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蔓并没有注意到陆锐翰的反应，仍在沉迷在自怨自艾的惆怅情绪之中。
“如果我能够像颜小姐那样聪明能干……那你现在肯定会轻松很多吧。”
赵蔓早就记恨颜颜这个赝品最近的大出风头，怎么可能好心赞美她。
此时的惺惺作态也不过只是为了吸引陆锐翰的注意，顺带再卖波柔弱坚强白月光的娇弱易碎人设，让陆锐翰又爱又怜地将自己捧在手心里娇宠。
那句“可惜我只是条人鱼”的理由，陆锐翰此前听过无数次。每每听到他都会特别心疼，既怜惜赵蔓在陆地生活时的苦难，也感动对方愿意为了自己、为了两人的爱情而留在人类世界。
可是现在……陆锐翰突然感到一阵迷茫。
赵蔓口口声声羡慕的颜颜……也是一条人鱼。颜颜从小享受到的教育和资甚至远不如曾经的赵蔓……
可为什么赵蔓现在与颜颜相比——
陆锐翰甩了甩头发，努力压住自己内心的茫然和烦躁，放软声音对赵蔓说：“已经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阿蔓毕竟身体不好，我不能用看待颜颜的眼光来看待她……’陆锐翰在心中不断地劝说自己，为赵蔓找借口，也为自己找理由。
陆锐翰自认为自己的这番想法体贴深情，但在赵蔓却因为他的冷淡反应而很不满。
与陆锐翰独立后的狼狈不同，赵蔓最近过得非常舒服。
虽然两人最近资金困难，但医院看在之前的面子上，依然正常供药。
赵蔓的病情在药物的作用下得到了良好控制。她最近又见不到颜颜和陆母这两个让她情绪波动最大的刺激原，病自然便是一日好过一日。
陆锐翰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富二代为她抛弃一切，这件事更是极大地满足了赵蔓的虚荣心。
唯一让赵蔓感到不满的……就是她没办法再像原来大手大脚花钱。没有钱，她连外出社交的愿望都淡了下来，不愿意拎着过气老款的包包和自己的那群塑料花朋友见面。
赵蔓很清楚，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抓住陆锐翰比什么都更重要。
所以虽然不满对方的反应，但她还是欲泣未泣地点了点头，柔弱而坚强地站起来走回房间。
刚才和颜颜在餐厅里的那番掰头，让陆锐翰始终都有种势不如人，矮人一头的憋闷感。看到赵蔓的温顺反应，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现在他也只有在依赖自己的赵蔓面前，才能找回曾经骄傲不可一世的感觉。
在赵蔓委委屈屈地回房间之后，陆锐翰也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过了很久之后，陆锐翰才终于下定决心，掏出手机联系了自己在富二代圈子里认识的几个朋友，克服自己的骄傲，打算开口向他们借钱。
龙潜于渊。陆锐翰相信自己现在也不过是暂时蛰伏而已！哪个成功人士年轻的时候没经历过一段灰暗的贫穷岁月！
透过百目鬼buff，陆锐翰的一举一动都被颜颜捕获于眼中。
因为餐厅需要报警处理醉汉一事，所以他们几个当事人现在还逗留在餐厅中。
看到陆锐翰自认为低姿态地去求人借钱，小阴阳师只觉得一阵好笑。在商场上做生意，当然是利字当先。而陆锐翰……他实在让人看不出身上具有任何可以带来利益的潜力。
他这种人想要其他人的投资？还不如去参加传销更痛快。
陆锐翰今晚的痛苦挣扎，在颜颜看来就像是喜剧电影的投影，逗得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眸中含烟。
看到颜颜的笑容，误以为对方是在示好的祁霄更是得意了起来。他继续殷勤地非奉承颜颜，“颜小姐不如留个联系方式？我与颜小姐有这么多共同话题，想必一定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我从现在起就已经开始期待和颜小姐的下次见面了。”
祁霄说话时的声音被刻意压得很低，沙哑低沉的男声听起来真的有种深情缱绻的苏感。
但颜颜只是歪头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对方。
期待下次再见？
有缘黄泉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
颜颜觉得他们下次直接地府见吧。到时候如果刚好碰上她心情好的话，说不定还会看在两人是熟人的份儿上，让孟婆为他打个折，搞个孟婆汤买一送一的优惠活动。
看到颜颜的这个反应，周助理也非常义气地掏出手机为颜颜解围：“那你可以加我的联系方式，我觉得我和先生也一见如故呢。”
哼！没有人能够在他面前挖走陆氏的小吉祥物！没有人！
颜颜这种极有距离感的防备让祁霄有些失望，但他还是始终保持着自己优雅的笑容，在醉汉一事结束后还非常绅士地目送颜颜离去。
直到颜颜和周助理两人消失在视野范围的瞬间，祁霄的脸色才猛地阴沉了下来。
祁霄摘下自己的眼镜，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不着急。一条没见过世面的小人鱼而已……她当初能爱陆锐翰爱得死去活来，现在当然也能被我哄上手。”
语气轻蔑的声音回档在停车场，在尘埃中打了个滚，携着不怀好意的危险。
系统和穿越事务所很快就查出了祁霄的真实身份。
正如颜颜所猜测的那样，祁霄是‘医院’的一员。原剧情中原主和白月光的换尾手术就是由他主刀完成的。
书中对于祁霄仅仅只是一带而过，字眼描写得好像真是个治病救人的好医生似的。
但只要细想下来就能知道，这个逻辑根本经不起推敲。能够做出换鱼尾这种手术的人……简直和之前那个用自己王妃的血来做毛血旺的王爷一样不靠谱。
在原剧情里，陆锐翰和赵蔓半哄骗半逼迫着让原主进了手术室，‘医院’一方什么都不用做就白赚了原主这个实验品，祁霄也当然不会出现在原主面前。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医院本就对颜颜这条人鱼充满了研究欲，等到出现那根食发鬼的头发之后，更是被引得兴趣爆棚，恨不得把颜颜切成生鱼片研究。
可是陆锐翰却总是掉链子，连个小姑娘都哄不过来，反而让他本人的遭遇越来越糟，连药钱都快掏不出来了。等得不耐烦的研究人员索性直接抛开了陆锐翰，开始亲自接触颜颜。
他们做了非常详细‘可靠’的计划，派出实验团队中皮相最好的祁霄去引诱颜颜，打算打一副感情牌。
在初战‘英雄救美’剧情失利之后，祁霄也并没有死心。
他用自己的人脉打探了颜颜的行踪之后，很快就真的做到了之前和颜颜说过的‘下次再见’。
陆氏的季度企划进行得非常顺利，算是为陆氏以后的发展又提供了更上一层楼的助力。在一次海边拍摄结束后，他们还特地在海边别墅里大肆庆祝了一番。
颜颜作为这批新人中最受器重的那个，当然也应该参加这次庆祝。
不过她对于这种人太多的场合不太感兴趣，走个过场后就跑到海边去了。
祁霄等人就是这时候盯上了颜颜。
“她来了，”看着颜颜的背影，和祁霄同行的同事紧张地戳了下他，“这次的计划确定没有问题吧？”
“放心好了，一个小姑娘而已，很容易就能上当的，”祁霄不以为然地说，“从她之前对陆锐翰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是重感情还天真的性格。这种女孩最好骗了。”
之前他们实验室又不是没经手过这种小姑娘。
同事不相信地皱了皱眉，“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祁霄耸了下肩，不耐烦地回答：“谁能想得到那条小人鱼那么能打？”他自己都没把握能够瞬间撂倒那个一米九多的壮汉，结果那人在颜颜面前却和纸人一样。难道人鱼还有力大无穷的特性吗？——人鱼没有，觉有。
说话间，他和同事也走到了颜颜的身边。
“颜小姐，”祁霄像是变脸一样瞬间收敛了自己的高傲神情，笑着和颜颜打招呼，“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祁霄今天不像上次那样西装革履，看起来距离感拉近了不少，“看来我和颜小姐还真的很有缘。”
说话时，祁霄用隐晦而又阴暗的眼神仔细抚过颜颜的全身。
越看，他就对这条人鱼越满意。
坐在沙滩上的漂亮女孩像是伏于岩上的海妖，又像是映在海上的皎月，一举一动都有着惊心动魄的美。
要颜颜来说，这个世界的大众对海洋生物的了解和认知实在是太匮乏了。
海中生成的妖怪可不止美丽诱人的塞壬。
还有什么夜叉啊、地震鲶啊……
他们唱歌也都和塞壬一样，可好听了，每一曲都是送给听众的成名经典曲目，曲名《没有明天》。
给人的代入感和体验感也非常强，听众们只要一听，那就是真的‘没有明天’了。
听到祁霄殷勤的客套话，颜颜施舍般地将目光移到他身上扫了一眼，和初见时同样地冷淡。
这种冷漠让祁霄多少有些尴尬。好在这次他们是组团打野，很快同事就配合默契地递过来了台阶，“不过我们还是不要一直留在这个地方叙旧吧，听说这个地方经常闹鬼呢。”
“闹鬼？”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原本对他们爱答不理的颜颜，在听到这个关键词之后，却突然有了兴趣，转头看向他们追问，“在哪里？”
“在……就在附近……”同事被颜颜这张美艳清冷的脸晃得心里一慌，结结巴巴地回答，“不过我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的。”
“要是真的有鬼，我怎么会从来没见过呢！”
早已排练好的这句台词却引起了颜颜的一阵轻笑。
“没见过的就等于不存在吗？”颜颜语气微凉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那难道……你见过自己的脑子吗？”
“……”只是想来和祁霄打配合的同时一呆，被颜颜的这个反问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自己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之前每次催促陆二少去采集颜颜dna，陆二少就会露出痛苦挣扎的纠结表情。
这条人鱼小姐……怕是鲨鱼后裔吧。一口一个小朋友。
祁霄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不讨论那些传言了。颜小姐，这么美的海和月色，不如我们一起在海边走走？”
颜颜挑了挑眉，颇为期待地欣然同意：“好啊。”
这一晚的月色真的很美。沉月入海，整个人的灵魂都沉醉了下来。
但越是美的夜晚，越容易出事。
颜颜和祁霄一前一后走到僻静大礁石附近的时候，附近突然传来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女人呜咽声。
顺着抽泣声望去，一个脸色惨白身穿带血白衣的女鬼正趴在两人面前。她身上布满了血和灰尘，眼下更是流着条条血泪，手指挖在沙上留下一片狰狞痕迹。
颜颜看着她，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这位‘女鬼’小姐，是祁霄特意雇来吓唬颜颜的演员。是他英雄救美计划2.0版本的npc。
演员刚接到这个活的时候，也觉得难以理解。大晚上摸黑吓唬个小姑娘，这是谈恋爱啊还是谈仇杀啊？
但她还是答应了祁霄的要求。他们这行拿钱办事，哪有什么挑工作的讲究。前几天她还听说有个同行大哥揽了个装醉汉的活，结果被目标一下撂倒在地，现在已经自尊心受创考虑转行了。
月色沉沉，女人的呜咽声如同粘稠液体一样自脚踝而起蜿蜒而上，直至在心脏处越缠越紧。血腥气带着不详的味道飘散在空中。
就算策划人祁霄在看到演员出场之后，也不由得因为这恐怖的气氛而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在哭泣声与恐怖气氛蔓延的时候，颜颜的眼睛却猛地亮了起来。小阴阳师像是被什么感兴趣的玩具突然点燃了，专注地盯着对面的女鬼。
祁霄站在颜颜身后，所以看不到颜颜近乎狂热的眼神。
‘是被吓呆了，反应不过来吧。’想到这里，祁霄得意地笑了笑，他就知道，用这种恐怖惊悚素材来哄小姑娘，绝对百试百灵。
这么想着，祁霄向前走了几步，轻声安慰颜颜，“别怕。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听起来倒真的有些缱绻迷人的味道。
祁霄一边说话，一边抬手去揽颜颜的肩膀。
而就在他的手臂伸到半空的时候，突然听到颜颜开口：“姐姐，你的打扮有问题。”
祁霄的动作和女鬼的哭声同时僵住，“啊？”
“没有长这个样子的女鬼。”经验丰富的小阴阳师语气笃定地传授知识，“你的bug太大太多了。”
在其他两人陷入诡异呆滞的时候，颜颜非常热情地继续说：“你扮演的是哪个女鬼啊？我告诉你怎样才能演得更写实更准确！”
扮鬼吓人也要有点基本法啊？稍微敬业点多考证些啊！
你看这不就在行家面前丢人了吗？不然我去找几个专业人士来辅导速成一下？是百目鬼还是清姬，是丑时之女还是络新妇？各款女鬼，我都有。
讲道理，不是我地图炮，论装鬼吓人，在座诸位都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