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隔了几日,南蛮那边两大家族公?然反水,与思家作对的线报传来,当日,周肆多吃了一碗饭,撂了筷子,又多喝了一碗汤。
显然心情?好极了。
陈钊立在一旁,见主子吃好了,这才小心问询:“卫世?子那边,召还是不召?”
即便卫臻有?别的打算,暂时不归,可圣谕一出,他?不想回,也得回。
“不想回,那就别回了。”周肆冷笑,对卫臻的信任已经大不如前,若不是看?在老国?公?的情?分上,他?都有?将卫臻发配边关的打算了。
不想多谈卫臻,周肆转而又问:“西南那边工事如何?”
据探子打探到?的,思慕雪的父亲,思家族长近日并不在家中,去向不明。
西南往北,走不远就是边界了,那里有?大量胡人聚居,为了防止里外勾结,那一带的防御工事尤为重要。
周肆少时曾游历到?那一带,与胡人有?过接触,方才改变了以往对胡人道听途说的刻板印象,他?们并非民?间?传的那般粗俗愚钝,相反,有?些胡人聪明的很。
军中用?的最广的多发□□,便是周肆游历时得到?的灵感。
这一想,就远了,可惜高处不胜寒,亲友渐疏,竟是无人可诉。
孤家寡人的帝王,心情?好不过一刻,遥想往事,无端生出一抹轻愁。
陈钊是直汉子,又哪里感知得到?帝王虚无缥缈,捉摸不透的心思,只将自己在西南的所见所感,一一道明。
“十城尚可,独有?两城,守备不勤,疏于?懈怠,城墙老旧,工防不利。”
周肆听后,长指曲起敲打桌面:“守备不力,那就换人。”
至于?新的人选,周肆略一思索,已有?了主意。
自打开了头?,谢氏三天?两头?就往女儿这边跑,她人瘦,衣着宽松,加之有?孕不到?三月,也看?不出什么。
反而沈旖担心:“母亲还不如就在我这住上一两月,何必跑来跑去,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谢氏不以为意:“来也是坐轿子,又不用?自己走,碍不着的。”
谢氏也只是嘴上说说,真要她撂下府里那一堆庶务不管,又做不到?,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不想因为一时的放松,而叫旁人钻了空子。
“我之前就在你这住了几日,府里便有?人传,说我和你父亲过不下去了,迟早要掰,我这主母的位子做不长久了。”
谢氏当闲话说着玩,沈旖却是微恼:“哪家的下人这般编排主家,乱嚼舌根,当真以为主母宽厚,就能为所欲为。”
沈旖不主张惩罚下人,但这种悖主妄议的下人,就算不打不卖,也断不能留在沈家了。
谢氏老神?在在,自有?主张:“你父亲不是一直认为董姨娘老实,不会玩花样,正好趁这时候,咱瞧瞧,老实人会不会兴风作浪。”
老实人会不会兴风作浪,暂且不知,女人如水,眼泪掉起来,不值钱,倒是真。
若是换成谢氏,沈桓多少会心疼,可到?了董氏这里,只觉得烦躁。
“我瞧着陈员外长子就不错,家有?良田,又是读书?人,若将来有?幸考□□名,婷儿还能混个官太太做。”
男子到?二十成婚都不晚,女子则不同,到?了二十还不嫁,官媒就要上门强行婚配。沈桓便是对庶女说不上多关爱,但身为父亲,总要为孩子打算,不然嫁差了,往后自己脸上也无光。
董氏小户出身,原本觉得陈员外家是不错了,配得上自己女儿。可近一年来,看?着沈旖嫁入国?公?府,如今又成了独自开府的国?夫人,心里难免不平衡了。
沈旖有?此殊荣,沈家的功劳也在其中,同为沈家女儿,她的婷儿做不成诰命,可婚事上总该往上提一提了。
董氏也知沈桓脾气,藏着掖着只会惹男人不快,倒不如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兴许还有?得谈。
而听到?董氏真实想法的沈桓笑了:“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婷儿的意思。”
都有?,婷儿自己瞧中了,她也觉得满意,才想试一试。
董氏:“常言说得好,亲上加亲,和和美?美?---”
话没说完就被?沈桓打断:“你想和美?,可有?问过谢家愿不愿意,人家嫡子,配一个庶女,当人大度就真没脾气?”
更何况,谢家在意的只有?谢氏,为着纳妾的事,大舅哥没少数落他?,董氏这个祸源,更不可能落着好了。
亏得谢家家风清明,行事正派,换个斤斤计较的岳家,明里暗里施压,董氏未必能安稳过到?现在。
说到?这个,董氏也觉得自己委屈:“当初若不是为着一双子女,我也没想进沈家的门,我虽比不上姐姐,可在老家,也是不愁嫁,堪做正头?娘子的。”
“当初?你还有?脸提当初!”提起往事,沈桓实在是悔,也更火,指着董氏道:“当初我可有?强迫你,便是借你父看?病的钱,也没想过要回,就当做善事了,是你非要报恩,不图名分,为我沈家延续香火,你自己的决定,又委屈给谁看?。”
那时候,家里家外一摊子麻烦事,沈桓焦头?烂额,疲于?应对,加之父亲病重,唯一记挂的就是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沈桓稀里糊涂,就和董氏好上了。
可到?底愧对谢氏,董氏有?孕后,他?并未有?初为人父的喜悦,反而生出一股无力回天?的悲凉。
直到?今日,这股悲凉也未散去,反而更为浓烈和无奈。只因他?明白,一旦介入了第三人,他?和谢氏再也回不到?当初。
董氏知晓自己的处境,沈桓对她没什么情?分,将她接进府供她吃住也仅仅是为了子女,所以她不与谢氏争,但这回,为了女儿的前程,她不得不争一争。
家主指望不上,还斥责了她一顿,主母亦是从不搭理她,董氏只能自己去找谢霁。
谢霁的住处在前院,董氏不方便进去,就在外头?等着他?。
谢霁做起功课极为专注,直到?日落时分,方才出来走动散心,瞧见院门口杵着的董氏,着实愣了下。
董氏等到?了谢霁,欣喜异常,只觉之前的辛苦没白费,将自己做的点心递了过去,瞧着俊秀有?为的后生,越瞧越满意。
“读书?辛苦了,这是婷儿做的吃食,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此时的谢氏还在女儿府里住着,听到?婆子捎来的消息,当即就要摔杯子,若不是有?沈旖在身旁,想与沈桓干仗的心思都有?了。
谢氏真正生气起来,不好哄,沈旖哄不住,便陪着谢氏一道回了娘家。
沈桓这时也听说了董氏去找谢霁的事,脑门子一蒙,火冒三丈,想把董氏发卖的心都有?了。平日里盼着谢氏来找他?,到?了此刻,谢氏真的来了,沈桓理亏,心慌得很,打发了小厮去外头?回话。
“老爷近日吹了风,有?些头?疼脑热,怕传染给夫人,要不夫人过两日再来。”
夫妻二十载,沈桓什么路数,谢氏如何不懂,又哪里会听,把沈旖留在了外厅,自己进屋寻人。
沈桓闭眼斜躺在榻上,听到?脚步声,只当小厮回来复命,眼皮尚未掀开就道:“有?没有?与夫人好好说,夫人心情?如何?”
“我心情?如何,老爷能不知道?”
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沈桓惊得浑身一弹,连忙坐起,咳了一声,整理起了衣冠。
谢氏坐到?另一边,瞧着沈桓:“老爷可还好,要不要找个大夫给老爷看?看??”
“小病,不打紧,将养个两日就好了。”沈桓理完了前襟,又去理下摆,到?后面,弯下了腰,拿布巾擦起了鞋面。
那鞋面,早就被?小厮擦得干干净净,哪来的灰可擦。
一看?男人这样,便是做贼心虚。
谢氏也不卖关子了,直奔主题:“沈大郎,你自己说说,这么些年,我为沈家做的,够不够?”
“够的,非常够。”沈桓应得也快。
唯一的遗憾,就是缺个儿子,别的方面,谢氏算是做到?位了。
沈桓的反应,让谢氏有?了更足的底气,更直白道:“便是你纳妾,我有?拦着不答应?她进门后,我有?与她为难,与你那一双子女为难?可她又是如何回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