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水心不由在心中叹息:萧夜衡,为了你,我这个现代受过高等教育的医才都变成真正的江洋大盗了。
她从后巷出来,转了一圈去了柳树街怡红院正门斜对面摆的一个水饺摊。
这条街可能青楼多的原故,都是些年轻女子,也花得起钱。
各种卖糖葫芦、胭脂水粉、小吃的摊子特别多。
青楼白天虽然不营业,摊位是要月租钱的,小贩都出摊。
路上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颜水心就在水饺摊旁摆的桌椅,挑了个位置坐下,叫一碗猪肉饺子。
摊贩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长得一般,皮肤黝黑,他扫一眼颜水心身上的补丁,出声提醒,“姑娘,二十文钱一碗。”
颜水心微笑,“大哥看我是吃不起的人吗?”
年轻摊贩歉意的笑笑,“多虑了,做生意的,来往都是客。小本买卖,也绝无瞧不起人的心思。只是,平时这水饺才十文钱一碗。平日里菜粮都是京城方向,定州玥城那边运过来的多。昨儿个,县太爷下令封东城门抓江洋大盗,定州那边运过来的粮物进不了城。其它东西不紧急,暂未涨价,食粮却是首当其冲。我今儿去采买,发现面粉、猪肉全都滚了一翻,做出的水饺不得不跟着涨价。”
颜水心先前才买了些药,没买别的,没想到粮食类涨这么快,“如此,我们这些平头平姓,只能更苦了。水饺端上来吧,就冲着小哥这么耐心告知,我也吃一碗。”
“好嘞!”年轻摊贩一边下锅煮饺子,一边说,“还是对面怡红院客似云来,老鸨秦秀嬷嬷赚钱快,听说昨儿个,里面的头牌红玉姑娘头一次接客,就进帐了三百两银子,有那么多姑娘给她赚钱,还有酒水钱,她一天的进帐,可不得七八百两银子。”
颜水心不说怡红院的进帐在这基础还得翻一倍,她是亲眼看到秦秀抽屉里的钱的。突然觉得这社会很真实,一点儿穿书的感觉都没有。就像她是到了另一个历史上不知名的朝代。以前看的小说里,动不动青楼歌妓一晚卖个千两或万两黄金什么的。
跟这小哥聊天,据他所说,怡红院已经是附近几个城最大、最好、也最贵的妓院了。三百两银子买走头牌红玉的初夜,也已经是差不多天价。
她想多打听一下物价工钱这类的费用,方便更好地融入古代社会,“小哥,你出摊一个月挣多少?”
“我啊,运气好,也有点关系。盘了个好摊位,一个月能赚上五六两净利。偶尔还有怡红院的姑娘给几个赏钱,一个月能有差不多九到十两吧。”他说着,脸上有几分自豪,“别的摊贩,一个月也就赚二两。”
“那若是做工的工钱呢?”
“我一表兄在帮刘家大户扛重货,一个月也不过一两半银子。刘家签了卖身契约的丫鬟没工钱,生死都由主家定,只是进府做工的,一个普通丫鬟、小厮月钱是六七百个铜板,高等奴仆有个一二两。别的大户人家也差不多。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年轻摊贩看她好几个补丁的衣服,“你是想找活儿干?”
颜水心淡然一笑,虽然一脸的脏污,双眼却璀璨如天上的太阳,年轻摊贩一时看呆了。他怎么觉得怡红院里最美的红玉姑娘都没她好看?
此时,一名穿着大红绣花华服的中年妇女带着一帮打手气势汹汹地出了怡红院大门。
年轻摊贩指了下,小声对颜水心说,“那就是怡红院的秦秀嬷嬷。”
颜水心当然认得她,刚偷了对方银票加黄金白银,加起来四百八十两。怎么会不认得?
如果只是拿点零头几十两的,对方不一定能发现钱少了。拿了这么多,不知道才怪。
她也不怕这些人。
任谁也想不到看起来不起眼,看起来无任何武力值的她,会是那个盗贼,还敢在眼前大摇大摆地吃饺子。
这票妓院里的打手龟公,又不是官府,无权搜平民的身。
秦秀出门匆忙,妆都来不及画,走了几步,又停下。
“嬷嬷?”一名打手差点撞上她。老板被盗大约四百多两钱银,在整个怡红院都搜了,也没找出个可疑的人,这是准备去报官呢。
秦秀怒板着一张半老徐娘的脸往回走。
“不报官了?”另一名打手看不明白老板的意思。
秦秀气得皱纹都多了两条,“今儿失窃的事,就当没发生,谁也不许多嚼舌头根子。一会儿多请几个武功高的打手,今天的事绝对不许再发生!”
“是。”
秦秀又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回了怡红院。
颜水心当然知道秦秀为什么不报官,因为这儿的县太爷大贪,一但报官,怡红院日进斗金的事就瞒不住,毕竟她偷的钱才大约是对方一天进帐的三分之一。那再扣掉三分之一酒水成本好了,这妓院净利一天也有五百两以上。
这在当下,可是非常让人眼红的利润了。五百两银子,估计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
到时,怕是孝敬给县太爷的钱,比被盗的四百八十两,不知要多出多少。
秦秀权衡利弊,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颜水心默默地吃着水饺,味道还不错。
摊摆的年轻小伙见她进食的动作格外优雅,虽然脸上脏兮兮的,却难掩轮廓秀美绝伦,顿时心噗通一跳。想到她未回答的问题,及忙道,“姑娘,你若是要找活干,不如帮我看摊子,我一个月给你一两月银,如何?”要是她能为自己干活,指不准有机会娶她做娘子。前提是,她还未嫁人。
“多谢美意。”颜水心连水饺汤都喝光,放下碗,随口胡诌,“我得回家帮爹娘种地。”
秦秀迈进妓院大门的身躯突然倒回来,走到颜水心身边,眯眼打量,“姑娘面生得很,你是哪里人,在这儿做什么?”
颜水心就是想看看,没拿秦秀的大把财物,对方会不会像自己料想中的大事化小,才坐这吃东西。
也不可能怀疑她是贼,不然,早派人抓她了,“叶家村的,吃饺子。”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串铜钱,一个个珍惜不舍地数了二十个放在桌上。
秦秀生就一双利眼,从来就能发掘出蒙尘的珍珠,这姑娘衣着破旧,脸上脏污,一洗干净绝对是个美人胚子,“这饺子有什么好吃的?不如跟大姐我进里面坐坐,我让大厨给你做山珍海味,以后,还有数不尽的钱财。”指了指怡红院的大门。
越看她越满意,这丫头出来卖,绝对能帮她挣大钱啊。
摆摊的年轻小伙精得很,哪会看不出秦秀的意思,趁收铜钱碗筷的功夫,提醒颜水心,“妹子,你不是说你两个大哥在前边等你吗?赶紧去吧。”
这秦秀摆明拐骗良家少女,他不便明着与其做对,能帮的只有此了。
聪明如颜水心从秦秀话里也听出来她的意思,这老女人居然想骗她去卖?
太可恶了!
颜水心根本没什么两个哥哥等她,好心的摊主是叫她快逃离秦秀的诱骗呢,装着畏惧地看了眼秦秀,“我知道怡红院不是好地方,我不去。”匆匆就走了。
“可惜了,人家不愿。”秦秀遗憾地看着她跑走的背影,“看她穿得寒酸,想给她指条来钱快的康庄大道而已。”
颜水心走远了,听到对方的话,跑得更快了。不问自‘借’了人家一笔钱,心虚。
在周边稍打听了一下秦秀的人品。
在这个时代来说,这老鸨也不能算个坏人,对于正经人家的女子,她不会逼良为娼,但那种被家人卖进青楼的,她就会使些手段。
她也不计较对方想诱骗她了,以后会让萧夜衡还钱。
因为回京后,她这个尚书府的庶女没钱,他有。
抬头看看天色,太阳火辣辣的,估计是中午二点左右。
有钱了,她去为自己与萧夜衡各买了两身质料普通的现成新衣及各买了一双鞋。
又挑了几盒胭脂水粉,她的相貌实在太美了,不喜欢老往脸上抹泥灰,那就画丑一些,免得太打眼。
给李翠也买了一套新衣,去菜场那买了五十斤米,十斤面粉,三斤猪肉。
食粮的价格较平时都翻了倍,其余的没涨钱,颜水心还是省着花,挑那种便宜又可用的。
运气好的是,在一家书肆买到了一张羊皮地图。
按地图上标的看,拢季城离凤祥国真如她估计的那样,有一千三百多公里。
如果去京城,路上食宿费都要花不少。
傍晚的时候,颜水心又去把暂放在一家药铺的几包药拿了,连一百五十两一株的七星草也买了。这才带齐了暂时要的东西,往叶家村而去。
前方的西城门正在关闭,颜水心身上背着个包袱,手里拎着两个布袋连忙跑过去,喊道,“等一等,我要出城!”
“接到县令通知,今日酉时开始全城封闭,所有人不得出入,时辰到了!”一名衙差不耐烦地挥赶她,“滚开,若是阻挡官差执行公务,小心将你当大盗抓起来!”
颜水心觉得自己是良民,“差爷,我是叶家村的,今儿一早进城买米粮,家里没吃的了。我娘也病了,差爷让我出去吧。不然,我一家都挨饿。”
说着,她识相地掏出一串铜板塞到他手里。
对方掂量了一下重量,有一百个铜钱那么多,赶得上几天的工钱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走!”
她连忙拎着布袋跑出去。
后面有几人又哭又求的,衙差就是不为所动。
颜水心觉得,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地的县太爷贪,手下当差的也跟着不干净。
西城门关上,有些人住在城外,不能回家,隔着厚重的城门传来被困在里面的百姓哭声。
颜水心觉得好险,还好她出来了。不然,萧夜衡没她送饭,没她带药回去,他可怎么办?
她现在顾自己老公都难,没有多余的同情心。
看着漫天的夕阳,霞光万丈,傍晚的天色很美。
颜水心拎着六十多斤重的东西,却发愁了。
要走一个半到两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叶家村,而且,她今天几乎在城内晃了一天,还得带这么重的东西,肯定能累死。
城外的大道上起初还有一些人走,随着她走上岔路回叶家村的小道,就一个人烟也没看到了。
吭哧吭哧,负重走了一段,就累惨了。
她实在走不动了,独自一个人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
天色黑了下来,脚下的路看不清,颜水心突然有点后悔,没买个灯笼。
摸黑回去,非得摔跤不可。
而且,山林里几声不明鸟类的啼叫,在夜里让人毛骨耸然。颜水心环顾沿山脚的羊肠小路一圈,看到路边的树在黑夜中只看余一道道黑影,像鬼一样的矗立,好吓人!
之前从大牢出来走了几天山路,还在深山老林过夜,她都不怕,那是因为有萧夜衡在身边,莫名地就安心。
现在只有她孤身一个人,心理上特别恐惧,尤其路过一处路边的孤坟,坟上在还跳着蓝白的磷火,隐约间竟然看到一个鬼飘荡在坟上,她脸色发白。
这里离叶家村还要翻两座大山,再下山走一段才到,离得还远。
她返城倒还快多了。进不了城,也可以在城外的客栈住。
一想到萧夜衡清晨的交待,让她早去早回,他等着她。
闭了闭眼,颜水心大着胆子继续朝叶家村走,路过坟边,发现坟上飘着的不是鬼,而是插的木棍上系着几条白色的长纸。
转个弯往前又走了不到十米,颜水心看到前方三十米外站着一道颀长的黑影。
在黑暗中看不清长相像,却绝对是个人形。
阴森森的荒山小路突然出现个黑影,不会真见鬼了吧?胆子都在往外冒寒气。
她头皮发麻,正考虑着要不要拔腿就跑,一道低沉悦耳,却满含思念的男性嗓音沙哑地唤了声,“心儿!”
是萧夜衡!
这么黑的夜里,这么难走的山路,他左残肢因佩戴假肢还肿着,他竟然走那么远来接她!
好感动。
颜水心一瞬间热泪盈眶,迈开步伐向着萧夜衡奔过去。
他亦上前几步,将她拥进怀里紧圈住,像是寻回了失落的宝贝,如释重负般,满足地呢喃,“心儿,本王的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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