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86章

“衡儿,你回来了!”梁庆珍激动地站起身,朝他走了几步,眼睛似乎看不见,举步维艰地摸索,“你失踪的这半年,母后日日以泪洗面,悲伤万分,眼睛都哭瞎了。我被晋王萧慎那个不孝子劫掠出宫,真没想到他竟然会造反。衡儿,你来了就好。”

萧夜衡唇角勾起一缕嘲讽的笑,“你还真会演戏。到这时候了,还想苟活?”

“衡儿,你在说什么?”梁庆珍老脸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什么你你你的,我是你母后。”

“皇帝已经下令褫夺你的太后尊衔。这个位置,你不配。”

“衡儿!你怎如此不孝……”

“住嘴!”萧夜衡厉喝一声,“我被你的伪善欺骗了二十多年,不想再看你这恶毒的表皮。来人,把他们一干人等带上来!”

几个侍卫押着侍候了前太后几十年的老太监刘福、将领戴辉、御医张定远、内侍监全禄、小兵王羡……十余人双手被反绑跪于帐篷内。

“从刘福开始,一个个说。”萧夜衡语气森寒。

一干人犯刀都架在脖子上,不得不从命。老太监刘福牙齿打颤,“半年多前的那晚,太后让奴才事先在饭菜里分别下了药,单独吃没事,合起来却会致人昏迷。安王意识模糊前,太后假装先昏了,等安王一失去意识,太后便命奴才取安王性命。晋王萧慎不想安王死得太便宜,亲手剁了安王一截左腿,把他扔进私设的亡牢。”

“你……你血口喷人!”梁庆珍颤抖地指着刘福,“老东西,这几十年来,哀家待你不薄,你怎能出卖哀家?”

“老奴也不想。”刘福面色沉痛,“可是,安王说了,若老奴招供,死的只是老奴一人。若是不招,全家陪葬。老奴在宫外还有哥哥姐姐,他们都儿孙满堂,老奴实在不想一人的罪孽拖累了他们。何况,安王殿下已查清所有事情,老奴说不说出实情,太后您……也只有一个下场。”

梁庆珍虎着张脸,“好你个刘福,尽满嘴胡言。”

将领戴辉接下刘福的话,“是属下沿途给安王下Mi药,等他醒来时,已在拢季城牢里。属下与一干人听从晋王号令,谁给重金,捉谁去牢里受死,当初礼部尚书颜卿长女颜向菱就花钱买其同父异母妹妹颜水心的命,以致颜水心被捉投进死牢。诛如此类情况,还有特别多……”

“我儿萧慎犯下的过错,岂能算在哀家头上!”梁庆珍狡辩。

御医张定远说,“前太后所谓的因安王失踪哭瞎眼,根本就是假的,服用了一种药暂时性失明而已,解药一吃就没事了。前两天前太后才服了解药,她现在是看得见的。”

眼神似无焦距的梁庆珍脸色一凛,泛黄的眼睛陡然变得精明,再装瞎也没意思了。

一一轮过去,内侍监全禄跟着说,“四皇子萧承宇乃一个宫婢所生,其母又早逝,四皇子虽然不得先皇宠爱,却也没哪个宫人敢欺负他。是前太后梁庆珍,也就是当年的梁妃吩咐奴才,暗中找人时时欺负萧承宇,久而久之,四皇子萧承宇自卑、懦弱、对谁都不信任、敏感。

梁妃再适时给予慈爱、关怀,惹得四皇子萧承宇感激涕泠,愿为太后赴汤蹈火。当年,先帝弥留之际,所下的遗诏乃大皇子萧景继位,四皇子萧承宇当场造反,捉萧景为人质,逼先皇立晋王萧慎为太子,也是梁庆珍背后授意。

当时,奴才奉命,接应萧承宇。没想到,先皇根本不受威胁,还扬言,萧景若死,萧夜衡继位。萧承宇怒不可竭,欲杀萧景,安王萧夜衡代长兄受过,让萧承宇换挟他为人质。安王从而被气疯的四皇子剜了左眼、毁了左脸。虽然这是四皇子萧承宇生前做的孽,若没梁庆珍背后授意,当今圣上与安王五年多前,也不必受此无妄之灾。

即便是此次晋王造反,梁庆珍也命奴才在宫内接应,侍机刺杀皇上。这是前太后给小人的密令。给奴才一个万胆子,奴才也不敢刺杀皇上啊。”

说着,掏出一块铜制的腰牌,果然是太后的密令。

梁庆珍颓然地跌坐回敞椅上,脸色白得如纸。

小兵王羡唯妙唯肖地学着梁庆珍说,“慎儿,眼看这天下马上是你的了,竟横生变故……一定要杀了颜水心!捉颜水心威胁安王,与晋王一道遣兵攻打皇帝!”

王羡说了很多,全都是关于前太后与晋王大逆不道的话。

“这事些够你与老二萧慎死十遍了。一桩桩、一件件,本王也懒得让人全部赘述。”萧夜衡唯一动怒的就是这老女人竟然想取心儿的性命,不可饶恕,冷睨着梁庆珍,“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梁庆珍突然慈祥的笑了,“母后坏事做尽,也无颜苟活。衡儿,念在哀家当初养育你一场,可否再叫哀家一声母后?”

她一生最喜权利,即便被皇帝削去太后尊位,在她心里,只有她梁庆珍才是这凤祥国的太后!

“当初,我皇兄萧景力阻父皇把我指给你抚养,是你一意孤行,蛊惑先帝。”萧夜衡冷笑,“你扪心自问,本王的一声母后,你受得起吗?本王的一只眼、半边脸、一条腿,你赔得了吗!”

梁庆珍哈哈大笑起来,笑容狠毒阴恶,怒瞪着萧夜衡,“你以为哀家真把你当儿子吗?你不过是施妃那个贱人生的贱种而已。哀家看到你就讨厌,还要忍着厌恶收养你。”

“住口!”萧夜衡面色铁青,“本王的生母,岂容你诋毁!既然不想看到本王,没人让你养。”

梁庆珍嘲讽地笑了,“谁让皇帝萧景那么优秀呢?先皇后只生了个公主,施妃生的皇长子萧景极为可能在未来继续大统。施妃死的时候,萧景已经八岁了,哀家当年问过先皇,想让萧景在我宫里养,先皇不让,说是总得给施妃留个顶梁柱。

我见萧景格外疼你,只能退而求其次,求了皇上,抚养于你。果然,我的算盘没打错,你叫哀家一声母亲,不论是萧景、你、或是我的亲生儿子晋王登位,哀家都是至高无上的太后。这步棋,哀家一直走对了。”

“可哀家不甘心啊!”梁庆珍神色阴霾,“这皇帝之位,本来就该是我慎儿的。当初老四挟持萧景,让先皇改遗诏,哀家还以为萧景死了,就是慎儿登位。

先帝竟然说萧景死了,你萧夜衡上位!萧宗那个老家伙,他一生就爱施芸,要不是哀家假装娴德,假意与施芸成为好姐妹,他哪会看哀家一眼?哀家愤恨,我哪点不如施芸?我就要施芸的儿子管我做母亲,我的儿子凭什么不如她的子嗣?我就要我的慎儿当皇帝!”

在场的全都知道萧宗是先皇名讳,施芸乃当今圣上萧景与安王萧夜衡生母。

萧夜衡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什么,面无表情地问,“我生母当年病亡,是不是你所为?”

“是哀家又如何?也不怕多承认这一桩。施芸得了风寒,哀家只不过在她的药里添了相克的药,她就那么死了。只怪她身子太弱。”

“哼,你恶贯满盈,还说得如此轻松。”萧夜衡冷声下令,“将逆贼梁庆珍抓起来,听候皇上发落。”

梁庆珍难逃一死,但终归养他一场。

这道命令,不该由他来下。

梁庆珍被摘了凤冠,脱去向征尊位的霞帔,被扣押下去。

其余晋王党羽,通通被押入大牢。

帐篷里的事,一名侍卫回宫就一字不漏的禀报了皇帝萧景。

萧景气得当场赐了前太后梁庆珍一条白绫,尸首弃于乱葬岗。

前太后梁庆珍与晋王萧慎倒台前,党羽众多。

各级首领、余孽,按罪责论。

判斩首的多达千余人。

接连几天,在午门掉落的脑袋,一批批的沾泥灰。

围观的百姓无一不叫好。晋王作乱,差点让朝廷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

多亏安王英明,升平郡主英明,揭穿晋王阴谋,才得以平息这场兵、祸。

安王与升平郡主的威望,在凤祥国迅速提升。

皇帝守诺,只斩头领,降兵几万,只是充到矿上做劳役十五年。

谋反罪当死,能活着,已感恩戴德。

一时之间,皇帝萧景同样深得民心。

圣旨下,削去晋王萧慎宗籍,贬为罪奴,谁捉到他,不论死活,赏黄金五百两。

萧慎虽然还未捉拿归案,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杀,抓到不过是早晚的事。

……

候府,定远候之女谢思雅病了很多天。

之前朝廷的兵马在京城外驻扎,即将与四十里外俐县晋王屯兵蓄势开战。

城中百姓很多人宛若惊弓之鸟,谢思雅同样怕得病了。

定远候谢言只有一个女儿,从皇帝下旨,将升平郡主指给安王之后,怕女儿病中受不了打击,便让府中人瞒着思雅,安王被指婚之事。并且,关于升平郡主与安王的事,一律瞒着。

想等她病好了,再挑个时机慢慢告诉她。

可怜他堂堂候爷的女儿,等了安王足足五年零七八个月。

安王却另觅配偶。

原想安王归京,会来候府见思雅一面,没想到影子都不见一个。

谢言心里是那个气啊!

谢思雅的病终于好了。

她在厢房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身华衣坐在铜镜前,丫鬟蕊儿为她别上一根镶红宝石的簪子,“小姐,您真美,不愧为京城第一美人,男人见了您,都得迷死。”

谢思雅温文开口,“是吧,否则,当年我才十三岁,就被先帝指婚给了安王。原本该在五年多前,与安王成亲的,却生了些变故。不过,无事,安王这么多年来,一直未娶,就连小妾也没纳一房。我知道,他是因为一直在等我。”

“小姐,您不也在等着他嘛。”

“多嘴。”谢思雅抿唇一笑,“安王回京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吧。”蕊儿掰着指头算了算。

她也不知道安王与升平郡主的事,因为候爷怕她在小姐面前多话,让人连她一并瞒着。

“当年的事儿……”谢思雅愁上眉梢,“夜衡哥哥肯定还在生我的气。他不来找我,那我去找他吧。”

“可是,候爷吩咐过,不许您出门。”

“我们悄悄出去,不就得了。”

……

安王府,颜水心这些天都在听雨轩里养胎。

晋王谋反一行,算是暂时告了一段落,只待捉到萧慎。

随便什么事,萧夜衡都没瞒她,她因此也知道了他与皇帝的生母施妃当年是被前太后害死的。

施妃死时,萧夜衡才两岁,他对于生母的记忆几乎没有。

倒是皇帝萧景,据说愁云惨雾,因为萧景特别敬爱母亲。

颜水心大着个肚子陪在萧夜衡身边,算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与关怀。

这些天,她写的那本纪实,销量卖得几乎遍布全国,甚至卖到关外去了。

虽是赊账卖出去的,因为是从安王府赊的,没人敢赖账,那些书嗣老板在书销掉之后,都乖乖来安王府找总管与帐房结帐。

不过,很多讨厌的盗版书也冒出来了,正版书开始销量走低。

甚至还有很多另写她与安王的传奇。

都只能往好了写。

否则,萧夜衡会下令抓人。

有权势就是好啊。

很多大臣、王公贵族都来道贺,说是恭喜她被封为郡主,恭贺她与安王的婚事。

除了几个主要的骨干大臣,萧夜衡都打发府里的管事接待了,怕打扰她休息,并未让她接见。

颜水心天天在安王府吃香的、喝辣的,萧夜衡还什么事都不许她做,她已经成为了一个超大号闲人了。

这天,她挺着微隆的肚子在听雨轩院子里散步。

丫鬟春桃跟在身后小心地侍候,“郡主,您知道不?自从您与王爷的实纪丛书卖爆了之后,天下的百姓都心疼安王受过的磨难,没有人因他……曾失禁而嘲笑,安王的声威更高了呢。还有您,百姓们都道您是奇女子,文采盎然、医术惊人,真真儿天仙下凡。”

颜水心老听到春桃说这些,耳朵都长茧子了,“行了,外头的人都过誉了,我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您若是普通人,天底下就没有厉害的人啦。”春桃两眼放光地瞅着她,“郡主,奴婢觉得您能从那固若金汤的亡牢中带着安王‘飞’出来,简直是不可思议。还能护安王回京,那般凶险,换谁都做不到。”

“马屁都拍马腿上了。”

“事实嘛。”小丫鬟满脸崇拜。觉能能侍候郡主,简直是她的福气。

总管方毅匆匆走过来,对颜水心一躬身,“郡主,定远候之女谢思雅来访,她人已经在大厅等候了。”

萧夜衡的前未婚妻嘛。颜水心淡淡地道,“谁放她进来的?”

“五年多前,谢姑娘自从被王爷退婚之后,几乎天天来安王府。王爷嫌她烦,吩咐一个月,只让她进一次安王府,且得人看着,傍晚之前,便让她离开。如今,王爷失踪期间长达半年,谢姑娘上次前来,到现在已经有两三个月。

因此,属下不敢拦。王爷现下又不在府里,他曾说,安王府的一切事宜,您说了算,便来禀报于您了。”

“哦。”她挑了挑秀气的眉宇,“让她候着吧。”

“谢姑娘的婢女实在是吵嚷着说,她家小姐要见王爷……”

“就当没听到,或者,嫌吵就把她们扔出去。”

“是。”方毅转身离开。

整个安王府有很多院落,听雨轩环境是最好、最别致的。

呆久了,也有点腻。颜水心步出听雨轩,在大院子里散步。

一个十分美丽的年轻女子朝这边走来,只见她妆容精致,鹅蛋脸,眉毛纤纤,锦裙华贵。

咋一眼看去,不管谁都会不由自主地多看她几眼。

颜水心清楚,她就是萧夜衡的前未婚妻谢思雅。

谢思雅很诧异,一个女子竟然从听雨轩出来,连她这五年多,都未曾受许,踏进那院子半步。

走近一看,那院子里出来的女子素面朝天,五官绝美,白皙的皮肤却连一丝瑕疵都没有,光是素颜,就将自己比了下去。

一时之间,浓重的危机感浮上她心头。

难道,夜衡哥哥纳了个妾?

谢思雅打量着颜水心那一身简洁的轻丝罗裙,质地竟然比自己身上的料子还要好,只不过头饰不多,就一根发簪。

就算是妾,多余的首饰都没有,腰还那么粗,估计也没多受宠。

谢思雅心里一番计较,主动拦住颜水心的去路,“你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安王府?见到本小姐,还不行礼!”

不管是谁,自己做为未来的安王妃,对方都矮一截。

颜水心秀眉微蹙,“谢思雅,你身份还没我尊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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