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治腿

墙角有一个先前问郑全讨来的竹筒,往天她都是用来装水喝的。

今天趁洒扫的功夫,她在厨房里偷了点狱卒喝的烈酒,倒在竹筒里,用塞子盖着,带来了囚牢。

栏杆内的两个饭碗,也被她在晚饭后,装着洒扫,用水洗得很干净了。

其中一个碗里还装着水。

拔开竹筒的塞子,倒了些酒进其中一个碗里。

她先扶着萧夜衡躺到牢里唯一的一张木板床上。

将一个装了水,一个装了酒的碗放在一旁的地上。

萧夜衡即使不问,也明白,她这是要帮他治腿。

颜水心折回牢里一隅,端着同样趁洒扫洗净的恭桶到床边摆着。

取了藏在地板缝隙下面,那片事先用铁铲磨成的刀片踱步回床边,倒了其中一个碗里的水将铲片洗干净。

脏水用恭桶接。

再将尖锐的铲片泡在另一个酒碗里消毒。

萧夜衡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心知牢里的每一滴水,一片铲刀,甚至那包药,全都来之不易。

包括平日里的食物,都是她冒了很大风险弄的。

看着她肃穆的神色,他的心重重地疼了起来。

心疼她。

他怎么不去死?

死了就不用连累她了。

可是……

越是看着她,他越发地舍不得她了。不可否认,她让他不想死。

察觉到他的注视,她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我要开始了哦。会轻一点的。”

故意轻快的语气,似乎想驱逐无形的沉重。

他轻颔首。

她又站起身,走到牢房的铁栏边,往牢房长长的夹道看了一眼,确认暂时不会有狱差过来之后,返回床边坐下。

没办法,给他治伤,怕狱卒不高兴,她也唯有偷偷摸摸地抢时间。

小手摸进自己的袖袋,她掏出一块布巾在他眼前晃了晃,“知道这是哪来的吗?”

他瞧见是一块素白的、不规则的,什么东西上撕下来的布,一角还绣着一朵白梅花。

漆深的视线落在她整齐的衣着,那块布不像抹布,一时不知道哪来的。

“我的肚兜。”她好心地告诉他答案,倒了酒将肚兜片全部浸湿,权当消毒了。

他脸色瞬间浮起了不自然的淡红。

颜水心见他害羞,恶趣味又来了,凑近他耳旁,“一会儿,它会在你肌肤上游走。”

如兰的气息在他耳旁轻拂,他浑身僵硬,脸似乎更红了。

她则坐在床沿,白皙的素手将他的左裤角撩到大腿根部,拿碗里用酒消过毒、磨利的铁铲片,充作手术刀。

“手术条件简露,我也没办法了。”她有些疼惜的目光落在他半残半俊的面颊,“实在弄不到麻沸散。无法在麻醉下为你医治。你只能生受了。”

“无妨。”他的语气格外平静,目光深重地盯着她,“你不要有心里压力。”

他越是这么说,她压力越大。

可没办法呀。他的伤再不医,他连今晚都撑不过。

“你不许叫哦,不然引来狱卒,咱们俩都完了。”颜水心装着严肃地交待他。

毕竟,狱卒不许给他治伤,她对着干,被发现没有好果子吃的。

她的视线落在他左腿脓肿的腐肉上,抬手,拿起酒浸过的‘肚兜布’给他左残肢的创面消毒。

见他轻颔首,其实她清楚,就算她不交待,他也不会叫的。

“萧夜衡,你觉得我小时候长得美吗?”她用右手拿起消过毒的‘刀片’削割他左腿断口的腐肉……

血从伤口冒了出来。

她左手捡起被切下的腐肉往恭桶里扔。

腿上传来生割肉的巨痛,使他紧咬牙关,说不出一个字。

却仍不忘吃力点头。

“你觉得明天是开太阳还是下雨?”她一边迅速割着他断口的腐肉,一边继续问。

左手用消过毒的肚兜擦拭创口的血渍。

“雨……”他忍着剧痛,牙关里迸出一个虚弱的字眼。

颜水心在这紧要关头,跟他说话,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从而减轻一些他的疼痛。

生割他的肉,不光是去腐肉,她得割去一层薄的好肉,才能避免伤口继续腐烂。

铲片做手术刀,哪怕她磨得非常薄利了,对于割肉来说,仍然是很钝的。

那就更痛啊。

她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割……

随着恭桶里扔的腐肉越来越多,他新割出来的断口也在渗血。

萧夜衡硬是哼都不哼一声。

颜水心真怕他死了,抬眼,瞟见他仍然睁着眼眸,复又放下心。

过了好一会儿,他左腿的腐肉尽数被割去,她拿起之前偷来的药涂成薄层敷在他伤口上。

药有很好的止血治伤功效,眼看着他的伤口敷药之后不再流血,她稍松了一口气。

从袖袋中取出另一片事先用酒浸过,晒干的肚兜片,她当成绷带,缠在他敷过药的伤口上。

总算处理完了他的伤。

眼见萧夜衡不知何时昏了过去,她伸手探他的鼻息,还有气。

她安慰自己,他会没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她不禁庆幸,今天的太阳落山得晚。

让她得以借着晚霞射进气窗的余光,给他治了腿伤。

此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银白的月光从墙面靠近天花板的气窗照射进来,光线却暗得堪堪只见五指。

木板床上沾了很多割他腐肉时流出的血渍,一直流到地上汇在一滩。

颜水心就着差不多是摸索的光线,拿起其中仅余的半片肚兜当抹布擦拭血渍,将木板床与地面的血渍擦一遍。

用碗里的水省着在恭桶上方淋洗肚兜布片。

再擦一遍。

如此反复三次,地面被弄得基本干净。

将装了腐肉的恭桶拎回墙角,盖上盖子。

二个空碗摆回牢房竖柱的栏内。

充手作术刀的铁铲片也藏回了石板缝间,盖上了泥灰。

还剩一点酒的竹筒也盖上塞子,放回角落,稻草掩好。

东西刚一复位,她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从牢房的夹道另一端越走越近。

颜水心连忙把萧夜衡左腿的裤脚放下来,盖住缠过绷带的断肢,让人看不出他的伤被治疗过了。

三两步走到墙角蹲坐下。

便见两名陌生的狱差站在了牢房外。

颜水心并不认识他们。还好东西地板收拾好了,要是他们来早一点,看到她在给萧夜衡治伤,就麻烦大了。

“我就说,颜水心与萧夜衡没有同床睡吧。你输了,银子拿来。”其中一名狱卒向另一名伸手。

输了的狱卒不甘不愿的掏出银子,狠瞪颜水心一眼,“贱人!为什么不跟那个残废一起睡,害得老子输了!”

赢了的狱卒嗤笑了一声,“牢里还有二十九个女囚,哪个看得上那个残废。赵有顺,你不是摆明了找输么。”

“贱人,看老子不打死你。”叫赵有顺的狱卒气得冲进牢房,抬手就想煽颜水心耳光。

她向旁边闪,赵有顺反而越气,“居然敢躲!”

“差爷,我有办法抵上您输的银子……”她连忙开口。

“哦?怎么抵?”赵有顺在她瘦巴的身躯上瞄一眼,“用你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