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水心觉得他的左腿从膝盖以下都已经少了一截了,要是全砍了,未免有碍观瞻,还是想办法把他的半截左腿保下来。
别发生他继续剁左腿的情况了。
于是,她不理会他的怒视,更要看他的伤。
他右眸里迸射出杀人般的怒气,眼中的寒意犹如十二月的冰霜,冷得刺骨。
要是一般人,早被吓尿了。
颜水心就当他是个刁钻的病人,依然僵持。
“我叫你滚,没听见吗?”萧夜衡彻底怒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
面对他咬牙切齿的怒气,颜水心倒是笑了起来,“我偏不滚,你奈我何?”
“你!”萧夜衡气得浑身发颤,恶狠狠地怒瞪着她。
颜水心毫不犹豫地相信,如果眼刀子可以杀人,她早就被戳了不知道几百个孔了。
萧夜衡瞪着她足有三十秒之久,见她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他败下阵来,似乎想爬走。
奈何,他太虚弱了,脸色苍白如纸,出气多,进气少,弱得只是吊着一口气。
用尽全力手撑着地面,他都没办法坐起来,更遑论爬开。
颜水心见他颓然地倒回了地上,于是,趁人之危,却撕不动他的左腿裤管。
裤管与左腿断口处的脓血粘成一团,她试了几次,根本掀揭不开。
她皱眉,如果从裤管硬掀看伤的话,恐怕他左腿的断口都会被扯破。
照理来说,她的举动会弄痛他的伤口。
他应该痛得眦牙咧嘴才对,哪知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知道是痛得麻木了,还是根本不知道痛?
萧夜衡见她不知所措,唇角勾起一缕讽笑,“无知妇孺。”
颜水心闻言,火气突然就飙了上来,“姐的文化高着呢!”
萧夜衡讽刺地想,凭她一个十六岁的黄毛丫头,也敢自称姐。但面上却不屑理会于她。
刚以为她会放弃的时候,下一秒,萧夜衡瞠地瞪大了眼睛。
她居然脱他裤子!
一瞬的意外过后,萧夜衡一颗古井无波、阴沉死寂的心都被她气得飞浪三千尺,“死女人,你做什么!”
若是平时,他即使残废了,以他的武功,要杀她,易如反掌。
可现下,他左腿断口处毒伤发作,他的内力被抑制。
加上几天没吃饭,他成了一个虚弱无力的待宰羔羊。
萧夜衡真是恨不得捏死这个骨瘦如柴的死女人!偏又无可奈何。
颜水心看到他气得全身发抖。
瞄了一眼他愤怒得扭曲的半残面孔。
想必这个男人很少会有情绪。她能将他气出毛病,也算本事。
她突然就恶劣地想逗逗他,“脱你裤子还能干嘛?当然是……”
故意吊着长长的尾音。
见他目光越来越凌厉,她不怕死地道,“强行那啥了你呗。”
“不要脸!”萧夜衡火大到额际的青筋都暴跳了起来,抬手就想去掐她的脖子。
他实在太虚弱,手才抬到一半,就无力地落了下去。
颜水心见他气歪了的狠样,啧啧了两声,“哟……还想干掉我啊?可惜……你只有躺在地上,让小爷kuai活的份……”
说着,她抬手蓄意摸了一把他满是刀疤的左脸。
瘦巴了些,脸上没什么肉。
应该养肥点才好捏。
萧夜衡还没被女人调戏过,全身僵硬得血液都似乎瞬间凝固了。
剧烈的愤怒在他四肢百骸奔腾,血管都快气爆。
同时,心底里也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刚才触到他左脸满颊的疤,难道她不怕?
颜水心也不跟他开玩笑了,视线落在他下身。
他的裤子被他脱了,里面还穿着白色的四角短裤,露出修长笔直,却极瘦的……右腿。
半截左腿的腐肉烂脓得老高,左膝的断口处全是黑死的腐肉,脓血正从腐肉里不停地溢出。
照这情况来看,他应该是一个多月之前被人剁了一截左腿,可腿伤又没得到治疗,伤口感染,慢慢的就腐烂了。
萧夜衡不屑地扫视了她一眼,冷冰的眸仁里盛满了蔑视。
不就是一个落井下石,想看看他惨况的蠢女人。
别让他恢复半丝力气,否则……
颜水心感觉一道杀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冰寒刺骨,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她朝投杀气的萧夜衡看过去,却发现他眼神仿若一滩死水,根本未兴半丝波澜,仿若刚才的杀意,只是她的幻觉。
萧夜衡以为她会掩鼻怕臭,哪知她面无表情,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他这回是不怕她有什么那方面的想法了。
对着他这副出恭在裤子上的残躯,其他人是能躲多远就多远,连跟他一个牢房都不肯。
他就不兴她还能起别的兴趣?
索性就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颜水心跟他套近乎,“我帮你把脉。”
话落,她纤长细瘦的五指已经探上他左手腕的脉博,以其中三指为他诊断。
很庆幸她学的是中医,不然的话,西医在这种情况,根本派不上用场。
萧夜衡没想到她突然就触上他的脉门,稍愣了一瞬,立即爆怒地抽回手,“滚!”
他一向最讨厌女人碰触。
这死女人会把什么脉,不外乎是想羞辱他罢了!
她的指腹触上他脉博的触感软软的,又似乎没那么讨厌……
颜水心再一次对上他凌厉如冰刀的眼神,嗤笑了起来,“小样儿,挺凶的嘛。你不就吊着口气,还没断而已。”
“你……”他目露凶光,如同想吃人的老虎……
跌下平阳那种。
只能被犬欺了。
她忽然觉得他的凶样还满好笑。
呸呸!怎么能把自己比作犬呢,于是,她揶愉他,“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一只小奶猫,奶凶奶凶的。哈哈哈……”
他黑了脸色。
颜水心如愿地看到他原本苍白如纸的面色气出了一丝红润。
满好的。
总比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强。
通过刚才的把脉,她已经清楚,除了他断腿腐烂,他还中了一种不知名的毒。
那种毒不会要他的命,却能抑制他身体的某些气脉。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他会武功,而毒抑制了他的功力。
至于他瞎了的左眼与毁了容的左脸,确实是陈年旧伤,除了有碍观瞻,不影响什么。
“当务之急,要把你的左腿断口治好,不然,你就真得死了。”颜水心嘴上下着结论,心里想着,得先把他脏兮兮的身体清理一遍,不然,没法帮他治疗。
水啊、药啊,那些东西,在牢里可太难弄到了。
萧夜衡并不觉得她会医术,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兀自闭上眼眸。
颜水心想把他已经被脱了的外裤放到旁边,裤脚一端粘着他浓烂的左膝盖,都干涸了。
心一横,她拽着裤子一扯。
总算腐肉与裤子分离了。
更多的脓血自他伤口溢出,打湿了地面。
颜水心皱眉,烂肉都被扯掉了一块,他那得多疼?
偏偏这男人居然吭都不吭一声,真是有骨气。
她给他竖个大拇指。
躺在地上,有骨气的萧夜衡,牙都快咬断了。
心道,这女人心太黑了,想谋杀他!
颜水心站起身,走到牢房内的铁栏杆旁边,瞧着外头阴森森的长长走道。
她在想,要不要叫救命?
把狱卒引过来,也许能弄到些水与药?
又觉得这种囚牢里的狱卒吃人不吐骨头,冒然喊人是作死。
还是少作几把吧。
绕着牢房走了一圈,她发现牢房的墙壁是石壁,足有四米多高,天花板目测也是石材。
栏杆是手臂粗的寒铁,一扇铁门被锁着。
牢里根本没有小刀啊、水啊那些东西。
唯一的家具只有一张木板床,以及地上角落的杂草。
想越狱几乎是不可能啊。
“来人啊,放我出去!”一道尖锐的女声隔了大约三十几米,嘶喊着从另一间牢房里传出来。
颜水心赶紧走到牢栏边,脑袋极力想塞出两根栏柱间的缝,只塞了个半,向喊声来源看过去。
“放我出去,我两天没吃饭了!我是冤枉的,我要回家、要回家!”女声继续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长长的廊道两侧都是牢房,死一般的寂,只有女声的喊叫格外清晰。
“放我出去、放了我!”那个女声继续叫嚷。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一名身穿古代狱卒服饰,腰佩长刀的男狱卒手执长鞭不耐烦地走了过来,“李冬红,你鬼吼鬼叫什么!”
掏出钥匙打开牢房的门,不由分说就往那名叫李冬红的女囚身上狠力“啪”地甩了一鞭子。
“啊!”李冬红惨叫一声。
还没等她尖叫完,又是“啪啪啪”数鞭落下。
“差爷,我只是饿坏了,想吃点饭……”李冬红带着哭腔的嗓音边“啊啊”地痛喊着。
“吃什么饭!活着也是浪费粮食!”狱卒的鞭子毫不留情地继续挥下去。
“差爷,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喊了……”叫李冬红的女囚嚎哭得凄惨无比。
颜水心听着鞭子打在人身上,皮开肉绽的声音,脸色有点发白。
之前只是从书里的描写知道这监牢吃人不吐骨头。
现下清晰地现场感受,真是深刻。
明哲保身要紧。
她也没有不自量力地隔牢替李冬红求情。
“差爷,再打,她就死了……别打了……”与李冬红同牢的另一道女声唯唯诺诺的出声。
那声音还没说完,鞭子就落到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