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妇这样一回,周肆挑眉,望向柜上的漏壶,道:“玩到这个时?辰,不开心??”
须知,他等了有多久。
沈旖听出男人话里的揶揄,不气不恼,提起案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个杯温茶,坐在男人对面,小口啜饮。
周肆看着打扮一新,愈发迷人的女子?,豆绿的裙衫,与她轻轻一动就悠悠晃开的珍珠耳坠,格外的般配。明明不是很出挑的颜色,别人穿了只会?显得老气,到了她这里,白得泛光的肤色,却与这绿相辅相成,叫人一眼看见就被?她吸引住了,再也挪不开。
“今日右相府里十分热闹。”沈旖喝了小半杯,暖够了身子?,开始找话题。
周肆似乎对这话题也有些兴趣,提壶又给她倒满,示意她继续。
沈旖亦是不客气,吃了一口,接着道:“来?了很多夫人,京里有头有脸的,大半都有到,其中就有梁侯世子?夫人。”
点名,是必须的,梁家人处处针对她针对沈家,明显不怀好意,她也无需忍让。
提到梁家,沈旖也更关注男人神色,皇帝真要查,是不可?能查不到的,倒不如她自己先坦白。
“皇上可?知,我和那位世子?夫人在筵席上闹得有些不愉快。”
周肆眉头扬得更高?:“只是有些?”
他怎么不大信。
能做皇帝的男人果然不好糊弄,沈旖破罐子?破摔,更是直白道:“若要用个词形容,水火不容,倒是恰当,那位世子?夫人如今心?里怕是恨不能撕了我。”
想找她的茬,却被?她反将?一军,离开时?最后瞪她的那一眼,像是要剜她的心?。
沈旖不觉得自己添油加醋,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毫无情绪道:“想要收拾我的花名册上,又要多添一人了。”
听到这,周肆笑了:“瘦胳膊瘦腿,塞牙缝都不够。”
话里是浓浓的打趣,沈旖也笑:“比良妃,妾确实?不如。”
哪壶不开提哪壶,周肆眉头一皱,眼风扫向毫无自觉的小妇,但见她眨眼又是一笑:“妾不争气,皇上不若多宠宠良妃,兴许明年这时?候,小皇子?已经呱呱落地了。”
“行了,这一茬,过不去?了。”
说到这,周肆也有气,谁人敢言帝王不争气,唯有这个女子?,驳回他的话,还反将?一军。
看到那几?个字时?,周肆气的同时?,亦陷入了自我怀疑中,难不成真是自己的问题。
可?每月例行检查,从未查出任何问题,太?医还道他的身子?骨比寻常人都要康健,精壮。
“过两日,让太?医再给你把把脉。”周肆怎么看小妇都有问题,外头过得自在,不愿被?孩子?绑缚住,兴许就暗地里做了什么手脚。
思及此,周肆上下扫视沈旖,目光锐利如鹰隼。
沈旖不明所以,转身欲往浴房走,却被?周肆扣住了手腕,忽地一拽,旋了个身就落到了他怀里。
周肆埋首在小妇颈间,两手也没?闲着,上下探她。沈旖受不住,暗恼男人猴急,就不能先让她净个身。
摸索一通,周肆扯下沈旖腰间的香囊,拿到鼻尖细细的嗅,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个香味,极为陌生,不是小妇惯用的那种。
一见男人举动,沈旖愣了下,便想明白了,不由噗嗤笑开。
当真是笑靥如花,纯美动人,周肆就爱看她这样由衷的笑,当即沉浸其中,一时?忘了计较。
沈旖也趁机抽走香囊,握到自己手中,又凑到周肆鼻尖让他闻:“这香味不浓不淡,是不是闻着很舒服,这是母亲特意为我调的,说是有益于女子?养身,固本培元。”
“养身,倒是使得的。”是周肆能接受的说辞。
沈旖眼眸一转,嗔了男人一眼:“不然皇上以为是什么?”
内心?强大的帝王即便尴尬了也无一丝一毫的表露,愈发面无表情:“朕想的也是如此,如此好物,为何没?想着给朕也做一个。”
沈旖一听,腹诽男人比女人还要矫情,直接把手里的香囊挂到了男人腰间,再帮他理了理腰带,大大方方道:“这不就是皇上的了,皇上戴着,更好看。”
这张嘴儿,说起好话来?,亦是讨喜得很。
周肆没?绷住,一把圈住她的腰身,把她整个人纳入自己怀里,心?口不一道:“就知道拿这些小恩小惠讨好朕,当真以为朕稀罕?”
“那给皇上摘了。”沈旖手伸到男人腰间,作势就要取下香囊。
周肆手也往下,轻拍沈旖手背:“碰什么,不知道男人的腰不能乱摸?”
“乱摸了又如何?”沈旖眨眨眼,一脸无辜,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论年龄,确实?还是少女,可?该懂的,不比别的妇人懂得少。
周肆固住她的腰更紧地贴向自己:“你说说,会?如何?”
沈旖亦是坏得很,两手环住男人脖颈,脸贴到他耳边轻轻呵气:“会?啊,爆掉。”
话音刚落,就是一个天旋地转,周肆将?女子?狠狠压在身下,一如她所言,爆个彻底。
圣显帝正常起来?都不是人,更莫说疯起来?了,好在沈旖身子?骨虽软,但也够结实?,经得住男人胡天黑地的折腾。
然而?到了第二日,沈旖想要起床,就有些困难了。
正巧这日,谢氏来?看她,见她一副娇无力的模样,眉目间尽是春色,既欣慰又心?疼:“你就劝劝,不要那么频繁。”
谢氏不好说得太?直,可?不说又不行,沈旖亦不太?想与母亲讨论自己闺房里的事,只道:“这又不是我劝得动的。”
谢氏迟疑了下,仍是开口道:“其实?,那事儿太?频繁了,亦不益于有孕。”
闻言,沈旖怪异地看着谢氏:“我一个独居的妇人,母亲还真想我在梦里怀出个孩子?来??”
说到这个,也是有典故的,都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南北战乱时?期了。那时?候诸侯割据,礼乐崩坏,陈国年轻的皇太?后为了巩固王权,暗中和别国宰辅有了首尾,且珠胎暗结,太?后舍不得打掉孩子?,于是编造了一个极其美妙且荒诞的故事,竟称自己和先帝在梦中相约,得天之幸,有了神子?。
后来?,仿佛是验证陈太?后所言非虚,这位神子?长大后,平战乱,伐诸侯,统一了中原大地,开创了其后三四百年的盛世。
因着儿子?争气,备受后人推崇,连带着母亲这桩荒诞事也被?轻描淡写,没?有遭到口诛笔伐。
但那时?候的格局与当下是不一样的,当下正值繁荣盛世,对礼教看得愈发的严,沈旖不觉得自己有那位太?后的运气。
谢氏却一反常态,冷不丁道:“那可?未必。”
是兴是衰,最终掌控一切的,唯有强者,只要不是劳民伤财,皇帝的私事,谁能置喙。
沈旖不想提这事了,转开话题,问沈婷现?下如何了。
谢氏一提她就叹气:“约莫是那一撞,伤了元气,加上生母亡故,人是醒了,汤汤水水的养着,精神头却不见好,病恹恹的。之前你父亲为她择的婚事,经这么一闹,那家人也没?回信了,怕是谈不成了。”
“她的性子?,不像是那么极端的人,母亲可?有问过,她是不是被?人挑唆,听信了谗言。”事情虽然过去?了,但仍有疑点未解开,董氏那边是追寻不到了,沈婷这里,尚能查证。
谢氏又是一声轻叹:“哪里没?问,人不肯说,爱答不理的,弟弟更是防贼似的防我,我又何苦去?讨这个没?趣。”
说来?都是沈桓的债,让他烦去?,谢氏是不愿趟这个浑水了。
“我不管,你也别管,他们姐弟有他们的命数,无论好坏,都与你无关。”
谢氏这般告诫,沈旖听着,便是心?里不以为然,还想查证,亦无空闲了。因着四月中旬,皇帝一纸令下,便要展开他登位以来?的头一回南巡。
因着是头一回,声势也格外浩大。朝中的臣子?带去?一半,家眷也可?同往,美其名曰,以游为主,与臣同乐。
沈旖身为独一份的国夫人,也列在了跟游的名单内。
然而?沈旖拿到宫里送来?的红帖子?,却不像别的夫人那般欣喜若狂,反倒不是很想去?。
“为何不去??”谢氏覆住自己略显怀的小腹,遗憾道,“若是没?怀,我都想去?了。”
“人那么多,面和心?不和,又能玩出什么乐趣来?。”沈旖仍是兴致缺缺。
谢氏责她不懂事:“你姑母也要去?的,你陪着她,不就有乐趣了。”
“姑母也有她自己的事。”沈旖是有听闻的,宁王也在伴驾的皇亲里头,保不齐路上要出什么岔子?。
被?沈旖暗中非议的周穆此时?狠狠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头,不无感慨道:“年纪大了,要保养了。”
周肆掀了掀眼皮,扫向不说正经话的孤苦中年男人:“既然身体跟不上了,王叔不如留守帝都。”
“欸别,我文不成,武不就的,留下来?,也不中用,”顿了下,周穆朝皇帝侄儿挤了个眼色,“更何况,到了外头,皇上若有所思,兴许臣还能派上大用场。”
周肆哦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折子?,目光平直地看向周穆:“王叔又怎知朕有何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