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曲如烟在族学闹出的事当然瞒不过曲老夫人和萧氏。

那天回去,曲老夫人将她叫到跟前训斥了半个多时辰,本以为这样就完了,可曲如烟不知顶了什么嘴,惹得曲老夫人勃然大怒,罚她在祠堂跪上一天。

曲老夫人觉得曲如烟在族里丢尽了脸面,不仅把来求情的萧氏赶了回去,还吩咐府里婢女,谁敢去给曲如烟送吃食,谁就收拾东西滚去庄子上。

饶是萧氏,也不敢公然使唤婢女前去。

好在,除了婢女,府里还有两个身手尚可的小厮。

“等到日落,把这食盒给你们三娘子送去。”萧氏示意婢女将食盒送到晏铮和常鹿面前,这食盒分了整整三层,不看也知道里面很有分量,“记得避开守门的婆子,不管钻洞还是爬墙,只要不被发觉,随便你俩。”

这种近身伺候人的事轮不到小厮干,常鹿觉得自己受了重用,忙不迭地应声:“夫人放心,小的一定送到。”

他这么高兴,萧氏就高兴不起来:“主子被罚,你倒是挺自在。”

常鹿吓了一个激灵,忙道:“小的不敢。”

他这么不识时务,萧氏想给他好脸色也难,倒是看晏铮的眼神难得有些温度,“我都听烟姐儿说了,要不是有你,那条畜生说不准就伤着她了。”

晏铮连忙拜下去称不敢,继而愁眉苦脸道:“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可惜,三娘子还是被老夫人罚了。都是小的没用。”

常鹿在一旁看傻了,好东西,这人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变脸跟他娘的翻书一样快?

他抬头看看萧氏,发现萧氏的眼神竟然更加柔和了!

“老祖宗要罚,谁拦得住呢?”萧氏让他起来,“要是一会儿三娘子说想要什么,你们再来回禀。”

吩咐完,两个小厮出去,嬷嬷才道:“老奴打听清楚了,三娘子会摔那些花瓶是二房的几个姑娘拿了二娘子的事讥讽三娘子……老夫人发怒恐怕也是因为这事……”

她说得简洁,但萧氏不用想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死了还不消停。”她冷笑一声,也不知是在骂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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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如烟在的祠堂离曲老夫人的院子颇近,跳墙是可以,但也得先端着这么大个食盒走过去,途中不被人瞧见才奇怪。

“打开看看。”晏铮指了指食盒。

“打开?”常鹿惊愕,“你要干什么?这可是要送去给三娘子的!”

“你傻啊,这么大个东西,明眼人都知道你要给谁送,那边有个花篮,先把糕点装进去,菜啊汤啊的过会儿再说。”

他说的不无道理,可常鹿有自己的算盘。

他要赶在来安之前,在三娘子跟前多多表现自己。到时候三娘子要选小厮,当然就会挑自己了。

所以送食盒的事,他根本没打算让来安跟着,他要自己去送,想抢他功劳,门儿都没有!

“那不成,”常鹿拦住晏铮,“夫人要是知道你擅自开了食盒,之后怪起来,算你的还是算我的。再说了,就几块糕点,三娘子能吃饱?”

晏铮挑眉笑道:“那咱们偷摸送吃食的事被老夫人知道,怪到夫人头上,算我的还是算你的?”

常鹿一噎,没那个胆子回“算我的”。老夫人在家里说一不二,他可不想被送回庄子上。

“那、那你说怎么办吧,反正我一定要送食盒,你最好别不自量力跟我抢。”他大胆放话。

晏铮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是你得辛苦点……”

常鹿忙道:“什么法子,你尽管说,我不怕辛苦。”

晏铮指指不远处的一排屋子,那是老夫人的婢女单独住的通铺,一直连到祠堂旁边,最外侧的墙角好巧不巧,有个狗洞。

“你是说……让我钻狗洞过去?!”

晏铮觉得他的惊讶很莫名其妙,“反正婢女们这会儿都不在屋里,谁能看见你?还是说……你口口声声要做三娘子的小厮,如今连为三娘子钻个洞都不乐意?”

常鹿如被戳的刺猬,唰一下蹦跶起来,“谁说我不乐意!为了三娘子,别说钻洞,我爬过去都行!”

只要到时候三娘子问起,自己把这事拿出来一说,三娘子可不得对自己刮目相看?

反倒是来安,只会说不会干的废物一个!

他打定主意,宝贝似的抱住食盒,生怕晏铮来抢,扭头朝婢女屋子那边跑。

等人彻底不见,晏铮才慢悠悠把从食盒里顺走的油纸包糕点拿在手里掂了掂,转身往祠堂去了。

祠堂内,曲如烟的两条腿早已跪得没了知觉。她不记得自己跪了多久,只知道刚进来时太阳还没落山。

肚子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声,她有些难堪,又庆幸没有下人在旁边。

从学堂回来后,她想过会被祖母训斥,但没想到祖母会那么生气。

为什么?是因为自己没有遵守和祖母约好的事吗?

“三娘子?”

熟悉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曲如烟背脊一僵,心口开始砰砰直跳,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那人又唤了她一声:“三娘子,没事吧?”

是来安。

她几乎下意识地开口:“别进来!”

又忙补充:“我、我很好,好得很。”除了两膝红肿以外。

自己穿得并不多,热气却直往脸上冒,曲如烟拿手背碰碰自己的脸颊,不明白是怎么了,为什么光是听见来安的声音自己就能慌成这样?

“祖母不是说了谁也不许来?你来干什么,还不走来。”她不想让来安看见自己这副模样,抬高声音道。

“可夫人吩咐小的来给三娘子送吃食。”像听不出她凶恶的语气,晏铮回答。

吃的?

她的确是饿了……

可曲如烟一点也不想看见门外那人,一看见他,她就会想起之前在小苑里的事,她有点恼羞成怒:“我不要你,常鹿呢,不是还有常鹿么,让他来送!”

话落,门外的人倒是静了,只是这阵沉默也让曲如烟十分不自在。

“我知道了。”

没等她再开口,门外的人丢下这话,便看不见踪影。

曲如烟不禁又觉得空落落的,右手按在柔软的衣料上,能感觉到自己尚未平息的心跳,还有……她双目一凝,忽然直起身,在怀里空抓了几下。

没有……

她后知后觉。

金锁不见了!

什么时候弄丢的?

她努力回忆,终于想起自己一时冲动把它扔进了小苑的池塘里。

怎么会这样……

夜色已经黑了,常鹿还没有来,来安也走了,门口有婆子守着,她连出都出不去,怎么去找锁?

要是被谁拿走了……

曲如烟越想越糟,搀扶着桌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门扉被她费力地推开,本以为外头肯定空无一人,可声音又的确在旁边响了起来:“三娘子?”

祠堂门前挂着两盏孤零零的灯笼,橙黄的光影打在男人半边脸上,他浅色的瞳孔如猫一般在夜里涟漪微光。

他竟然没有走……

“你、一直在门口站着?”曲如烟口干舌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晏铮从墙边支起身:“我是三娘子的小厮,当然得时刻跟紧三娘子了。”

他说得太过理所当然,要是平时,曲如烟定要训斥他不懂规矩,可此时她却罕见地噤了声,灯影笼罩下,她低头咬紧了唇,腰间丝绦被她一遍一遍揉捏在手里。

“来安……”

“嗯?”

“你……”她往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角,神情认真地说:“你能不能,偷偷带我出去?”

饶是晏铮也听得挑了挑眉,他没出声,曲如烟接着说:“我……我白天落下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在族学,不能明天,就得现在去找。”

晏铮不置可否:“三娘子不等常鹿了?”

“关常鹿什么事,我要你!”

她拧眉,说完才意识到这话不对,连忙改口:“你是我的小厮,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晏铮抬头看看天色,曲如烟以为他不愿意,正要再说点什么,就见晏铮指指她身后,“那得先搬张凳子出来,毕竟祠堂这墙还挺高的。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