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卿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黄梨花描金架子床上,床四周用红色的帷幔罩着,只见罩子上也同样描绘着金丝线。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地方了,自从变成孤魂野鬼后,从来都是地为床天为被的。
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突然在这,只记得不久前自己被一股妖风吹晕过去,再然后,她就不知道了。
盯着帷幔瞧了一会,只觉得这罩子异常眼熟,后边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她生前闺房里常挂的嘛。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瞧见这些东西。
然后尝试闭了眼,睁开。
眼前的画面却还是没变,还是一样的描金色帷幔。
上边用金丝线勾勒着极为复杂的花纹样式,据说那款式还是大梁边国波斯的样式,只在少数富贵权势人家才用,更别论这小小一个县之女怎么能用得起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她家被抄家时,她从那些抄家的官兵嘴里听来的。
想到这顾卿卿叹了口气,这样看来,她爹贪污受贿的罪名怕是不冤。
她想站起来多瞧两眼,但发觉自己的身子好像有些僵硬,怎么也动不了。
正在挣扎间,房门被打开了。
片刻后,一个小丫鬟的脸出现在了她视野上方。
那小丫鬟穿了一身深色的衣裙,头上扎着两小巧的小髻,与之不符的是一张脸,十分方正。
平日里应该不大爱笑,更给人一种冷硬呆板的感觉。
这小丫鬟似乎有些害怕她,开口的话小心翼翼,低着头也不敢抬:“小姐,今日绿水有事出去了,所以吩咐奴婢过来伺候您起床。”
小丫鬟说这话时话语虽平缓,但目光躲闪,很拘谨。
顾卿卿已经很久没被人叫过小姐了,乍一听闻还有些诧异,待见到宝香时更诧异了。
宝香是她生前房里头的丫鬟,十二岁时被她爹从人贩子手上买下,然后就被送到了她院里。
宝香这丫鬟身材一直较平常女子更粗壮,往后还有越来越壮的趋势,加之听说她脸似乎有什么毛病,整日里总是板着张脸,于是很多主家都不想要她,这才会被转卖到了县。
而她爹是因为听说这丫头有几分比常人要大的力气才买下的,原想得简单,学几分拳脚功夫,平日里能护着顾卿卿。
但顾卿卿却很不喜。
她总觉得宝香那嘴角下垂的面容都带着几分丧气劲,和整日里总是甜笑会说话的绿水一比,简直就是一副死人样。
于是平日里她也不大让宝香在身前伺候,只在院里做些粗活。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顾家落魄的时候,只有宝香待她还像以往一样。只是她死后听闻,宝香在她死后,就被穆婉蓉发卖了,下场似乎不太好。
这会子一瞧见她,内心就越发愧疚了。
她还记得自己给宝香取这名字的含义,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原是希望宝香往日里能多笑笑。
顾卿卿动了动嘴唇,有细微的声音发出,还好自己还能说话:“宝香,你怎么也来了呀……”
她的语气里带有浓浓的愧疚与歉意,不若平常冷面呵斥,这让宝香心里一突,一下子就跪了下去,磕头认错:“小姐,奴婢不是故意要来您厢房的,您饶了奴婢吧。”
她以前对宝香有这般凶狠?
胸上闷着一口气,让顾卿卿十分难受,宝香还跪着磕头,她抬手想让人起来,这一下子倒没想到整个人坐了起来。
心下欢喜,但见下方的宝香还跪着磕头,赶忙扶了只手,道:“你别跪了,我不怪你。”
宝香在她伸手时,缩了缩身子,小心的瞅了瞅,见她脸上真没生气的情绪,这才有些迟疑的站起来。
站起后的心下忐忑,若是往日里,姑娘怕是早就将她赶出去了,此刻却见她一脸怀念的望着她,这让她更不安,可近日里自己除了日常打扫,没做错什么呀。
犹豫片刻,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可是要用早膳?”
床上人困惑的“嗯?”了一声,瞧了眼镂空的窗花。
窗外天光大亮,日头冒出了个头,正是五月的好天气,腹中适宜的感受到了饿意。
她点了点头。
宝香退下前伺候顾卿卿梳洗了一番,动作有些僵硬,许是平日里都是绿水的活计所以有些不适应,但顾卿卿也没说什么,由着人摆弄,心里却觉得这个梦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