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冷不丁叫到名字的韩以南觉得挺新鲜。
他手里还攥着戴眼镜男生的衣领,闻言松开对方在有些起皱的校服衬衫上轻轻拍了拍，好整以暇的向后靠在校门上。
两周前上任的年轻班主任神色平淡的站在他跟前,总是缺乏血色的脸上时常笼着的那层暮气似乎褪去了些，鸦色的眼睛不再装着可笑的犹豫和闪躲,反而过于平静了,使得那副像是大病初愈般的瘦削身板也有了些冷静沉稳而并不微弱的存在感。
比学生大不了几岁的年轻老师不紧不慢的看向戴眼镜的男生，温和道：“你可以走了。”
男生闻言愣了一瞬，飞快的抬头看了韩以南一眼,犹豫了一会竟然没有动。
倒是韩以南见状笑了起来,对那个男生摆摆手揶揄道：“老师让你走呢,没听到吗？”
戴眼镜的男生有点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试探着退了两步，见韩以南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没有阻拦的意思,小声说了句“谢谢南哥”之后看了秦陆一眼快步离开。
秦陆不动声色的挑眉，看来这个学校老师还不如一个勒索的学生说话有分量。
“老师,你看他已经走了。正义伸张完了，想说点什么？”韩以南胳膊上搭着深蓝色的校服外套,身上穿着件寻常黑T，除了脖子上的银项链和手上乱七八糟的戒指看着倒像个普通学生。只是手上夹着的烟眼看就要燃到头烧上他的指尖，谁也不能把他认错成五好青少年。
他很白，单眼皮,眼尾狭长，青少年很常见的体脂比低到正常数值下的瘦削体型。
眼带挑衅的韩以南看着秦陆朝他走近了两步，对方冲他很温和的笑了一下,直接用手掐灭了他手中的烟。
韩以南一僵。
掐着烟头从韩以南手中夺过来的秦陆神情不变，好像压根感觉不到烫一样，一错不错的平视着他，“未成年还是不要抽烟。还有，穿好你的校服。”
没有戾气。
但是韩以南的目光落在被轻描淡写掐灭的香烟上，竟破天荒的觉得不要招惹这位班主任比较好。
他眼神微妙的看着变得有些不同的老师，半晌率先错开了眼。预备铃响起回荡在校园里，秦陆适时的往后退了一步。韩以南不再看他，只瞪了一眼默不作声有点看傻了的两个跟班，“上课了，看什么。”
秦陆带着笑意的看着三人急匆匆的进了教学楼，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烟头，耐心的用纸巾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指尖被烫的有些红肿起来，体内的魔气在秦陆的调动下聚集到那一点上，尽管外表看上去依然吓人，实际上却完全没什么事。
办公室在三楼走廊的拐角处，秦陆进去的时候老师们都在闲聊，并没有上班时应有的严肃认真。
“秦老师，看你脸色不太好，没什么事吧？”尽管只是同事间的客套话，但秦陆依然笑着点点头，“没事的。”
这具身体内里已经衰败，全靠秦陆体内的恶魔之力维系，所以看起来会感觉身体不太好。
其实秦陆的体力只要魔气充足就永远不会枯竭，简单来说就是大概可以跑着绕地球一圈都不会有问题。
他的办公桌在靠窗的地方，采光好，桌上放着小侄子今年过生日时拍的照片，被深棕色的橡木框裱起来好好的安置在醒目的地方，工作时抬头就能看到。
为了小侄子心甘情愿把最后的生命交给恶魔的原身，对唯一仅剩的血亲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爱。
尽管他可能不擅表达，或者说孩子太小还不能感受到这种超越生命的亲情有多沉重。
我会照顾好他。秦陆摩挲了一下照片上腼腆笑起来的柏原，打开了被整齐摞好的教案。
秦陆很快看完，他看得出曾经的原身是一个很认真负责的老师，但他的认真用错了地方。
这所学校不是寻常的普通高中，没有一个学生理所当然的认为应该听老师的话，而是我行我素，不将老师看在眼里。
如果在寻常高中可能他会是一个好老师，但在这里，前提是真的有人会听他认真备好的讲解。
他带的班级是全校最难带的一个班，最有名的几个刺头都在。之前的几个班主任都被恶劣的学生整的苦不堪言辞职了，原身不想招惹是非，对一言不合就想揍人的学生有心无力。
其实如果不是恶魔原主只允许原身许下一个愿望，或许这些学生能有幸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好老师”。
不过现在秦陆来了，他们也同样可以有机会感受。
他负责教授的科目是数学，秦陆的记忆力只需要看一遍就能将原身划出的重点知识记得一清二楚。眼看着时针指向十点五十，他拿起课本走向四层的高二三班。
教室在东南角，秦陆远远地隔着一个走廊就能听到嘈杂的哄笑声，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国骂。不像本应朝气蓬勃的学校，反而处处昭示着堕落。
走廊上被用喷漆画上了很多类似骷髅一样的图案，一些不知是谁的人名上被喷着血红色的叉号，各式各样的鬼画符和中英文的脏话，这些尚且只有十几岁的孩子好像觉得说一些脏字会让他们显得很酷。
秦陆面不改色的穿过堆着纸屑等垃圾的过道，有人把窗户砸了，脚下有一堆尚未清理的碎玻璃渣。
踏进教室之前他停顿了一下，教室的门紧闭着，他将魔气聚集在眼部，穿透木质结构看到被悬在门框上的污水桶。
秦陆笑了一下。他看到教室里的学生们大多目露期待的等着他出丑，韩以南抄着兜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并不参与。
没见到齐子轩。
可惜秦陆注定要让这些学生失望了。他估算了一下教室门的承受力，干脆的踹在了门上。
砰的一声，门被弹开的瞬间污水掉落下来，秦陆好整以暇的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污水桶倾倒下来砸在了地面上。
准备好起哄的学生们看着浑身干干净净的秦陆慢悠悠的从外面走进来，都有点噎住了，教室里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设计的恶作剧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兴奋站到桌子上想第一时间大笑的郑奕维无趣的撇撇嘴，拍拍胳膊跳了下来。
韩以南靠在椅背上抬起头看着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教室里比走廊有过之而无不及，墙上被涂满了各式各样的涂鸦，桌子上没看见几本书，睡觉的睡觉，打闹的打闹。
甚至还有好几个座位是空着的，很显然干脆没来。
秦陆非常平静的环视了一圈，“今天负责打扫卫生的是谁？”
班上的学生没人说话。
他们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秦陆，却没有一个人有回答他的意思。
秦陆的目光落在韩以南身上。对方晃着椅子长腿搭在桌沿上，视线扫过秦陆依旧发红的食指，面无表情道：“没排过。”
郑奕维猛地回头看向韩以南，“你跟他说什么废话？”
韩以南冷冷的看着郑奕维，直到看的对方默不作声的低下头，才收回了视线。
秦陆翻出学生名单，微微笑了一下：“没有排过那就补上吧。来班上两个周了还没将大家的名字对上号，正好趁这机会点个名认识一下。”
刚消停一点的郑奕维忍不住看着他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他忌惮韩以南，可不怕这个弱鸡一样的班主任。
他提高嗓音：“你今天吃错药了吗？”
班上发出一阵充满恶意的哄笑。
秦陆淡淡的看着他，并没有生气。他站在讲台上，比郑奕维高出一截来，微微低头跟他对视。
韩以南垂下眼，非常没有同情心的想，郑奕维要倒大霉。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的真的好慢orz，第二更写完要晚上了，全息世界的番外明天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