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翌日。

天还未亮,左皙池一行人就从陆府出发,然而到时山下依旧挤满了络绎不绝的人群。

济源寺自燕朝开国以来便矗立此处,从山脚到山顶寺庙由一千级台阶筑成。

传闻太.祖皇帝在时曾多次于新岁开年时徒步上山为国祈福,换得燕朝百年安宁。

也正因如此燕朝民间都传颂着‘徒步千阶,诚心方至,祈愿顺遂’的佳话,是以,百姓皆会在同样的新岁之初带着自己心中愿望去徒步爬那一千级台阶。

“少夫人,不如奴婢去求那平安符吧,这台阶委实太高了些。”

马车停于济源山下,如兰撩开车帘看了眼那高耸入云的山脉,忧心忡忡。

陆夫人让左皙池来此处求符摆明了存心刁难于她。

“还是我去吧,你在这好生陪着少夫人,这儿是带的干粮水袋。”若竹说。

如兰皱眉:“可是......”

“好了。”左皙池望了二人一眼,“怎么还跟奔赴刑场一般?”

方才来时,这两人苦着脸酝酿一路了。

如兰快要哭出来:“少夫人,您自幼都没怎么出过远门,爬上这一遭,脚怕是都要磨坏了。”

“是啊,这济源寺又有多少人能真的爬上去?万一......”若竹视线往外看去,只见那望不见尽头的台阶上,虽往上爬的人多,但往下走的也不少,皆是些半途放弃的人。

传闻一千台阶的尽头还有一片弥漫迷雾的丛林,树木层叠,遮云蔽日,即便是爬完了一千台阶也未必能寻到那座济源主寺。

否则,若当真那般容易,太.祖皇帝何至于有那般高的功德?

默默看着两人互相拉扯,左皙池叹了口气:“我且问你们,济源寺可是只有那主寺一座?”

如兰一愣:“自然不是,半山腰还有灵泉寺,庙会前面还有崇福寺......”

济源寺乃济源山主峰寺庙,然而并非人人都有那机缘寻到主寺,遂下方分散的其他寺庙则成了百姓最爱的去处。

“可是夫人不是让您去......”

“笨!”若竹很快反应过来了左皙池的意思,“说的不过是去寺庙祈福,退一万步说,夫人口中的那位乡坤儿媳当真就是去的那济源主寺给自家婆母求的符?灵泉寺、崇福寺不也是济源寺下之一?”

左皙池勉强笑笑:“帷帽拿来。”

如兰眼前一亮:“好的少夫人!”

......

济源山高耸入云,松树枝头的厚雪给整座山峰镀上白皑雪光,唯有山脚下庙会的红绸在北风中点缀不一样的色彩。

崇福寺位于庙会尽头的山脚下,小且冷清,相比于半山腰的灵泉寺,更像是早就被遗忘。

静室内静谧无声,唯有棋子落下的声音轻轻碰撞。

“济源主寺高深莫测,世人难寻,可又想向佛祖表明诚心,这半山腰的灵泉寺便成了最佳去处。”

燕桓说完那话,抬眼透过窗槛望向山巅朦胧的云雾。

崇福寺主殿供奉着释迦牟尼佛,下方蒲团上小沙弥排排团座,佛像后方还有一处不为人知的静室,而静室向西的那扇窗户正巧对着通往济源寺的一千阶梯。

“该你了。”李子尧落下一子,没有抬头。

燕桓无声轻笑:“就这么确定那位提举会带夫人来这处寺庙?”

稍微有点诚心也要去半山腰的灵泉寺吧。

李子尧:“此人身形肥胖,让他爬山不如让他去死。”

燕桓:“.......”

“这样的人为何还非要求佛?”

李子尧:“博个爱妻之名,又不用出力,何乐而不为?”

市舶提举司的张提举本是白身,当年科举最终也止步于秀才,能有如今从五品官职全靠他京中岳父,今年陪妻子回京,自是到他表现的时候。

燕桓对他的知己知彼叹为观止:“你这趟去的仿佛不是南疆,而是福广。”

李子尧轻挑眉尾,忽然外面传来马车的声音,他勾唇:“来了。”

与此同时,燕桓单手推开窗户缝隙,眼神倏然有些微妙。

他侧身给李子尧腾开视野,笑道:“是来了。”

.......

穿过古道,绿树丛林间,木鱼声飘渺。

如兰、若竹扶着左皙池下马车,帷帽的纱幔被轻风吹动,露出女子小巧白皙的下巴。

外头洒扫的小沙弥好久都没有见到外头来的香客,见状甚至忘了去寻主持,忙迎接上来。

“阿弥陀佛,敢问这位施主可是来上香?”

小沙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见到如此窈窕的女子难免紧张,在心中已然念了无数遍清心咒。

“我们家夫人是来求平安符的。”如兰道。

小沙弥连连点头:“请诸位施主随我来。”

左皙池一行人被引进了佛堂,佛堂中氤氲着淡淡的檀木香,静心静雅的氛围使人不由自主地慢下了心神。

主持双手合十,朝左皙池弯腰:“阿弥陀佛。”

“见过大师。”左皙池回之以礼,道出了自己的来意,“妾身今日前来是想为家中婆母求个平安符。”

顿了顿,她又道:“亦为妾身郎君求。”

若是回去陆夫人心血来潮想到陆奕行......多求一枚总是无错的。

主持面带笑意:“施主诚心,佛主自会庇佑。”

说罢,小沙弥递上香火,左皙池取下帷帽,撩起衣摆跪坐上眼前的蒲团,虔诚地拜了三拜。

若竹从袖中掏出银钱,作为请符开光的香火钱。

主持笑着收下,从内室取出两枚平安符,用三滴温水、三滴冷水为其洗身开光,又装入檀木匣。

左皙池双手接过匣子,道:“谢过大师。”

“施主留步。”就在她们准备离开时,主持忽而叫住了她们,“阿弥陀佛,施主似乎还未给自己求。”

左皙池愣住:“我也没什么......”

来这崇福寺本就是为了应付陆夫人,可面对主持真诚的眼睛,左皙池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方才来时她便注意到了,这座寺庙清净地紧,恐怕大多都是为了所谓‘诚心’去寻济源寺,或是半山腰的灵泉寺了罢。

所以好不容易见到活人,也让这位主持格外上心。

思及此,左皙池抿唇:“......大师,此处什么都可以求吗?”

主持笑意更甚:“自然可以。”

左皙池学着他的姿势双手合十。

垂眸的刹那,她脑袋中闪现过午夜梦回过无数次的少年的身影。

只是现如今,她有什么资格为他祈福?

南疆大捷,他那样厉害……也不需要自己的祈福。

思绪纷乱交织,她又想到左王氏的苦口婆心,以及爹爹的身不由己。

于是沉默许久,左皙池终于开了口:“妾身,想再求一枚送子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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