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不亏

别庄没有年轻丫鬟,都是年过三十的婶子婆子,这?些人忙完了活计,闲下来了,秋高气爽,聚在院子里?做花糕。

每个人做的花糕都不一样,有枣花的,菊花的,红糖花的,还有玫瑰花糕,各有特点,沈旖本来兴起,想弄个噱头,比出一二,赏点什么。

可一一看下?来,竟是不分伯仲,每样她瞧着都好看,到最后,左右为难,反倒是给自己出难题了。

不是自己掏钱,王寡妇大气得很,干脆道:“既然都喜欢,不如都赏了。”

沈旖也不是小气人,一人赏了个银稞子。

得了赏的下?人喜滋滋说着讨好的话,赶紧收了摊,端回厨房上锅蒸,女主子慷慨,觉得好吃,兴许还有赏呢。

待人散了,只剩沈旖和王寡妇,还有隔得不近不远,立在树下?,抱着长剑遥望她们的弄玉。

王寡妇与弄玉对视了一眼,撇撇嘴,回头对捧着桂花香囊在闻的沈旖道:“我说,真就置上气了,打算一辈子就这么不理不睬?”

一辈子?

沈旖不置可否。

一辈子还长,谁知晓将来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便是男人,也未必只有他一个。

王寡妇没得到沈旖的回应,长长一声叹:“我瞧着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前头那个不说,缘分太浅,可这个,你们怕是已经成事了,床头吵床尾和,多大点事,能气多久呢。”

这?话沈旖不爱听,她就看起来那么不像黄花大闺女,一个个都说她变了。

“我观你现下的境况,再嫁人,是不能够的,莫说国公府那边会不会放,便是这位,似乎也够呛。”

王寡妇这?嘴,沈旖真想赏她一罐浆糊彻底封了好。

“你怎知他不会娶我。”沈旖言不由衷地自嘲。

王寡妇愣了下?,眼珠子一转,好像很懂的道:“这?地方瞧着就是金屋藏娇的样子。”

言罢,王寡妇又是一副好奇的表情,凑近了沈旖道:“难不成,他真能帮您摆脱国公府,重获自由,还能娶你,若能做到这般,你又矫情个什么劲,赶紧投怀送抱去。”

沈旖别开脸,让自己离远点,冷笑着问:“你若想,我让你投怀送抱可好?”

“好啊!”王寡妇眼睛一亮,随即泄气道,“那也得大老爷瞧得上,生成那样,又财大气粗,寻常女子怎入得了眼。”

更何况,她还是个寡妇。

可同为寡妇,王寡妇瞧瞧肤白面嫩,都能掐出水儿的沈旖,欸,人比人,就得扔。

“其实也未必,兴许有的人口味就是比较重。”沈旖似是真的来了兴趣,竟是一本正经地要跟王寡妇传授经验之谈。

为防被不远处悄无声息的弄玉偷听到,沈旖刻意压低了声音,在王寡妇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王寡妇也是异常认真,频频点头,因为过于激动,不算特别白皙的面上竟也浮现出了那么一丝红晕。

弄玉眼见两女子窃窃私语,想凑近了细听,不想背后有婆子喊她:“姑娘,请的木匠到了,您去瞧瞧,那屋的桌椅该怎么打。”

止住脚步的弄玉瞧了瞧说笑中的两女,稍有迟疑,终是回过了身,道:“我这?就去。”

主子爷昨夜把一屋子的桌椅都拆了,不赶紧弄好,在过一夜,整间屋子都要垮。

情绪不佳的周肆正在书房里看陈钊送来的线报,而写这?线报的人,赫然就是卫臻。

一个被周肆抛到脑后,当他死了的男人,短短数月,就已经打入了思家内部,成了思家的幕僚,以及思家大小姐的武师。

“思家在南蛮也算是土皇帝,卫臻若是被这?位思家大小姐收拢,与驸马爷也无异了。”

话落,周肆把线报扔回给?陈钊,陈钊赶紧点了火折子,丢盆子里?烧成灰烬。

“若能娶了这?个思家女,令她全心归顺我大昭,卫臻也算是立了大功。”

周肆似是自语,又像是说给?身边人听的。

陈钊垂了脑袋,瞧着火盆里?的灰渣,内心其实很想说,圣上啊,若想令思家归顺,您娶了那位思家女,其实更管用。

然而,圣上明显没那个意思,宅子里?的那位娇娇都还没搞定,哪有精力再去想别的。

“听闻那思家女在南蛮也是少见的美人,配他卫臻,也不亏。”

是不亏,可也不对。

偷别人的妻私藏起来,还想给别人乱凑对,也不管人愿不愿意,主子爷这事做得,真不地道。

不过,地不地道,全在于主子爷高不高兴,没人能置喙。

陈钊也不去触这?个霉头,转而道另外一桩:“前两日,宁王进了趟宫,与惠太妃私下?见了一面。”

周肆这?回出宫,有意放了风出去,就是想看看有哪些人会趁他不在,借机作怪,果不其然,真就逮着了两只最大的。

思及惠太妃是沈家人,周肆嘴上留了些情,没批得那么狠,只冷笑着道:“不成全这对苦命鸳鸯,倒显得朕薄情了。”

惠太妃和宁王早年那些事,周肆虽不说全然探明,但也略知一二,左不过是有情,却敌不过现实,男的不愿娶,嫌对方门第低,女的眼见无望,转而另攀高枝。

陈钊不是很懂主子的意思,小心问道:“是意外,还是突生急症?”

不管是哪种,都算帝王法?外开恩,给?惠太妃留了体面。

周肆正要下?令,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一张泪涟涟的芙蓉面,不由打住。

毕竟是她的亲姑母,真没了,该有多伤心。

若要哭,也该是躲进他怀里?,由着他亲吻,给?她擦拭泪珠儿。

这?般浮想过后,周肆又觉惠太妃不能死得太快,就该多病几?场,让小女人急一急,哭一哭,体会一下?他内心的煎熬。

“老?爷老爷,夫人请您过去。”外头突然有婆子在唤。

闻言,周肆虎躯一震,果真,凉了两日,知道怕了吧。

兴许,已经躲在被子里?哭过好几回了。

“臣先告退。”识趣的属下?拱手行礼,默默退出了屋。

婆子也不敢进屋,只在外面等回复。

男主子脾气不好,昨夜才把寝屋砸烂,砰砰锵锵听着都吓人。

周肆心情虽不平静,人却坐着没动,手里?拿着一本游记,状似看得专注,可若谁这?时壮着胆子走近,就会发现---

书拿反了。

沈旖那边,给?王寡妇改头换面,打扮一新,面上抹了自家独有的妆粉,倒确实白了不少?,肌肤也细滑了。

王寡妇捧着自己的脸,爱不释手。

“也该你们沈家发达,便是做这?药妆,竟比那些老?牌的胭脂水粉都好用,关外风大干燥,女人面黑肤糙的,用这个再好不过。”

“那就得你好好推销一把了。”

沈旖打的,也正是这个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哎,狗子又要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