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见白泽直勾勾盯着她,不由得愣神。
不会吧,她好言相劝他不听,用恶作剧来威胁他,反而有点打动到他。
夫君该不会是有受虐倾向?
白泽转身挑眉,眉眼里添了几许玩世不恭的感觉,颇像是回到两人年少相处的时光,“你倒是想得美。”
“你信不信我做得出来?”清清俏丽的眉眼望过去,悄然抓住他的衣襟,就像她过去和他胡闹时,常做的那样。
白泽攥住她的手腕,竟是将她的手按在了领口,吐气缓慢道:“你大可以再试试。”
清清感觉他指骨下的冰凉体温,心下一愣。
念及他的伤口,她飞速松开手。
“我也不想那么坑你。”清清咳了一声,再为自己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其实,那几本从藏书阁禁地拿出来的书,我肯定不能无师自通。而我师父这段时间都不在,许多不动的地方我只能来问你了,你喝了我的灵药要尽心点哦。”
她也不管白泽同不同意,就这么强买强卖将药送出去。
白泽收回视线,提醒一声,“夫人,天色晚了,你该回去了。”
清清见人差不多走完了,自己继续留着确实很可疑。
白泽没有拒绝,清清就当他是应下了,走之前还朝他挥手,“夫君,你要说话算话哦。”
到了后半夜,白泽感觉脚边有东西在扯他的袍摆,下意识地看过去。
黑夜中,他勉强看清一个瑰粉色的小点。
准确来说,这应该算是一种小仙。
这种瑰仙模样长相与人型无异,体型却只有拇指般大小,生得精致玲珑。他们喜欢活跃在蜉蝣花树上,是天凤仙门被创立前就存在的精怪。天凤山初代掌门看中灵气充沛的天凤山后,像天宫提议将山上的精怪纳入仙族,以做为回报。
瑰仙天赋力有限,不具备战斗力,时常被仙门众人当成灵宠般逗弄。清清在仙门里不受欢迎,平时没事喜欢和瑰仙凑在一起,分享仙门趣事。时间长了,她倒是交了不少瑰仙朋友。
清清自己不方便再跑过来,瑰仙就仗着体型过小不易于被发现的优势,蹭了灵鹫家族为殷无涯送医仙和仙药的顺风鹤,帮清清来孤崖送药。
“这是清清姐姐让我给你的。”瑰仙也远远够不着白泽的身高,只能高高举了手,示意白泽从她手上拿一只小木盒。
白泽接过后,木盒立即变大,第一层盛了热气腾腾的汤药,第二层则放置着清清记在纸上要请教的问题。
他只当清清是一时兴起,学瑶华的感化方式,才会提起过往的举动,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白泽两指扣住冰玉碗沿,打算将汤药倒掉。
却在看到碗旁边的贝壳时,犹疑了一瞬。
贝壳放到耳边,如天籁般的歌声和着夜色,缓缓流泻而出。
小时候,清清初次唱歌给他听时,非要让他给出评价。
他当时忙着随师父下山,匆匆留下一句,“一般。”
从那时候开始,清清经常给他唱歌。她人不在时,就每日将歌声录在贝壳里,让他必须听上一遍。
“我今天唱的,总比昨天好了吧?”
“我不管,这么多天过去了,你总要说点我爱听的。”
“再说一般,我就在你修炼时唱,吃饭时唱,睡觉时唱,整天吵吵吵,吵到你头疼。”
其实到后来,清清的歌声,是他听过最动听的歌声。
转念一想,他要是改口,她估计就不用让他听了。
于是,他继续说一般。
可五百年前,她日日必送贝壳的举动截然而止。
如今,她又开始送了。
白泽的五指抚过贝壳的纹路,漆黑的瞳眸里乍现微末的亮光。
……
清清不想让自己在关键时刻扯后腿,总是靠人保护。即使自己是只菜鸡,也很有必要提升修为。
这段时间以来,她关心白泽在孤崖的情况外,还会刻苦钻习拿到的几本书籍,巩固基础课程的内容,经常会在落日峰的修炼秘境里连待几日都不出来。
在她要继续前往秘境巩固练习的这天,她得到一个好消息。
瑶华师姐醒了。
师姐醒了,意味着能帮白泽洗脱冤屈。清清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去找瑶华师姐。
但瑶华师姐人气太高,照顾看望她的人能从她院门口排到清清的院门口。
清清等了两日,终于成功预约到看望名额。
“瑶华师姐。”清清进门后,又脆又甜地喊了一声。
年轻曼妙的女仙坐在冷玉砌成的梳妆台前,怀抱一把绘了凤栖梧桐图样的七弦琴,目光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怅然若失。
几名从凰族跟过来的小仙娥侍立在她身后,静静地为她梳发。她们的动作小心体贴,生怕扯疼了瑶华。
瑶华听到声音,动作轻柔地放下琴,走到清清面前,步若莲花,盈盈生姿。
一阵香风袭过,那张柔美贞静的脸在清清面前一点点放大,清清只觉心旷神怡。
即使师姐重伤初愈后,脸上略有憔悴之色,她的美丽也丝毫无损,反而多了分怜意。
却见瑶华垂目,双手交叠在身前,优雅地朝她施了个礼。
清清惊讶道:“师姐,你这是做什么?”
瑶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好声问道:“当时在海神宫,是你和白泽一起跟着殷无涯他们救了我吧?”
清清愣怔片刻,警觉地转头,观察四周。
她和白泽已经达成了统一的对外说法,如果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的话,她还要想着如何善后。
瑶华友善地牵过清清的手,拂过碎珠卷帘,到内室的桌前坐下,“你不用紧张,我已经把其余的仙娥都遣走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师姐你当时全程昏迷,是如何知道的?”清清卸下防备,拿起桌上备好的碧幽果,直叹师姐贴心。
瑶华知道她要来,提前备下了她爱吃的茶点和果子。
“殷无涯和秦岩他们虽有好心,但修为和心性仍有待磨练。这点我还是清楚的。”瑶华对殷无涯和其他师兄的做法颇有微词,语气却依然是柔柔的,似乎永远都不会生气,“既然不是他们的功劳,他们就不该领了去。”
她不方便说,其实,她刚出生起,她的父母就为她的手腕佩戴上一根系了“问心铃”的红绳。
靠着这样神器,别人只要在她三步之内,她可以知道他们的心思。
那几位和殷无涯同去的弟子过来探望时,说了许多情真意切的话,编纂了救她的惊险过程,但一靠近她,他们就露陷了。
清清饮了盏清露茶,关心了一下瑶华的身体状况后,真心地感慨:“还是师姐明事理。”
她信得过瑶华师姐的为仙作风。
她在天凤山待了这么久,仙门里愿意重视她的人不多,瑶华师姐就是其中一个。
当年,她在白泽身边成功开了仙根,正式成为天凤仙门弟子时,受到其他女仙的排挤。她负气走出仙堂,跳到湖里乘凉。
瑶华师姐过来拉起她的手,为她梳了仙界时髦的发髻,带她回到仙堂,将她重新介绍给所有女仙,提醒她们不要欺负新来的同门。
在她连续练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术法和武道课,却无丝毫长进,为第二天的仙考忧愁时,瑶华师姐还会亲自来为她彻夜补课。
瑶华的细指握住袖口,语调里添了分赧然,“想不到白泽那样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也会愿意闯下孤崖去救人。”
她靠着问心铃,能对仙门里的人投其所好,让所有人都喜欢上她。
可对白泽,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吃力感。
没想到是她误会了。
白泽这样看似无心的一个人,对她的感情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为了她,甚至都愿意冒着畏罪潜逃的风险。
如是想着,素来端庄自持的瑶华莫名生出一股羞意。
清清随口说道:“他啊,也是会救人的。”
鉴于清清和白泽不合已久,瑶华习惯性地将清清这话当成是阴阳怪气的表达方式,不由得劝和:“我知道他对你态度有时蛮恶劣,但是,他其实并没有做过伤你性命的行为,不是吗?”
也怪这小姑娘比较任性,没事就喜欢关起来门来抽打辱骂白泽。白泽虽然没还手,但偶尔会抓着清清到仙界重牢,让她欣赏一下消魂钉和锁魂灯之类的刑具。
看到清清气得跳脚的样子,他会更兴奋,在清清耳边说些威胁的话语,说他将来想将她困在锁魂灯中。这样,他每天都可以将锁魂灯放在掌心看她带来的热闹。
清清听了瑶华所言,非常纳闷。
夫君会对她态度恶劣,伤她性命?
他明明待她如珠似宝,把她的命看得和他自己的命一样重要。
清清克制住想要咧嘴笑的冲动,手指缠在一块,绕来绕去。
她刚在孤崖和白泽表演完闹掰的一幕,也不好对瑶华透露太多,只能含糊道:“算是吧。”
“是吗?”在听见清清心声的那刻,瑶华的脸色逐渐暗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