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水心见他主动开口,笑眯眯地问,“夫君可是在关心我?”
他脸色冷淡,不咸不淡地道,“自作多情。”
颜水心见他眸中的疏离之色,站起身走到床沿坐下,盯着他半残的面孔,忽而哀伤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下贱?”
“我不曾有此言,不必妄自菲薄。”
“是么。”她没忘记之前他听她叫王莫做王哥时的冷淡眼神,悠悠开口,“萧夜衡,你知道吗?我出身不差,再怎么样,没有做过牢里这么多粗活,更不曾舔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去讨好过谁。即使身陷囹圄,大不了我就在牢中混吃等死。可是……”
话峰一转,她盯着他的眼神多了一分深情,“我不想看着你死,我得设法让你慢慢好起来。所以,我费尽心机,在这死牢中艰难求存。什么王不王哥,我甚至叫杂役郑全做郑哥,不过是想少受皮肉之苦。我对他们没有半点感情,甚至希望他们都去死。一个个不过是大奸大恶之徒,牢里哪个女囚不是他们的裤下臣?唯我不是。我不想挨打□□,除了故做低微,还能如何?倘若哪天能翻身,我还不一个个把他们收拾了。所以,我不希望,在随时会丢命的艰难处境,你还误会我。”
萧夜衡独眸中闪过一缕深沉的痛楚,嘶哑呢喃,“对不起!”
聪明如他,又岂会不知,为了想办法给他弄水擦身,她才主动开口做杂役洒扫。为了给他弄吃的,她才会主动去厨房帮忙。为了得到刀片割去他的腐肉,为了给他弄到治伤的药,她冒尽了风险。
其实,连他都很佩服,她能做到那么多。
他只是一时吃醋,不想她叫别的男人为什么哥那么亲密。
吃醋……
对。
他回视着她满是痘痘的小脸,她不是说把他当夫婿么?
他亦……当她是妻子。
“不要道歉。”她叹然着摇头,“只要你明白,我不过是权宜之计。不让别人知道我们睡一起是因为……”
不想瞒她,她坦白说道,“牢头孙成摆明了想睡我,王莫似乎对我也有那么点意思。这里没有一个男人是干净的,我不知道还有多少男人觊觎我。”
自嘲一笑,“虽然我貌丑,终归是个二八芳华的女子。”
于古人来说,十五及笄,她这副身体也就十六岁,是最好不过的年纪了。
萧夜衡紧紧地握住拳头,浓眉深锁,“我护不了你。”但他决不允许有人侮辱他的女人!
她无所谓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
“所以,我只能杀了你。”他眼眸中忽然聚起一抹杀气,抬手掐住她的脖子,郑重吐字,“你死,总比你受尽凌,辱,自杀的强。”
她做为现代人,贞操看得不如古代女人重要,哪怕受辱,也不一定自杀好吧。
这男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颜水心的脖子被扼得喘不上气,“我不想死……”
“你只有死,才能少受折辱。”他虎口收紧力道,独眸有几许疯狂之色。
未出口的是,等她死了,他会下去陪她。
不会让她寂寞。
事态不在他的掌控,他恨自己无能,无力护她。舍不得她受一丝伤害。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她被掐得脖子都快断了,用力拍打着他的手腕,奈何,他的虎口就像铁钳子一样,箍得她动弹不得。
其实,以她的身手,他现在伤重,又虚弱,她未必打不过他。
那不就翻脸了
还是不要。翻脸一时爽,到时被活埋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颜水心坐于床沿的姿忽然猛地站起身,就蛮力朝他扑压下去。
萧夜衡被她撞得向后仰倒在床上,她马上对着他的唇重重吻了下去。
他僵了一瞬,唇上的触感实在太过柔软美好,让他眷恋不已,不由想要更多……
颜水心是卯足了劲地连啃带咬,又深情款款,总算让他疯狂的眸色渐渐宁和下来,扼住她颈部的大掌也渐渐松开。
好一会儿,她才退开,压在他身上,抬手轻抚他残缺的左颊,温存出声,“萧夜衡,我答应你,如果真到无可挽回的时刻,我一定自尽。现在,还不是时候。”
温柔的女声极致的诱惑,定定直视他,“我不但不会死,还会护你平安。”
萧夜衡的心被深深的触动了。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说会护他。尤其,他已成为这样一个不人不鬼、堪比怪物的残废。
见他眸中杀气尽退,她才撑着床板坐起身。
“我治好了牢头孙成的过敏红疹,他要赏我。那我便要了能让你正常得到用餐。”她淡淡地向他诉说,“没想到,他竟然让我感恩,隐喻之意,让我献身。我装着不明白,给他开了几帖让他不易过敏的药。”
萧夜衡敛眉,“只能拖一时。”
她试探性地问,“他很防着我,我煎的药,都让我先喝一口。我是否弄些药控制他?”
“没用。得灭口。”萧夜衡狠毒地道,“若不杀了他。一旦知道你下药,严刑逼供,也会逼你制出解药。”
颜水心也是这个意思,试探地让他说出来,证明他是关心她的。
“那得找个好时机。”她轻应着。
“吃晚饭了、都把碗伸出来!”杂役郑全大声喝着,拎着两大桶饭菜,用长的铁勺子依次给各间囚室的犯人打餐。
到五十九监室外头的时候,他笑对颜水心说,“你倒是有几分本事,让牢头允了萧夜衡断了的吃食。”
她面色微哂。
郑全一边往牢栏的两个空碗里打了二碗饭菜,状似好心地提醒,“颜水心,你可得离萧夜衡远一点。别看他是安王爷,他得罪了皇帝,即使在外头,都没人敢接近。这囚牢,可非刑部监狱,没什么王不王爷的,王八倒是有。哈哈哈!”
颜水心抿唇不言,郑全厉瞪她一眼,“不识相,早晚吃亏。”
等郑全拎着木桶一走,她把其中一碗饭递给萧夜衡,“王爷,吃饭。”
萧夜衡冷哼,“那杂役不是说了,叫你离我远一点。就不怕惹祸上身?”
颜水心从原书知道,他不但没得罪皇帝,他失去了一只左眼,与左脸毁容,都是几年前救皇帝光荣得来的。
只是,他毁容之后,不屑澄清任何谣言,又有晋王萧慎从中作梗,世人竟然以为皇帝不喜他,从而离他远远的。
“我才不怕。”她开始炮轰甜言蜜语,“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我罩你。就算你得罪了皇帝,我仍然是你的好妻子。”
萧夜衡听了分外感动,只是一张冷如寒霜的面庞并无半丝表情。
两人用餐后,颜水心走到牢栏边,瞧着没人从牢道过来,一脸凝肃地从袖袋中掏出一把各种各样的碎药。
他看着她拣药,心知她偷来给自己治腿伤的。
“今天偷药时太急了,来不及分拣,拿回来慢慢挑。”她把其中一部份药挑好了递给萧夜衡,“你先吃掉吧。”
萧夜衡也不问,一抓各色细碎的药草药根,放在嘴里直接嚼吞了。
她眨了眨眼,“王爷,你不问是什么药,就吃吗?”
“不是内服治腿伤的?”他神色泰然若水。
她摇首,“我瞧着你内力被什么药抑制住了,是治那个的。”
萧夜衡森若寒冰的眸光中难得地划过一抹不可置信,“我中的是化功散,你能配得出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