”

景问秋:“嗯?”

云星河:“把你过去的事情告诉我。”她有必要知道景问秋的过去。

景问秋沉默了下,说道:“器神宗。”

原身对修真宗门并不是很关注,却也知道华夏国无可撼动的十二巨鳄,其中器神宗管辖第七区,按照排名是华夏国众多宗门中排名第七的宗门。

说到华夏国的十二大宗门,只能用庞然大物来形容,它们屹立于华夏国的巅峰不可撼动。

景问秋:“我是器神宗弟子。”

云星河看着景问秋,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景问秋为器神宗六长老之子。

器神宗位于权利最巅峰的是宗主,其次是两位殿主与九位长老。

当九位长老意见统一,可以废宗主,改立殿主继任宗主之位。

景问秋的父亲是器神宗六长老,宗门内明争暗斗,他的父亲与二殿主理念相合,为二殿主的忠实拥护者。

一个多月前,十二大宗门共同派人参与与外域人之间的战斗,六长老身死。

与此同时传来六长老与外域人勾结残害同胞的消息,入六长老居住的居所查探,查到了一系列六长老与外域人勾结的证据,不久后景问秋被害毁了丹田。

当时二殿主自身难保,他耗费极大的心血将景问秋送去剑宗管辖的第一区,这里也是器神宗无法插足之地。

不过,景问秋并没能在一区停留多久,便被迫欠下两百多亿的债务,信用不良,被驱逐到了十三区。

实惨。

简单的交流中,云星河知道了景问秋目前糟糕的情况。

云星河总结:“也就是说,你与华夏国庞然大物器神宗结怨?”

景问秋:“……是的。”

云星河握紧手中剑,“从昨天见你时你被针对的模样来看,器神宗应该一直有人关注你。”

景问秋:“应该是。”他在过去被称之为年轻一辈中的第一天才,哪怕在器神宗许多人看来他的丹田已被废,然而时时刻刻仍旧有许多人关注他,不会给他任何出头的机会。

云星河:“我并不认为我能与器神宗抗衡。”她骄纵自负,但是对自己很有B数,且非常的识时务。

景问秋眉眼微垂,这似乎……

是必然的结果。

没有人能够与器神宗为敌,没有人愿意因不相干的人与庞然大物为敌。

云星河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说道:“你全身泥泞,脸上脏污,先去洗脸再说。”

景问秋站起身,进入洗手间。

恰巧,玻璃门外敲门声响起,云星河示意对方进来。

骑手小哥推门而入。

云星河本以为是食物,然而出乎云星河意料的是她一小时达超市购买的两套衣服和生活物品先到了。

两套衣服中一套是黑色运动款休闲男装,另一套是云星河给自己买的粉色蕾丝连身裙。

云星河继承了原身的记忆,记忆中原身一直穿着灰扑扑的衣服,但是原身其实非常喜欢明亮的颜色,少女粉、玫瑰红、太阳金……

这也是原身两位妹妹最喜欢的颜色。

但是,原身总感觉自己不配,所以她的衣橱中从来都没有这种颜色鲜亮的衣服。

云星河翻遍了原身衣橱中所有的衣服,都是黑色、灰色、土黄色、深蓝色等等颜色,并且全部是款式老旧的规规矩矩的长袖、长裤。

原身一生中做过的唯一出格的事情是向现男友告白,这是她一生的勇气,然后被残酷的现实狠狠扎了一刀。

可能是受到原身影响,之前打开外送平台挑选衣服时,她的目光粘在粉色蕾丝连身裙上就挪不开了,她没犹豫就买了这样一套裙子。

骑手小哥离开,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云星河朝着景问秋看了过去,双唇微微开启,眼中有着惊艳。

景问秋,二十岁,男,身高一米八二,体重60KG,长腿细腰身形比例完美,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经历血脉觉醒身体上的伤在引雷下修复,景问秋脸上、身上的伤已经痊愈。

景问秋将脸上的污迹洗干净,露出的是一张急剧侵略性的美人脸。

云星河见过许多美人,其中有男有女,合欢宗颠倒众生的妖女、天生纯阴之体的月下仙子、只收女修的碧霞宗形形色色的美人,还有,前世最开始以美貌闻名天灵大陆的被称之为第一美人的她自己。

以云星河的审美观来看,景问秋的美超越绝大多数人。

白皙的肤色,左眼眼角下相连的两颗痣,微厚的嘴唇,不经意间显露的媚态。

云星河用微妙的目光看着景问秋。

景问秋被看得不大自在,洗手间有镜子,他通过镜子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

通过这次的身体自我治愈,景问秋感觉现在的自己和过去有了很大的区别,以前被阳光晒黑的地方变白,皮肤也细腻了许多,五官仔细看似乎和过去没有区别,人还是那个人,但是却不再像是过去的他。

差距很大。

云星河看了看景问秋,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衣服。

景问秋看到云星河手上一套黑一套粉的衣服就知道了,其中有一套是云星河买给他的。

果然,云星河将其中一套衣服递向他,说道:“穿上吧。”

景问秋:“……”

景问秋看着云星河递到自己面前的粉嫩少女蕾丝套装,大脑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紧接着又打出了一排问号????

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