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水心’微微动容,启唇欲说些什么,又止了话。
“心儿,为父一直是疼爱你的。你不认为父,也不过是一时之气。我已经知道,你派人为你母亲裴玉修了坟。昨儿我去牢里看过你姐姐,她说这些年,她经常暗中欺负你,实在是对你不住。可她罪不致死啊?”
“你薄情寡义,让我母亲生生气死,尸首扔去乱葬岗。颜向菱花重金买我的命,难道还不该死?”她泣泪控诉。
颜卿又惊又愧疚,却欣喜地道,“心儿,你总算肯认为父了!”
‘颜水心’满脸凄楚,“你终归是我爹,我避而不见,就是怕见了你心软。”
“心儿,为父错了。”颜卿猛地煽了自己一耳刮子,“你就原谅为父吧。”
“爹!”‘颜水心’向他奔过去,抓住他的手,“您怎能煽自己?”
“我的好女儿。”颜卿揽住爱女,好一番父女情深。
萧夜衡坐在主位,面色冷淡地饮着茶,对下人吩咐,“给颜尚书奉茶。”
婢女端上茶,颜卿坐在侧边一排长椅的其中一张位子,端起几上的茶盏品了几口,忐忑地道,“安王,小女水心毕竟还未过门,住在安王府,似乎并不合适。您可能不知道,外边早就非议了。”
“本王又岂会在乎天下人说什么。”
“可当父亲的,总得顾全女儿的名声。”
“颜尚书何意?”
“我想带女儿回颜府居住,等到她出嫁再长居安王府。当然,安王可随时去看小女。”颜卿一副长者的姿态。
萧夜衡不悦,板着脸问‘颜水心’,“你的决定呢?”
她露出懦弱的表情,“我……”
颜卿怕她拒绝,诱道,“心儿,你母亲死前,还有遗言、遗物要交待给你。待回府,为父同你细说。”她一向孝顺,就不信她不答应。
等她回府了,有的是办法让她同意救向菱。
果然动容了,“好,我跟你回去。”
“好女儿。”颜卿站起身,朝萧夜衡一揖,“多谢安王这些日的照拂,我这便带小女回去。”
“本王派人护送。”萧夜衡冷声交待,“可切莫亏待了本王‘未来的王妃。\'”
“那是自然。”颜卿连连称是。
于是,一干下人就亲眼看到颜卿带着‘颜水心’坐上门外的马车,走了。
萧夜衡冷眼目送。这些天,派人冒充颜水心,引蛇出洞,使得萧慎派了好几波手下攻击。所有围攻假颜水心的人都被当场击杀,可惜,里面没有萧慎。
此人更是几度凶险逃脱,都押下消息。
不想外围的拼杀,影响到安王府里心儿养胎。她需要一个安当的环境。
萧慎被皇帝贬为罪奴,刚接到密报,仍忠于萧慎的死卫差不多死光了。萧慎这些天暗藏在颜卿府上。
其一定想不到,昔日忠于晋王的人,也会将他出卖。
这回,他要将萧慎、颜卿一锅端了!
眼尖的下人觉得那升平郡主似乎有点不同。
可主子都没说什么,其余人自是不敢置喙。
大街上车水龙马,一排排店铺林立。
一身灰衣,戴着斗笠遮面的晋王萧慎站在一幢房后转角,看着颜卿驾马车迎回了颜水心,嘴角挂起一丝狠笑。
很快就折回了近来一直居住的颜府,守株待兔。
马车驶进了颜府,府邸不大,虽然谈不上气派,也不差。
颜卿带着颜水心其及侍婢到了后院的其中一间厢房,“你母亲的遗物就在房里。”
颜水心踏步走进房,颜卿劈昏了与她随行的婢女,将房门从外面落了锁。
“爹,你干什么!”颜水心在房内惊呼。
颜卿在外头刻薄地说道,“里面有贵客,你好生侍候,听话,可能还有一条活路。”
“爹,你怎么能这样待我!”她焦急地呐喊。
“居然害得你姐姐差点被斩,我没你这样的女儿!”颜卿咬牙切齿地恨道,“晋王萧慎在里面。等你成了他的女人,还不唯命是从?你怀着安王唯一的后嗣,你若拿肚子里的孩子要挟安王,你姐从狱里放出来,就是一句话的事。你若不从,安王要是知道你失贞,还能娶你?”
“颜卿,你这个狗东西!”房内的颜水心还没骂完,一个身穿深灰衣衫的男人从角落里走出,照面就往颜水心撒了一把药粉。
颜水心呼入,顿时浑身瘫软无力,“你……你是萧慎?”
“我是你男人。”萧慎走到她跟前,一把捏住她的脸,“长得也没那么好看。浓妆艳抹的,恶心。”
撕了她的衣服,见她微隆的肚皮,“里面装的就是萧夜衡唯一的孽种?你说,本王给你弄掉,萧夜衡会是什么反应?”
“不……不要……”她分外恐惧。
“放心,你的肚子还有用。本王没那么残忍。”萧慎突然猛甩了她一巴掌,打得她头昏脑胀,“要不是你这贱人,萧夜衡根本逃不出拢季城那边的死牢!本王也不会落到被贬为罪奴、躲藏逃难的地步!都是你,要不是你有利用价值,本王将你五马分尸!”
她吓得瑟瑟发抖,“饶……饶命。”
“你听话,就不会死。现在,本王就先试一下,萧夜衡那个残废为何这般在乎你。”
萧慎撕了她的衣衫,就地‘惩罚’!
女子的痛喊哭叫声不断,颜卿负手而立,就在门外头听着,萧慎是如何要了颜水心那个不认父的贱人。
好一会儿,动静才止。
萧慎整好衣衫,打开房门,冲颜卿呸道,“这女人这么差劲,也不知怎么就将萧夜衡迷得团团转。”
颜卿脸色难看,“晋王这回满意了?”向他伸手,“你的要求,我做到了。我先前投靠你的信笺,可以给我了吧?”
要不是他用那封信威胁,说他死了,信立马有人送皇帝手里。
颜卿怕皇帝收拾,才勉强听晋王号令。
“不急。”萧慎无耻地道,“本王才得到了颜水心,我们现在是一家人。”
“什么本王?”房内衣衫不整的颜水心理好了衣衫,靠着桌沿开口,“皇帝早就下旨将你萧慎贬为罪奴,取你项上人头,还有五百两赏金呢。”
萧慎厉喝,“贱人,难道你不怕我告诉萧夜衡,你被我弄上手了?”
颜水心站起身,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帕子,脸上因刚才欢、爱而出了汗,她用帕子抹了几把脸,一张皮肤暗黄,相貌中上的脸蛋露了出来,压根不是真的颜水心,“奴家凝露,只是倚红阁的一个妓、女,能被您睡,也不亏。奴家这轮廓有几分像升平郡主,打扮打扮,皮色涂白,就七分像了,安王府的方毅总管便让奴家冒充她。办好了差,安王有重赏。”
“那你的大肚子……”萧慎惊疑。
“哦,吃了点药,腹胀气。”凝露拍了拍鼓起的肚皮,“安王收到密报,你躲在颜卿府上,颜卿不停地赖着要见升平郡主,为了让你们两个上当,才好心安排了奴家这一出。”
话峰一转,又看向颜卿,“颜大人,你居然出卖自己的女儿,你可真是愧为人父、猪狗不如。好在升平郡主颜水心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否则,她该多伤心?你们这两个傻蛋,安王那么在乎升平郡主,怎么会让她跟任何人走?中计吧。”
话音才落,安王派遣的无数事先埋伏的侍卫从房顶跃下,抽刀对着萧慎。
颜府的护院执刀对抗,一名侍卫喝道,“颜卿窝藏钦犯,罪不可恕。尔等投降,减轻责罚。”
所有护院全部扔刀俯首。
萧慎与颜卿被个冒牌颜水心耍了,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萧慎抽出腰间佩剑,狂喊,“我杀了你们!”
“大爷莫动怒。不然你疯得更快。”凝露是好意提醒。
萧慎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方才咱们‘办事’时,我给你下了奇欢疯尸散之毒。”凝露从袖袋中掏出一粒药丸吃了,“我吃了解药,你可没有解药。萧慎,若是不行房,你还能清醒个一两个月,可行了房,你马上就变成疯子了。”
萧慎突然躁吼一声,双目赤红,手里拿着长刀胡乱砍人,显然已入疯颠。
一名弓箭手在房顶射箭,箭矢击穿了萧慎执刀的右手腕,他痛得扔了刀,发疯欲咬人。
一干侍卫早就有备而来,一张大网朝萧慎盖过去,将他罩住。
无数刀朝他砍过去,萧慎很快被剁成肉、酱。
只余一个头颅完好。
其中一名侍卫用剑挑起萧慎死不瞑目的头颅,用布包好,“安王说了,他的一切磨难皆因萧慎而起。要这逆贼不得好死。头还是得留着交差。要不是不想横生变节,萧慎哪能死得这般便宜。”
睨了颜卿一眼,“至于你,不丧心病狂卖女求荣,还有一条活路,现下……等着明儿与你长女颜向菱一道处斩。”
颜卿双手被反绑于身后,他受不了被万人唾骂,受不了丢官,猛地往院子里的一株大树干撞过去。
砰!一声巨响。
颜卿头烂血流,倒地抽搐了几下,就死了。
“我跟你们拼了!”一名中年妇女捡了刀向一干侍卫冲过来。
凝露一刀结果了她。奉命前,已练了些时日的身手。
“颜柳氏,颜卿之正妻,颜向菱生母。安王有令,颜卿若死,颜柳氏……死。”凝露说出她死因。
一干人开始收拾颜府残局……
稍早前,安王府
萧夜衡送完了颜卿与假的颜水心出府之后,折回听雨轩。
只见院子里一名身穿粉衫、未施粉黛的绝色女子正坐在院子里的敞椅上沐浴阳光。
她眸色宁和,举手投足之间优雅从容,不是颜水心,又是何人?
方毅跟在萧夜衡身后,看到颜水心并不意外,因为刚才与颜卿一道出府的,只是伪装成升平郡主的一个替身凝露而已,安王岂会舍得真正的郡主冒半分风险?
萧夜衡走到颜水心旁边,一旁站候的婢女春桃立刻给他端上一张椅子。
他坐下,伸手轻抚着颜水心的肚子,“宝宝,今天乖不乖?”
“不乖,踢了我好几下了。”颜水心轻声嘟嚷,声音里却无半分埋怨之意。
萧夜衡感受到肚皮上轻鼓了一下,诧异欢喜溢于言表,“心儿……宝宝在踢我!”
“那是宝宝在向你打招呼。”她微微一笑,笑魇清丽绝尘,萧夜衡一时看呆了,“好……本王的孩儿真可爱。”
他算着时辰,“心儿,你在敞椅上躺了有半个时辰了,我扶你走走。”
她站起身,还没迈步,就被他扶住。
“我可以自己走。”哪用人掺,何况,他腿脚不方便。
“本王喜欢掺着你。”他低首瞧着她绝美的面容,独眸中充满着无尽的爱意。
一名侍卫拎着一个黑色的圆布包进院,“参见王爷,郡主。萧慎抓到了。”瞥了颜水心一眼,怕吓到她,不敢多说。
颜水心看了那布包一眼,“那是萧慎的人头?”
侍卫犹豫了一下,道了声,“是。”
“打开让我看看。”她要求。
萧夜衡劝阻,“心儿,你有孕在身,还是别看了。”
“那恶人害我跟你差点死在牢里,逃亡路上数度涉险。”颜水心气愤地咬牙,“我做梦都想割下他的脑袋。不让我看,我睡觉都不安稳。”
“可是……”萧夜衡还是不想她看到血腥。
“牢里几百具尸体残缺不全,横七竖八的,我可眨过一下眼睛?”颜水心面无表情,“区区一颗脑袋,还能吓到我不成?”
萧夜衡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地摊开布包,果真露出萧慎的头颅来。萧夜衡走过去,捏检了下死头萧慎的脸面,确认不是假的之后,才终于舒了一口气,“萧慎死了,皇兄一定很高兴。”
侍卫将今儿颜府发生的事一一禀报了一遍。
萧夜衡怒火中烧,“好他个萧慎,竟然还敢肖想心儿,留颗头都便宜他了。将其头颅悬挂于城门一个月,让世人看看,乱臣贼子的下场!消息进宫通知皇兄。”
“是。”侍卫领命前去。
萧夜衡挥退下人,院中只余他与颜水心,他有几分小心地说,“颜卿自尽了。他毕竟是你这副身体的亲父,你会不会生气?”
“不会。”她摇头,“他根本没将原主当成女儿,他的下场自找的。”
“什么原主。”萧夜衡揽过她,“你才是这身体真正的主人。本王不许你说那两个字。”
“萧夜衡,我在现代时,看过一本书,叫《从囚牢睡到朝堂》。”她仰首盯着他,“书里有个囚牢,发生的人事,部份都是书里写到过的。你……是书里的人物。会不会哪天,我醒了,就回了现代?”
萧夜衡震惊不已,随即拥紧她,“心儿……不会的、不会!”
“可是……”
“告诉本王,书里,到底写过了哪些?”
她回忆了一下,“那本书里女主角是夏初雪,男主是白锦川、那些狱卒囚犯的名字对得上,牢里具体发生的事没写,只是写夏初雪睡狱卒、睡囚犯的泛黄劣迹。最后只有一笔书里说囚犯半年后基本死光了,你是被皇帝派的禁卫军救了。写到你出牢之后,活埋了剩下的几个囚犯。别的没了。”
“夏初雪睡那些男人的细节,写得清楚吗?”萧夜衡面色不好看。
她……点了点头,不怕死地道,“人家就是看小簧文嘛。不清楚,看个屁。”
“以后不许看。”萧夜衡满脸醋意,“要看,本王给你看。你有什么不清楚的,本王教你。”
“哼。”她可不答应。
萧夜衡也不逼她,大不了,以后要是发现她看黄shu,没收便是。
思了一下,他说道,“我凤祥王朝开国已有一百多年,往上是魏、进、悯时期……历史一一载册。各史册详细记录了当朝皇帝、臣子、民间士大夫、文人雅士,富商名流等的一切事迹,全都有录可寻,其后代依然活着。这根本不可能是在一本书里,而是一个真真实实的朝代。”
他说的这些,颜水心这些天已经查过了,也感觉不像在书里,“你是说,我是从未来世界灵魂穿越到了你在的朝代?”
“对。”他颔首,“很多事,都讲个缘字。本王在想,正因为你看的那本书,与本朝所发生的极少部份人事所类似,成为了你从未来到本王身边的机缘,也就是说,你注定是本王的女人!”
颜水心拍了自己的手腕一巴掌,嘶了一声,“好疼。”
萧夜衡疼惜地道,“心儿,你干什么?”
“在书里就不会痛吧?”她皱着眉毛,“挺痛的。看来,我是灵魂穿越来了,不是进书里了。”
“你才知道?”他扬了一下浓黑的眉宇,突然想起什么,不悦地问,“心儿,你该不会因为那本破书,误以为本王出牢后要活埋你,你才在牢里刻意照顾本王的吧?”
聪明。颜水心不得不在心里赞了一句,面上才不承认,“哪有?凭我的本事,还用得着去巴结你?我自己一个人跑掉岂不是更便捷?”
萧夜衡想到,当初在牢里她不离不弃,她一个人出了牢之后,还冒险回来救他,马上就信了她的话,“心儿,本王信你、爱你。”
“我也是。”她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心里却叹息。
爱情是圆满了。
可是,她所在的时空,按文明程度来算,与在现代的爹娘隔了一千多年,而且历史上全无记载。
现代的爸妈该怎么办?要是他们也能穿过来就好了。
而不是她与萧夜衡穿回去。
因为,萧夜衡在古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贵为王爷。
在现代,他少了只眼睛,左脸都是疤,左腿也断了一截,怕是工作都不好找。
况且,也不是她想怎样,就能达成的。
以现下的情况,她怕是要在古代呆个一辈子了。
隔天,白丞相家一干晋王从犯处斩。
颜向菱的人头也落了地。
前晋王萧慎的人头挂于城门之上,因其私设大牢,牢中死‘囚’无数,害得无数百姓痛失亲人,萧慎的人头每天被烂饭、臭鸡蛋等污秽物‘招待’,直到剩一个骷髅头才被取下。
皇帝萧景得知萧慎死讯,龙心大悦,为稳民心,下令抚恤因萧慎设牢而亡故的成员家属。
有安王萧夜衡相助,晋王造反风波很快过去,凤祥国民心大定,逐渐走向昌盛……
萧夜衡以最快的速度命人准备了与颜水心的婚事,就定在半个月后。
在成婚的头一天,颜水心才回了升平郡主府。
府邸占地宽广、白墙环护,曲径通幽,妙手回廊映射着小桥流水,假山嶙峋。
不时有一队侍卫巡逻,家丁婢女井然有序地或洒扫、或进出忙碌。
一座座楼榭挂着大红绸布、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一张张桌椅已然整齐摆放在大厅、及院里空旷处,随时准备着宴席开设。
景致幽美的庭院一隅,一树红珊瑚亭亭玉立,色泽鲜艳欲滴,美得精巧。
一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拿着个册子在旁站候,恭敬向颜水心行礼,“小的夏鸣,安王吩咐暂代郡主府总管,这册子上是皇上赏给郡主您的明细,郡主一直住安王府,小的便命人将赏赐都放在库房里,等您过目。这株红珊瑚,安王说好看,便让小的放在院子里。”
颜水心观赏着一树红珊瑚,“果真美不胜收。”
“这是海外的番国进贡的贡树。整个凤祥国只此一株,可见,圣上确实看重郡主。”夏鸣在旁解释。
萧夜衡适时走过来,见到颜水心盯着红珊瑚看,心里不爽,“有什么好看的,收起来。”
夏鸣犹豫,见颜水心点头,才命人将珊瑚树搬走,“小心些,御赐之物,不可磕碰。”
颜水心瞧向萧夜衡,“朝廷有很多空缺官位,等着你与皇帝安排人候补,你不是在忙么?”
“那些都是皇兄的事。本王这阵子只是忙着布设我们的婚礼。”他将她拥入怀,“心儿,你在哪里,本王自然要跟着。”
“好多人看呢。”颜水心见不远处的下人都往这瞟,羞红了脸颊。
萧夜衡眸色微沉地瞪过去,一干下人霎时低头不敢再偷瞧,“这下没人看了。”
“……”颜水心默了一许,“我看这郡主府,奴仆护卫加起来有一百来个人,我记得,皇帝没赏我人手吧?”
“都是本王安排的。”他牵着她的小手进到其中一个房间里,打开梳妆台上的一个木盒,里面是厚厚的一叠契纸,“包括总管夏鸣在内,这是一百人的卖身契。你可以任意处置他们。若冒犯你者,可杀之。”
颜水心做为现代人,不会随意要人命,有这些契约,她做为主子,提升震慑力,还是好的,“多谢王爷。”
买这么多人,要的差不多得个天价了。
“心儿,你好久没叫本王夫君了。”
“夫君……”她乖巧地唤了声。
他凝注着她的眸光中,富满了浓情。
她点算过皇帝当时封她为郡主的赏赐,发现萧夜衡又往她这儿搬了很多珍宝,加起来,比皇帝的赏超过了很多。
不得不说,安王不但有权,还相当有钱。
当天晚上,萧夜衡陪着颜水心住在了郡主府,一刻不愿与她分开,打破了当下新郎新娘婚前不能见面的传统。
只他凌晨起床,率先一步回安王府,换新郎喜服、骑高头大马,率领一众亲兵来升平郡主府迎亲。
被一干侍卫保护得周全的颜水心,在喜娘的安排下,化了淡妆,戴上凤冠霞帔,坐上花轿,随着萧夜衡在长龙队伍下浩浩荡荡地行向安王府。
无数百姓沿街围观,大伙儿看过升平郡主写的那本纪实的,都盼着安王与郡主结成伉丛俪,这会儿,倒是真的成亲了。
郡主的嫁妆,比几百抬还多。
说起来,郡主不光富裕,身份比起安王,那是门当户对。
萧夜衡坐在白色的骏马上,一身红色喜服,斜系的红绸于胸前还镶着朵同色的大红花。
他佩着假肢,看不出腿上的残缺。
逼真的义眼,让很多百姓都觉得他似乎左眸还安在。
左颊的疤痕深刻,半俊半残的相貌,原本百姓都怕他。
看过郡主写的与安王纪实丛书的很多男女,都唏嘘安王遭遇,竟然还崇拜起安王来。
毕竟,没有哪个王爷连曾经失禁的事,都不遮掩。
唯有安王,不惧世人目光。
唯有他,才配得起才貌双全,聪明绝顶的升平郡主。
围观的一名女子说道,“听说,很多姑娘向安王府递了贴子,说是愿为安王妾,都被安王挡了。安王明言,此生只要颜水心。看来,别的女子没机会了。”
“我看你也递了贴子吧?”
“是又如何?”那女子承认,“一个王爷,只忠情于一个女人的,去哪找?就算安王府多我一个,我也只是与郡主两个人分享安王。可惜,安王不给我机会。”
“他不给,我给。”一名小生往前凑,遭嫌。
叶永安长身站在人群里,看着升平郡主的花轿从面前过,一张俊秀的脸上充满失落。
他看过郡主写的那本书。
如果没猜错,当初在拢季城,给他盘缠,让他带信的女子就是颜水心。
当时他的字画摊子被砸,受了轻伤回到家,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给他二十两银子,只要送一封信去京城。
他欣喜答应。怎么凑都没钱上京赶考,就轻易解决了。
小伙子的发簪没系稳掉了,‘他’一头乌发如瀑般垂落,随着那微风轻荡,晃进了他的心。
才知道,原来‘他’是个女子。
叶永安想着,一定要高中状元,到时回拢季城寻她,取她为妻。
结果……
昨儿放榜,他虽没中状元,却也中了第三名探花。
有资格娶她了。
升平郡主的事迹虽然听说,没深究,原以为她只是解了朝廷困扰的毒,昨夜与人深聊,才惊觉,原来她与安王一路艰辛回京,中途还让两人送过信,其中一个就是他。
叶永安为高中而兴奋,却也因失去唯一让他心动的她而失落、难受。
那远去的花轿,似乎将他的心都带走了。
“这不是叶探花吗?”人群里,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陈兄。”叶永安打招呼。
“今儿我请客,吃酒去。”
“该我请。”叶永安与那人勾肩搭背进了一旁的酒楼。
也许,醉了,就能忘了吧。
安王府,萧夜衡与颜水心中间各牵一头绑着红花的红绸,并排走过铺着红地毯的院落,进庄严的大厅。
两旁站候的全是朝廷勋贵。
先皇已逝,太后与皇后之位也空悬。
皇帝萧景做为安王长兄,坐在主位。他瞧着最亲爱的弟弟意气风发,走路都似乎兴奋得打飘。
说句实话,他内心是羡慕的、苦涩的。
红盖头下的新娘颜水心,也是他心仪之人。
这个秘密,他不会诉诸于口,永远埋葬。
礼倌扬声高喊,“一拜天地!”
萧夜衡与罩着红盖头的颜水心牵着红线,对着外头的地天共曲膝。
“二拜高堂!”
萧景做为萧夜衡唯一在世的长兄,又贵为皇帝,受一对新人行礼。
天知道亲眼看着心上人另嫁,心有多痛。可是,仍是微笑着领受。
“夫妻对拜!”
萧夜衡与颜水心执红绫面对面,弯腰相俯。
萧景藏于袖袋中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掐得陷进肉里,强忍的阻止婚礼的冲动。雪妃是他的妃子,但没有姿格坐在主位,站于贺客中,端庄地朝他颔首。
萧景想到自己三宫六院,夜衡却只有颜水心。再看夜衡残缺的面容,甚至左裤管中少了一截的肢体,顿时愧疚难当,真心祝福。
他不是昏君,在他眼里,兄弟情谊、江山社稷远比一个女人来的重。一想通,便是豁然开朗,脸上也泛出笑意。
雪妃觉得皇上今儿,似乎很是高兴呢。
随着一对新人三拜之后,礼倌高喊一声,“礼成,送入洞房!”
“恭喜、恭喜!”不断的道贺声不绝于耳。
萧夜衡牵着颜水心的手,带她回洞房,喜娘及精心挑选出的丫鬟护送。
萧景则在大堂让各位宾客入座,“今儿安王大婚,众卿不必拘礼,尽管尽兴!”
“谢皇上。”
开席菜色华贵美味,热闹非凡,大家都津津乐道安王与郡主佳偶天成。
萧景心中落没,眸眶竟泛出酸涩。
雪妃在旁,见皇帝神色,关心地问,“皇上,您怎么了?”
“安王的婚事,向来是朕的一块心病,他终于成亲了,朕高兴!来,喝酒!”萧景率先端起碗,干了一大碗烈酒。
一桌重臣不管能不能喝的,皇帝敬酒,大家都站起来豪饮。
听雨轩厢房里,萧夜衡扶颜水心坐在铺着鸳鸯被褥的床上,用秤杆挑开她的盖头,瞧着她雪肤花貌,绝丽姿容,喃喃道,“心儿,你真美!”
喜娘在一旁惊声,“王爷,这还没到晚上,您就掀了盖头……”
“谁说白天不能掀?”萧夜衡体贴,“本王的爱妃,难道还要空坐在床上等着?”
“王爷自然舍不得娇妻。”喜娘四五十岁,倒是个会说话的,“规矩有损无妨,您高兴就成。”
总管方毅在外头叩门,“王爷,宾客都闹着要同您喝酒,您去厅里一趟?”
萧夜衡微皱了一下眉,取下颜水心头顶的凤冠置于桌上,才道,“心儿,本王去去就回。”
“嗯。”她点头。
萧夜衡起身走了几步,又折回。
她刚想问他还有什么事,他在她唇边落下一吻,才满脸笑意地离开。
房里的喜娘与丫鬟春桃露出打趣的神情。
颜水心红了脸。
萧夜衡走了之后,春桃说,“郡主……不,是安王妃,王爷可真疼您。”
“可不是。”喜娘说,“老身做了一百趟媒了,从未见过安王如此疼媳妇儿的,怕您磕着、累着,就连凤冠都怕重了。总管命人耳提面命了一百遍,说是王爷交待的,必须仔细侍奉您。”
春桃也打趣,“王妃,王爷还交待奴婢,让您不必坐着等,累了尽管歇。”
“是,肚子里的小世子要紧。”喜娘全神贯注。
颜水心肚子大了,人也容易累,她打了个呵欠,“一会儿,王爷回房,叫我。”
喜娘与春桃连忙称是。
脱去华美的新娘外衫,春桃帮她脱鞋,颜水心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很快就睡着了。
春桃为她盖上被子,捻好被角,在床边静候。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安王府贺客满堂,热闹喧华,仆人忙碌得井然有序。
萧夜衡迈着微跛的步子回到喜房,高兴的神采,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春风满面。
“下去领赏吧。”他挥了挥手。
喜娘与春桃福了福身,恭敬地退下,并从外带好门。
桌上喜烛燃烧,萧夜衡坐在床边,凝视着颜水心绝美的睡容,眉目如画,朱唇娇艳欲滴。
他忍不住俯首轻啄了一下她的唇瓣。
颜水心睁开眼睛,抬起双臂环住他的颈项,加深了一吻,“王爷,你回来了。”
“皇兄拉着本王多喝了些酒,才回迟了些。”他伸手轻抚着她雪嫩的面颊,“心儿,你总算成为了本王的王妃。我感觉像在做梦。”
她微微一笑,“是真的。”
萧夜衡似想到什么,“若我不是王爷,你还会嫁我么?”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把你娶回郡主府行不行?”
“调皮。”他宠溺地点了点她秀挺的鼻梁,“只要跟你在一起,怎么都行。不过,本王千金之躯,你只能嫁我。”
“好嘛,就像你说的,只要我们在一起,怎么都行。”
他盯着她的眸光,满含爱意。
真的不舍松开她的身子,他还是用着最强的意志力起身,微跛地走到桌前,从桌上倒了两杯酒,端着两只杯子过来。
“交杯酒,必须喝。像征着我俩今后永远交缠。”他扶她坐起身,将其中一个杯子递给她。
她端杯与他交臂将杯中酒各自饮下。
酒味淡得像水,她清楚,孕妇不能喝酒。
肯定是他蓄意让人将酒水淡化。
颜水心发现,不管什么事,都被他安排得好好的。
而且,他分外体贴,几乎与她形影不离。
这男人,这辈子,是缠上她了。
她喜欢这样。
因她有孕在身,萧夜衡这段时日即使夜夜与她同眠,温香软玉在怀,也不曾‘碰’她。
今晚,是洞房花烛夜,自然不一样。
他问过御医,说只要轻点,王妃有孕近五个月,行房易可。他抠出义眼,取下左腿佩的假肢,解去衣衫。
烛火燃烧,红色的床帐放下。
萧夜衡今夜再与挚爱的颜水心共赴云雨……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温馨炽爱。
二次后,或许是累极,颜水心疲惫地睡去,陷入了梦中。
梦里,在现代的她熬夜猝死了,父母失去了她这个独生女,悲痛欲绝。
几度欲轻生,说是活着没了盼头。
过了半年,仍无法走出伤痛。
父亲已经五十三了,母亲也年届五十,好在尚未绝、经。
最后,在亲朋好友的劝说下,二人决定再生一个孩子。
年纪太大,自然怀孕是基本不可能了。两人去做了试管婴儿,取父亲的精子,与母亲的卵子,成的胚胎移植进母亲的子gong,天佑善人。
即使是试管,因为母亲年纪大,极小怀上的机率,母亲竟然一次试管就怀孕了。父母相拥而泣,直说,是水心回来找他们了。
颜水心就像飘荡在半空中的灵体,走马观花地跟在父母身边,几度落泪。
直到在现代的生母再度怀孕,父母从而振作了起来,她才放了心,意识又陷入黑暗。
第二天清晨,颜水心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的,睁开眼,就看到萧夜衡半残半俊的脸。
她还是在古代,安王府听雨轩中,那个住了很久的厢房床上。
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颜水心觉得萧夜衡没有眼珠、空洞的左眶窟窿依旧透着几分英气。
她伸手轻触他的左眶。
他依旧闭着右眼,探手精准地就捉住了她的小手,“心儿,别闹。本王的左眶太丑陋了。”
“哪有。”她附上一吻,“好看得很。”
他睁开右眸,怜惜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心里岂会不清楚,她是爱惨了他,才会这般心绪。
“本王发誓,一定会好好爱你一生。”他郑重承诺,“若围此誓,天打雷劈。”
“那你就记得啊。”
“嗯。”他拥着她,珍惜不已,太庆幸上苍将心儿送到他身边。
她觉得这几个月,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是怕她消失了,沉吟了一下,决定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夫君,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在现代的母亲又怀孕了。我父母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你说,这会是真的吗?”
“一定是真的。”萧夜衡拥紧她,“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是上天在告诉你,岳父岳母余生会幸福。”
颜水心有种深切的感觉,梦境里的事是真的,一直牵挂父母的心,才落下。
而今,她回不了现代,也只能替爸妈祈福,祝他们平安开心。
虽然不能相见,她会永远牵挂。
她执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夫君,宝宝在跟你说早安。”珍惜眼前男啊。
“早安,小家伙。”萧夜衡神色竟是期待,“等他/她出生了,本王一定会做个好父亲。”
“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她觉得,古人都是重男轻女的吧。
“都可以。”他溺爱地注视着她,“只要是心儿生的,本王都爱。”
“别的女人生的呢?”
“本王永远不会碰别的女人,你的假设不存在。”
“好吧。”算他有良心。
颜水心的日子是过得众星拱月,尤其萧夜衡,比她的贴身丫鬟春桃侍候得更周到。
他时时跟着她,就怕她磕着、碰着。
一个王爷如此深情,羡煞了王府的一干小丫鬟,个别甚至露出想爬安王床的心思。
怀孕过了七个月,颜水心的肚子就像吹了气球一样的大起来。
萧夜衡每天让厨子给她变着花样的做好吃的,她也不敢贪嘴,万一把胎儿养得太大,古代医疗条件落后,难产就麻烦了。
萧夜衡起初总哄着她多吃点,她一解释,他就默认了,只要她稍饱就成。
换成他紧张兮兮的,就怕她生娃时有个万一,每天忧心忡忡的。
这天,颜水心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新任探花叶永安向她道谢,说是若没她当初赠的二十两银子路费,他也没钱上京赶考。亦很抱歉,替她带信,却差点害得她与安王被前晋王那个贼子捉到。
另一封,则是拢季城青缕怡红院的老鸨秦秀托人带来的,说是还她的银子与利息收到了,拢季城守官杨德死前让她关张,还没收了她的所有钱财。
秦秀几乎流落街头,却收到了安王派人送还而来的五百两银子,庆幸当初一时顾虑加仁善,没报官说失丢银子,感激安王,秦秀从此洗心革面,回乡养老。
萧夜衡也看了这两封信,都是善表谢意。
颜水心抬首仰望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一切不顺都过去了。
一名相貌清秀的丫鬟痴痴地看着萧夜衡,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萧夜衡眉宇微蹙,朝一旁站候的侍卫吩咐,“将那名贱婢押过来。”
小丫鬟跪地,颤声问,“王爷,奴婢犯了何错?”
“你最近总往本王跟前凑,不是装着端水路过,就是洒扫时摔倒,为哪般?”
小丫鬟看到王妃面无表情,似乎并没生气,大着胆子向安王示爱,“王爷,奴婢心悦您。”
萧夜衡一把搂过颜水心,“安王府的女主人,除了她。觊觎者……毁容。”
“王爷开恩!”小丫鬟脸色发白地求道,“奴婢只想做您的侍妾,在王妃不方便的孕期,由奴婢来侍候您,并不影响王妃的地位……”
萧夜衡不奈烦地一挥手,小丫鬟还来不及多磕几个头,就被侍卫拖了下去,在其脸上划了几刀,并被发卖进黑窑。
府里其余婢女再无人敢起半点心思,就连外面的名门闺秀知道了消息,全都歇了给安王做妾的小算盘。
觊觎者,毁容啊。哪个女人受得起。
安王再深情,那也是颜水心的。京城、乃至天下的老少美人们,都这般想。
转眼,颜水心已怀胎十月,萧夜衡更是坐如针毡,产婆挑选了七八十个,颜水心嫌人多,这才只留了两个下来,一人上阵,另一人备用。
这天,颜水心挺着个大肚子,在散步。
萧夜衡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心儿,你累不累?”
她摇首,“再走会儿。”
身体能承受的情况下,每天坚持稍走一段路,有助于顺产。
随时会发动,她也不敢离听雨轩太远。
萧夜衡已经吩咐管事,任何人、事都不接见。只专心照顾待产的妻子。
颜水心端着杯苹果磨成的汁,才饮了一口,突然脸色巨变,“夫君,我肚子好痛!”
“是不是要生了?”萧夜衡紧张得面色紧崩。
她微颔首,“是的。”
萧夜衡不用她吩咐,将她打横抱起,施展轻功,迅速回了听雨轩主卧。
产婆、丫鬟,热水,婴儿的衣服等,早已备齐。
就连御医李木都奉命在房外候着,随时待命。
颜水心被萧夜衡放躺在床上,她秀眉紧蹙,不住嘤咛。
萧夜衡在一旁急得直冒冷汗,“怎么办?她为何这么疼?”
年约五旬的其中一名产婆在旁安慰,“生孩子都是这般。王爷,产房污秽,不如您先出去。”
“本王不走,要陪着心儿。”萧夜衡握着颜水心的手,疼惜地望着她痛楚的表情,恨不得代为受过。
产婆还想说什么,被萧夜衡瞪了一眼,只得专心协助侍候安王妃生产。
颜水心肚子一阵一阵的痛,过了近十个时辰都生不出来,她意识变得昏沉。
太医来了几个,替她把脉,全都跪在地。
“王爷,王妃难产。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御医李木跪在旁。
萧夜衡早已心急如焚,喝令,“本王不要听,你们想办法,一定要让心儿平安生产,否则本王要你们通通陪葬!”
李木跪下叩首,“安王,我等无能。深恐安王妃一尸两命,您还是快决定保大人,还是保小吧。”
“混帐!”萧夜衡暴喝,“本王两个都要!”
颜水心昏昏沉沉的,听到他与御医说话,吃力地呢喃,“保……小。”
产婆经验丰富,在旁催促,“王爷,您要快些决定。再不决定就晚了……”
萧夜衡盯着颜水心满是汗水的苍白小脸,泪水滚落他半俊的右颊,“保大。本王要心儿活着,她是本王的命。若她死了,本王绝不独活,孩子成了孤儿,又何必到世上受苦。”
颜水心闻言,泪水从她眼角溢出。她肚子里的,是萧夜衡唯一的后嗣,他竟然还是选择她。
不能让孩子出事,原本半昏的她突然张开眼,哑声,“我……再试试……”
“王妃醒了,快,给她含参片。”产婆教她,“王妃,您深呼吸……再向下用力!”
几个御医立即被婢女请出房间。
颜水心虽然是医者,却是第一次生孩子,跟着产婆的话做,就在她以为会痛死过去之际,一声嘹亮的啼哭在房间响彻。
产婆随即道喜,“恭喜王爷,是个小世子。”
萧夜衡早就紧张担惊得过度,见心儿终于生了,他看了床上的颜水心一眼,头一栽,昏倒在了床边。
他的大手始终握着她的小手,尽管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始终未曾放开。
颜水心让人将萧夜衡抬上床,与她一并躺着。这男人,竟然比她更紧张惧怕。
等刚生下的宝宝用温水轻洗去身上的血渍,拭干水渍,襁褓包起来,产婆将孩子放到了一旁事先准备好的摇篮里。
由丫鬟春桃与新找的一名奶娘林婶看守着。
其余人收拾好房间,退出门外。
萧夜衡很快就醒了,掌里握着柔软的小手,他抬起另一只大手,试探颜水心的鼻息,发现她还活着,才轻松了一口气。
丫鬟春桃禀道,“王爷,御医方才给王妃诊过脉,她只是产后身子虚,休养些时日便可康复。”
“那就好。”他颔首。
颜水心也醒了,半睁开眼,见他先顾她,没及看儿子一眼。足心说明她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心里暖暖的。
当然,她也不可能跟孩子吃醋。
萧夜衡心疼地将她拥在怀里,“心儿,辛苦你了。”
“确实。”她指了指房外候着的一票御医、产婆等人。
萧夜衡坐起身,下令,“参与王妃生产的,全都重赏。府里其余下人,本月例钱全部翻三倍。”
“谢王爷赏!”
这回,府里是人人喜笑颜开。
宫里,皇帝萧景听闻安王妃生了个小世子,亲自来见,并册封小世子为诚郡王,予以厚赏。心知这个孩子承载了其父母太多爱。
夜衡太过精明,不想被看出他亦心仪安王妃,避嫌,萧景只在听雨轩院子里坐了会儿,便回宫了。
安王府的下人真心为小主子高兴,因为出生受封郡王的,皇室宗亲里,是一种荣耀。
厢房里,颜水心喝了些温水,肉粥,睡过去。
醒时,依然是在萧夜衡的怀抱里。
她抬首,发现他是睁着眼的,“王爷,我一身汗,你抱着我,不嫌臭?”
“本王的爱妃,什么时候都是香的。”他埋首在她颈项深嗅了一口。真的好香!
她不知该怎么反应,“你看过儿子了吗?”
“没有。”萧夜衡脸色冰沉,“他害你生得那么辛苦,往鬼门关趟了一遭,本王不屑理他。”
忖着,还好他没有生育能力了,不然,心儿将来岂不是还得受生育之苦?一个孩子,都让她受累了。
颜水心不同意他的态度,“可他是你唯一的儿子,你做父王的不疼他,谁疼?快去抱抱他。”
萧夜衡一想也是,起身,握着心儿的手几乎一天一夜,松开的刹那,他心里就失落。
看着妻子期待的神色,他的心又被爱意填充。他佩上假肢,微跛地走到摇篮前,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小人儿。
新找的奶娘林婶抱起孩子,交到他怀里,“一手托住婴儿的头颈背,一手托着他的臀腿……”
萧夜衡照她的方式,抱着刚出生的儿子,低首盯着小家伙嫩极的小脸,一种血浓于水的深厚感情酝酿在胸腔。
这是他的孩子,他与心儿的。好爱这个小家伙!
他这般想着,“宝宝还没取名,心儿取个吧。”
“既然皇帝封宝宝为诚郡王,他就叫萧锦诚吧。”她微笑,“希望他荣华富贵,安平一生。”
“做为本王的儿子,这些,他出生即有。”他瞧着孩子小小的鼻子、小小的眼睛,“这兔崽子,长得可真像本王。”
颜水心背靠着床伸长脖子瞧了儿了的五官一眼,“确实像。”
“哎呀,兔崽子尿了!”萧夜衡皱眉,奶娘林婶要过来给小郡王换尿布,萧夜衡让她说,他来做。
他为宝宝忙碌的样子,颜水心看了备感温馨。
她相信,以后在古代的日子,有夫有子,将会幸福一生。
萧夜衡不时偷瞥着爱妃,独眸中对她的深爱几乎溢出心扉。心中默道:
心儿,你就是本王的命。
本王这般残缺之人,何其有幸,能得你深爱。
此生,必不负卿。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给个完结最高分评价哦。感谢宝贝们一路的陪伴,舍不得分开,我爱你们。力荐我的预收文《嫁给尊上之后》。新书将会改名,将新书放入书架,收藏作者专栏,以后不管新书改成啥名字,都不怕找不到我啦。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