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水心当然注意到了,眼睛兴奋地眨了眨。
这家伙是脸红?
瞧他的脸孔右边天堂,左边地狱的,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颜水心恶趣味地想逗逗他,一万瓦的秋波朝他电过去,嘤着嗓子,“得轻点……会疼的……”
语气要多暧昧有多销hun,像是二人晚上会发生那啥似的。
萧夜衡浑身一个激灵,布满刀疤的左颊似乎都染上了可疑的淡红。
颜水心顿时觉得他好纯情,要不是地方不对,真想仰天长笑三声。
瞧出她在戏谑,萧夜衡瞬间板起了面孔,那一只正常的独眸中迸射出如寒天腊月般的冷意。
只能用冷淡掩饰内心的尴尬。
她也不敢逗他了,敛出正色。
他突然压低声音,“孙成来牢里搜过了。你藏的东西没搜出来。”
她微点个头。藏了一个铁铲薄片。
看样子牢头孙成还是不放心她。得更小心行事了。
“打不打饭的?在五十九监室门口逗留那么久?”别的囚牢里有一名囚犯不耐烦地催促。
“来了。”颜水心拎着两个木桶继续往前。
萧夜衡本来想叫她小心的,见她在牢房夹道已走出几步。
他只有隔着竖粗的牢栏间隙,默默地盯着她瘦削的背影。
狱卒李典走过来,“跟我去头儿的房间。给囚犯打吃食的活,郑全会接手。”
颜水心低着头,面色僵了一瞬,小声问,“不知道牢头叫小的去干什么?”
想到方才孙成才搂着夏初雪,应该不是对她起色心吧?
最大的可能,是孙成找她治病。
“去了就知道了。”狱卒李典不耐烦回,先一步往牢外走。
颜水心乖巧地跟于其后。
萧夜衡见她跟着李典走了,一颗心差点急得跳出喉咙。
他想去阻止,奈何腿痛得他全身无力,即便是爬行,都爬不了几步。
死死地抓着其中一根牢柱,他指节都因太过用力,皮肤范着死白。
唯有祈求,她不要有事。
不然……
他讥诮地瞅了眼自己的断肢,怕是给她陪葬都不够格。
……
颜水心跟在李典后头,到了一排长长的二层石制建筑楼,从中间的楼梯走上二楼,到了第一个房间门口。
压抑的男女声从里头传来,那声调……
不用猜也清楚,里头的人正在做最古老的造,ren运动。
李典识趣地等在外头,似乎司空见惯,神色也添了几丝兴奋。
头儿在里头“办事”,搞得他都有想法了。
回首瞥一眼颜水心,她把头垂得低低的,完全看不出想法。
又见她一身脏衣,不知多久没洗澡了,身上还有点臭,便嫌弃地板了脸色。
要是个色泽干净的,倒是可以压着,“办了”。
过了会儿,门从里面被孙成拉开,他已基本穿戴整齐,正在系腰带。
从敞开的房门看进去,那是一间很宽敞的房间,窗明几净,木床、大衣柜,圆桌配椅,摆设整齐简单。
夏初雪正衣衫半敞地躺在床上,露出雪白的香肩。
李典的目光落在她汗湿的皮肤,真希望方才洗礼她的是自己。
夏初雪察觉对方眼里的狼光,连忙拉过被子,把自己包住。
牢头孙成扫了颜水心一眼,走到圆桌前坐下,将手搁在桌上,“过来给老子看病。”
颜水心迈步走过去,看着孙成露出满是红点的手腕,很想拿块帕子隔布诊脉。
可惜,她连帕子也没有。
“夏姑娘,能否借您的香帕一用?”她转头问床上的夏初雪。
夏初雪可不想借,这颜水心全身脏得要死,怕将她的帕子搞脏了。
孙成冷声问,“借来做什么?”
“盖着您的手腕诊脉……”颜水心轻声说,“小的手脏,怕污染了您。”
其实,她是不想直接接触孙成的皮肤。
这房间里还弥漫着浓浓的事后味儿……真想赶紧走。
孙成见她衣着虽脏,手却是干净的,“无妨,本头不介意。”
可我介意啊。颜水心只敢在心里说,还是抬手搭上了他的脉门。
孙成一愣。
她的小手微凉,指腹搭上来的触觉却非常的细致。
触感很好。
他不由微眯起眸,多看了她一眼。
一脸的密痘,模样丑死了。身上如她之前所说,几个月没洗了?
不知道洗干净……
一抹幽光从孙成犀利的眼眸中闪过,他还来不及品味,颜水心已飞快地抽回了手。
“差爷,您身强体壮,只是碰到了过敏源。身上才会起红疹。”她迅速决断。
“具体是什么导致过敏?”孙成的脸色很臭,一脸络腮胡衬得他更凶恶。
“您属于过敏体质。像是虫爬过的山草啊,日久的积灰不小心碰上去,都有可能。大千世界,小的也说不出具体是哪项。”她可不敢说是自己给他的座位涂了鼠便。
“可否治好?”孙成不停地往身上抓,“痒死爷了。”
“吃两副药即可。”她回。
孙成下令,“李典,带她去监医室抓药,看着她煎好,送过来。”
“是。”李典带着颜水心领命离去。
颜水心下午就在为孙成与李典煎药中渡过。
由于被狱卒李典看着,她也没做任何手脚。
等药给二人送去,李典见她继续帮杂役郑全干活,倒没看着她了。
天色黑下来,颜水心走过囚牢两侧长长的夹道。
正巧碰到两名狱卒从其中的一间囚牢拖出了一具男尸。
从狱卒边拖边骂骂咧咧的情况看,男囚莫名其妙就死了。
每天都有尸体从牢里运出去。不知哪天就会轮到自己?
颜水心的心情有几分沉重起来。
接近五十九监室的时候,她看到萧夜衡正坐在牢内的粗牢柱边,往她来的夹道看。
一看到她,萧夜衡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几许。
“你在等我吗?”她踏步走进牢里,试着让脸上的微笑驱除心里的沉甸。
“你想多了。”他脸上浮过一丝不自然,很快又冷漠得像个面瘫。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她从袖袋里掏出一片巴掌大的树叶包着的一个煮鸡腿。
“你哪来的?”他瞬间冷了面色。
在牢里,鸡腿这种珍贵的食物可不容易弄。
倒是有女囚陪狱卒睡,偶尔能吃上一个。
“你吃了,我就告诉你。”她将鸡腿递到他面前。
他一把挥开,厉色,“不说就滚出去!”
话音刚落,他内心便懊悔不已。
这鸡腿,她是带给他的。如果她真为了一个鸡腿,陪狱卒……
那他宁愿死!
“还有,你的这包药是怎么弄来的?”他将白天,她偷偷用盛饭的桶带进来的一包药从袖袋中掏出来。
颜水心被他的火气弄得莫名其妙,“你凶什么。”
为了给他弄药、弄到个鸡腿吃,她可是冒着风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她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出去就出去!”
转身欲走人,萧夜衡连忙拉住她的衣袖,将她一把扯倒。
颜水心被他扯得触不及防,没站稳,跌在了他身上,刚想起身,却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别走。”他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轻声而痛苦地呢喃,“也许,我今晚就死了。”
她闻言,心里升起了一股酸涩,“你不会死的。”
他盯着她满是痘痘的小脸,怎么觉得那么好看呢?
看不够。
其实,他刚才语气重,是太过担心她吃亏。
天知道,今天一整天,他简直渡日如年,无时无刻地担忧着她的安危。
若是她真的用身体去换……
他一定设法让囚牢里的人全部陪葬!
前提,他得活着。
颜水心从他阴沉可怖的脸色看出了几分关心。
低头又瞧见他浓烂的半截左腿。
瞬间,她就不忍心跟他置气了。
“我会医术。”她简明扼要地解释,“鸡腿是帮杂役郑全看伤,得到的酬劳。那包药,是我从给狱卒王莫的药里面,偷藏的。”
萧夜衡仔细端祥着她整齐的衣着,与平静的神色,确定她没吃亏,才稍稍安心,“太危险了,被发现……”
“我也不能看着你死。”她将鸡腿凑到他嘴边,“快吃吧。”
鼻间是煮鸡腿的香味,萧夜衡凝注着她格外秀气的面庞,心里无比的感动,摇首,“你吃。”
太久没沾过荤了。
这些天,他甚至不被允许吃食物。
要不是她将自己的饭菜偷偷让给他,他早饿死了。
她也很难得沾点荤,不想她什么都让给他。
“你不吃,我可生气了。”颜水心板着面,“快点,一会儿,咱们还要‘办事’。吃点肉,将养一下,也好。”
“可……”
他话未落,她已将鸡腿塞进他嘴里。
随她怎么逼,他都只肯吃一半。
颜水心只好三两口吃了剩下的一半。
虽然谈不好上吃,可这是肉啊!
嘴里淡出个鸟来的她,真想把舌头都吞下去。
萧夜衡强迫自己将满腔的酸涩感压下去,幽漆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我脸上有东西吗?”她被看得不好意思。
由于鸡腿是用树叶包的,她手并不油。
将骨头带着树叶丢在牢房一角,稻草盖上,明天洒扫时再扔出去。
他摇首。就是想多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