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琳惊讶的看着宋挽月,以及她面前的海碗,她再偷偷的去看看徐如影,徐如影的脸色就跟那碗底差不多。
宋挽月依旧是笑眯眯的,她把两个小酒盅和大海碗都倒满,“首先啊,很感?谢二位今天能来我们家做客,按照我们家的规矩,客人来了第一杯都是要直接干掉的。”
徐如影:……
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个规矩?还有,挽月什么时候变成个讲究人了?还知道提酒?
叶琳微笑的端起小酒盅,一仰头直接干杯了,这点酒量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毛毛雨。
徐如影一看她干了,咬了咬牙,拿起来海碗,一仰头,一碗也直接干了,这酒凛冽呛人,她的脸瞬间红了。
宋挽月惊讶的看着她,一手捂着嘴:“呀,原来徐总酒量这么大啊,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来,再给你倒满。”
徐如影:……
这个绿里绿气的女人,真的还是她的挽月么?
酒桌上,氛围担当?靠什么,就是靠酒啊。
几杯酒下肚,宋挽月原本想要套路徐如影的,可没想到,叶琳先进?套了。
也许跟黄兰走了有关,她放开了许多,衬衫的衣扣解开了两个,头发散了下来。
酒喝到一半,大家聊得还不错,一瓶酒很快就没了,挽月又?去拿酒的时候,她看着客厅里肖明雨和宋挽月的合影照片去阳台上抽了根烟。
徐如影跟了过去,想要确定一下,这个人是否可以让挽月依靠。
叶琳双眼迷离,“刚才挽月告诉我,你以前是明雨的上级。”
徐如影点了点头,她被月色笼罩,那一双眼睛清澈温柔。
叶琳幽幽的盯着看了一会?儿,“你们的眼睛很像呢。”
徐如影怔了怔,她下意识的去看叶琳,叶琳吐了一口烟圈,她的发随着晚风轻轻飘起:“挽月这样优秀的女人,也只有她能配得上。”
徐如影的心跟过山车一样窜到了最高点,什么……什么意思?她一直以来,以为叶琳喜欢的是挽月,难不成——
果不其然,叶琳捻灭烟,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喜欢的不是挽月。”
她看出来徐如影对挽月隐隐的情意了。
徐如影:……
放心???她说这话让她怎么放心?
叶琳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的叹息:“再也看不到了。”
说完,她又返回去了客厅,宋挽月已经又?拿了一瓶酒出来,“来,第二轮开始了。”
叶琳坐下,她微笑的看着挽月:“说实话,挽月,你今天能请我来,我很开心。”
徐如影手脚僵硬,跟个僵尸一样走进?了屋,眼睛发直的看着挽月。
她早就知道对不对???
那她带叶琳来是干什么的?
喝嗨了的宋女士根本就不搭理她,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徐如影,老?样她一喝了酒,眼睛就笑成了月牙形,唇角弯弯的,像是一个可爱的大白兔。
“我跟你同事那么多年,都没有看你往家里带过谁,今天我很荣幸啊。”
叶琳一边说一边自己自斟自酌了一杯,都不需要别人劝酒了,“本来前一段时间,大家都挺担心你的,怕你走不出来。”
可后来,大家看到挽月的表现才舒了一口气。
她前几天叫秦萧来家里的时候,老?师们就议论过,现如今,叶琳又过来了,大家更为放心。
有个人说说话,总比孤单悲伤好。
宋挽月也是很坦然:“以前我不带人来,并不是我不合群,而是因为她不喜欢。”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看着酒盅,那眼神温柔的就好像是酒杯里有肖明雨的身影一般。
是的,明雨不喜欢。
明雨平日里也经常去挽月学校接她,偶尔的,也会?请她的同事们一起吃饭,虽然话不多,但是都会给对方留下很好礼貌的印象。
但她内心有一个小小的固执,她总感觉这家是她和挽月的,不喜欢别人来,这里有她们太多的隐私,在某种意义上,她认为这是她们不需要隐藏的安乐窝,如果别人来了,很多东西都要遮挡一下,她也怕给挽月带来不方便,她毕竟是在学校,小范围内的让别人知道她们的感?情还可以,但是她的工作并不适合公开出柜。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明雨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看到宋挽月跟别人走太近,哪怕是可以理解,内心也会?小小的纠结不舒服。
她从没有跟挽月说过,也一直认为挽月不喜欢带朋友来家里,还一直认为是挽月洁癖的原因?。
原来……原来啊……
她是为了她。
叶琳听得有些迷糊,徐如影则是怔怔的看着挽月。
宋挽月两手捏着酒杯,似对着窗外的明月:“我的明雨,她不喜欢我跟别人走的太近,哪怕是朋友,她也会?偷偷的吃醋,她的心眼很小很小呢,芝麻那么大,她也总是小心翼翼的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想要保护我。”
她是有点喝多了,酒杯在她手里轻轻的晃动,语气也变得轻飘飘的惆怅。
叶琳:“你……”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勾起了挽月的伤心事儿,内心有点愧疚。
宋挽月却笑了笑,她一仰头把?酒干了,轻声说:“不关你的事儿,是我总会想起她。”
她眼里的流光溢出,比这酒还悲哀惆怅,一直默不作声的徐如影按住了她又去倒酒的手:“别喝了。”
宋挽月一听,笑盈盈的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冰冷:“不关你的事儿!”
同样的“不关你的事儿”,又?是同一张嘴说出来的,可就是一个冰一个火,两种完全不同的滋味。
叶琳这会?就是再迟钝也感?觉出来挽月对徐如影的脾气了,她有点惊讶的,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番徐如影。
她这样的人,从眉眼间就能看出养尊处优的状态,三十左右岁的年龄又?是最能凸显一个成熟女人气场的时候,狭长的眼眸,挺巧的鼻,红润的双唇,从侧面看五官有些凌厉,是那种典型的领导强势风格。
不自觉的,叶琳把她跟肖明雨进行了对比,明雨也是个美人坯子,她也不爱说话,可好几次,叶琳都看见她握着挽月的手微微的笑,她的笑容矜持又?迷人,这样一看,跟眼前人的眼神颇有几分相似。
她跟挽月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挽月这个人,平日里对谁都温温柔柔的,就拿现在学校里跟她走的近一点的秦萧,那孩子平时里看着不大灵光,说话也跟社会格格不入,同事私下都管她叫小外星人,经常说点让人匪夷所思的东西来。
可挽月对她依旧是和颜悦色的,小妹妹一样,从没看过她发脾气。
平日里,哪个刁钻的学生作弄把?别的老?师能气哭,挽月也只是微笑,就好像永远不会?对谁大声说话发脾气一样。
可如今,她对徐如影……表面上看似争锋相对,实?际上是带着那股子只有对亲近之人才会?有的嗔怒。
她们现在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徐如影被宋挽月吼了也不以为意,她很果断的拿过她手中的酒盅,冷冰冰的:“这是要借酒消愁么?”
她的话语冷冰冰的,听在叶琳耳朵里都感觉一哆嗦,本能的放下了手里的酒。
可宋挽月却迷迷糊糊的看着她,一副大诗人的模样:“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唉,我刀呢?”
叶琳:……
徐如影:……
挽月是真的酒上头了,她找了半天到没有找到,她拿起筷子举高:“肖明雨,大混蛋!我要砍了你!”
徐如影:……
这么久了,她从挽月嘴里听到的都是想念,都是留恋与不舍,如今,这是怎么了?
叶琳看她这样轻轻的叹了口气,她把椅子挪了过去,贴近宋挽月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徐如影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她的手上,叶琳也是迷糊了,并没有看见,“嗯嗯嗯,要是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如果难过就哭出来,没事儿的……”
她是从透悬崖底下痛苦过的人,知道那样的痛该怎么走出来,挽月大概是憋了太久了,有很多情绪该发挥出来的。
宋挽月看了看她,眼泪的确流了下来,只是这会?了,她还非常的善解人意:“你的衣服很贵的,我别弄你身上。”
叶琳刚想要说话,就看见宋挽月抓住了徐如影的胳膊一擦,把?眼泪都擦在了上面。
叶琳:……
徐如影:……
一个人,压力久了,的确会崩溃。
叶琳的话就像是一个扳手,为挽月撬开了心里的阀门,她的泪越流越多,“我前几天做梦了,梦见肖明雨不要我了。”
总算是说出了心结所在。
徐如影看着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抬起手为她轻轻的擦掉脸上的泪,柔声哄着:“那些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要当?真。”
她怎么会?不要她呢?
这就是她又?骂自己又?要砍头的原因?么?
宋挽月咬着唇,委屈的声音都颤抖:“我梦见她一直没有走,一直默默的保护着我。”
徐如影的手一哆嗦,触电一样收了回来,挽月这话说的啊,她的心都跟着哆嗦了。
叶琳很能理解她的心态,并没有打断,爱人离开了,挽月有这样的念想也很正常,虽然不科学,但起码也是一种心里上的慰藉。
宋挽月想了想,她看了看地上正露着粉肚皮打呼噜的小月月:“也许,她的灵魂就附在月月身上也说不定。”
叶琳:……
再一次,被骂成了狗东西。
徐如影却只想哭。
宋挽月的眼泪还在流:“但是前几天,她突然在梦里告诉我,她要走了,不想看我太难受,以后让我把?她忘记,可我怎么忘记呢?”
她的身心都给了她,不是说能忘就忘的。
徐如影的手脚冰凉。
宋挽月目光幽怨:“她说,如果我忘不了她,她就宁愿从未在我的世界出现过,这个混蛋王八蛋狗东西。”
这后面一连串的称呼,语气足足的表达了宋挽月心中所想,叶琳自然是她这一边的,跟着附和:“她怎么能这么想呢?这种事儿,没有谁能为谁做主。”
“我一直以为她是懂我的。”
宋挽月的目光淡淡的扫过旁边已经吓得麻爪了的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徐如影,声音里浓浓的恨:“她怎么就不明白呢?爱也好恨也罢,伤心与快乐,只要是她给我的,我都视如珍宝。”
徐如影的整个身子都凉了,她不敢与宋挽月对视,心却汩汩的往外冒血。
“前几天啊,我做了这个梦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宋挽月拿过了刚才的酒盅,一仰头喝了:“她如果真的这么想,真的想抹掉有关她的一切,那就把?我一起抹掉吧。”
她的身体,她的心,乃至于她的灵魂都沾满了肖明雨的气息。
如果明雨真的这么残忍的想要她忘记,那干脆就连她宋挽月这个人都不要出现在她身边。
徐如影像是被冰冻了一样,机械的转过头看着宋挽月。
这是她以第三人的身份,第一次听挽月诉说她的心。
她真想狠狠的扇自己一嘴巴。
挽月还在流泪,那一滴滴眼泪都仿佛砸进了她的心里,“她怎么就不懂呢,她怎么能不懂呢……”
她是她的明雨啊,该是这世上最懂她的人。
似感叹,似埋怨,夹杂着浓浓的不满与不甘。
挽月是真的受伤了,从小到大,没有人能把她伤成这样。
哪怕是当年父母要跟她断绝关系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痛苦过。
唯有肖明雨,只有她。
叶琳看挽月哭的太悲伤,她轻声安慰:“别哭了,她可能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明雨她那么爱你,就是我一个外人,从眼神都能看出来。”
每当明雨看挽月的时候,那眼里都是宠溺柔和的光,满满的爱意几乎要溢出。
好几次,叶琳看见都非常羡慕,忍不住目光眷恋又?停留,有一次,正对上挽月的目光,她心慌意乱的低下头,从女人的直觉来看,她知道挽月一定看透了她的心。
可挽月永远那样善解人意,她只是微微的笑,并没有戳破她的小心思,没有让她难堪,更没有说什么针对的话。
宋挽月擦干净眼泪,哽咽着:“是啊,没必要为了她再哭了,她都要不要我了。”
徐如影凝视着她,藏在桌子下的双手握成拳,指甲嵌入了肉里。
她没有。
看着挽月的泪,她现在都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她不是不尊重她,不是不珍惜她,这是怕挽月难过。
而如今,挽月这些话就像是巴掌一样,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脸上,把?她打醒了。
是啊,她本该是最懂挽月的人。
宋挽月咬了咬唇,可她又?如何让肖明雨如意呢?
她这些日子,被在梦境中抓取的信息气得觉都睡不好,女人一旦生气,不发泄出来后果是很严重的,家里就只有黄兰一个老太太,她总不能将气发泄在无辜的老?人身上。
宋女士选择了消费。
她用明雨的钱,给自己买了一大堆化妆品、包包、衣服什么的,最后,她还干了一件大事儿。
她去了一趟陵园,跟那里的负责人聊了许久,交了钱,签了合同。
等她死后。
她的骨灰就会?跟明雨的骨灰合葬在一起了。
生时,她们的婚礼遗憾的没有举办,那么死了,她要跟她同穴。
她甩不开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先放上来,一会叶子再改错字啥的啊。要出去一趟,怕回来就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