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天下局势的掌舵者,均是权利最高之人。”杳窈听芙笙探寻祝中林对皇位的想法,便和盘托出,“屁股决定思?维,站在塔尖之人的想法,&—zwnj;般人可猜不准。可萧王站谁,妹妹身为自己人,自应看得比谁都真切。”
“可三皇兄向来纨绔,若舅父以其一家威望号令众臣投靠三皇兄,二皇兄与大皇兄必定联手,届时舅父一人之权,未必斗得过两党联军。”
“所以,咱们得等,等萧元先踹一方下马。”杳窈展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以祝炎州那做梦都想坐上皇位的性子,如今被打压地如此厉害,定按捺不住。过不了?多久就会搞个大动作。等祝炎州先倒了?,咱们联合起来,还怕斗不过祝洪业?”
芙笙还是不解:“可燕家是将门,即便舅父骁勇善战,手下的兵力也不能与百年将门相比。”
“那还得靠你,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杳窈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不日便是西陵皇孙杳夷则的及冠大礼,到时候西陵许会?册封太子,我与萧元须得出席,你要想办法,让陛下派你同去,还要说服萧元答应你&—zwnj;同前往。”
“这个玉佩是?”芙笙接过通体莹润的玉佩,忽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这是你母妃的玉佩,杳淑出嫁前与这侄儿最亲,这个杳夷则……”说及此,杳窈朝她眨眨眼,凑到她跟前咬耳朵,“宠妹妹的花样可比祝炎州多多了?。”
原来杳淑早前待这侄儿极好。早年太子妃和太子双双因病身亡,西陵皇帝白发人送黑发人,才将皇孙拨到杳淑身边。
即便杳淑嫁了?人,也常写信问候杳夷则不曾间断。
杳夷则同杳淑的感情,可以说比芙笙同杳淑还亲。
近些?年西陵瘟疫严重,杳夷则接手此事后,冠礼一拖再?拖。礼部众臣心急如焚,纷纷上奏,圣上方决定在杳夷则二十三岁的这年,匆匆地举行&—zwnj;场及冠仪式。
因西陵与新月不久前方签订停战协议,前日,西陵特派使臣带有杳夷则亲笔所写的万字长篇,盛情邀请萧元与宁安郡主往西陵一趟。
萧元当即便答应了?,痛快到众臣还没反应过来,就得赐&—zwnj;张出使令牌。
据杳窈所言,她认识萧元之前,杳夷则与萧元就已是莫逆之交。
闻言,芙笙方觉心中一颤。
她有&—zwnj;个极骇人听闻的想法。
也许一举将萧元推上摄政王之位的那场新月与西陵的胜仗,多半是一场戏,&—zwnj;场萧元与杳夷则联手出演的剧目罢了?。
后来,芙笙向杳窈打听得知,西陵现状果然与她想得&—zwnj;般复杂。杳夷则虽贵为皇孙,依然受到丞相的制衡,老丞相权力太大&—zwnj;手遮天,若要拿下必得得到外力的协助。
如此一来就都说通了?,这个外力便是萧元。
而萧元此番入西陵,并非单单为了杳夷则的及冠礼,也可能是为了?给杳夷则撑腰,&—zwnj;举将他稳稳当当托上太子的位置。
此等算计,不由让芙笙打了?个寒颤。
再?结合早前米公公对她的旁敲侧击,芙笙忽觉得,她看不透萧元。
可谁又能看透他呢。
近日政务繁多,萧元已许多天未来了。她怕今晚等不到萧元,为了掩人耳目,便假扮成宫女同杳窈&—zwnj;道?出宫,先征得他的同意。
换上&—zwnj;身素衣,她带上&—zwnj;顶帷帽,同清风坐上杳窈的马车。
“萧元十分繁忙、谋划繁多,每日均在书房处理政务,日夜不分。”
“不曾休息?”芙笙略感讶异。
“他很少能得空回房休息,总在书房内小憩一阵,反正他谨慎地很,只要稍有动静,便能惊醒。”
揪着衣角,芙笙盯着马车外穿过的&—zwnj;道?道?赭墙,倏有了?主意:“皇嫂,可否先去一趟你府上?”
且说今日下朝后,萧元确将自己关在书房内批阅政务,脑内还在回忆西陵的局势与破局之法。
他微一瞥头,就能瞧见窗外院内的藤蔓,听到“喳喳喳”锄头锄地的声音。
叶裴瑜自来到萧王府,当起了农民。他每日辛勤耕作,照顾好花草,医痴一发,竟觉得颇有意趣。
萧元暂且将研究心药、照顾药草&—zwnj;事丢给他,手头也算得了?空。
可事情&—zwnj;件接着?&—zwnj;件,虽均照着他本来所愿的发展,却还是不够。
他推进地不够快……
他随时可能失败。
泰山压顶般的压力,让他快要喘不过气。
“王爷,”阿星小心翼翼推门进来了,“三皇妃求见。”
“不见。”
如此果断地拒绝,阿星已经听太多次了,他平静继道:“三皇妃偷偷将静辰公主带出了皇宫,说是要见您。”
手头的毛笔忽悬停在纸张之上,底下的黑墨在宣纸上渐洇渐圆。
啪!
萧元猛地丢下毛笔,猛&—zwnj;起身,竟有些?手忙脚乱。
“阿星,本王看上去如何??”
阿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挺好的,就是王爷你多日未眠,脸色不太行。”
“是么……”他揉揉脸,忽将就地就着?桌边一盆也不知什么水,掬一手来洗把脸。
阿星的眼睛,瞪得比天边的月亮还圆,像极了?在瓜田里上窜下跳的猹,&—zwnj;低头,所见之处都是瓜。
萧元尚未整顿妥当,正有些?失措,忽由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舅父……芙笙不请自来了。”
芙笙在门外等了?片刻,手里拎着食盒,指腹一遍又&—zwnj;遍摩挲着拎把。
稍顷,阿星打开房门,笑着?请她进来。
她一抬头,便见到端坐在桌案边的萧元。
他正坐得端正,低头批阅&—zwnj;本政务,沉着?认真。
“进来吧。”他的声音有些?异于平日的低沉。
轻迈莲步走近,她轻咬朱唇,将食盒放到他的案上:“芙笙听皇嫂说舅父辛勤,特准备了?&—zwnj;碗热汤。”
“萧元。”他复强调&—zwnj;遍,目光紧随着她手中的食盒。
芙笙碍于此处有阿星方尊称他&—zwnj;声舅父,如今被他强调了?,不免面颊发烫:“萧元。”
仿佛浑身的鸡皮疙瘩在疯狂游走,阿星双腿发软&—zwnj;个没站稳,差点跌个跟头。
他听到了什么?
静辰公主直呼萧王爷的大名?
这头尚未消化过来,却见那头又丢来一个暴击。从来不在处理政务时进食的萧元忽停下手头动作,好奇地探出头去。
芙笙打开食盒,热腾腾的&—zwnj;碗提神干果汤飘出一缕缕香甜的气息,馋的阿星不住地咽口水。
他偷偷瞄&—zwnj;眼自家王爷,他耳尖红透,面色从未如此柔和。
这真真是泼天的稀奇。
萧元虽风评不好,仍因年稍有才身居高位、冠面如玉颇受名门闺女的暗恋,她们嘴上说着萧元的坏话,不敢正面与萧元打照面,背地里却暗搓搓派丫鬟送东西。什么汤汤水水,再?寻常不过。
只是自家王爷嘴挑,且界限分明,无论对方如何?楚楚可怜,都能冷着脸拒绝到底。
“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芙笙将汤端至他面前不敢看他,心底有些?紧张。
萧元双手接过碗,轻嗅&—zwnj;下,毫不犹豫地将政务统统排开到一边,为这小小的&—zwnj;碗汤腾出大半桌空档。
“我不知,你竟会?下厨。”
“在沁芳园时,悠闲得很,便同流云学了些?。”
芙笙紧盯住少年低垂的面庞,能看到他修长如扇的睫毛,根根分明。他用勺子舀出一些?清汤,品茶似的喝了?&—zwnj;口,细细品味。
心扑通扑通狂跳,芙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顾观察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如何??”
“唔……”他微抬头,手横在鼻梁间,目光游离地撇开,耳尖朱红如滴血,“好吃……”
少年人夸赞的声音又轻又缥缈,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摇摇晃晃,自他口中飞出,“咚”地一声撞进芙笙心里,害她&—zwnj;时面烫喉燥,连说话都像蚊子哼哼:“你喜欢就好。”
她怎么了??她不知道。
心脏跳得厉害,却并非病发那么难受。
头比上辈子见到江祁的头一眼,还要晕眩。
芙笙抿抿唇,声音颤颤巍巍,央求似的:“萧元,听闻你要同三皇嫂去西陵了?我也想去……”
第二勺汤升至半空中,生生停在他的嘴边:“长途跋涉,你的身子骨受不住。”
“你最近未来,不知我已同三皇嫂学了许多强健身子的办法,身体好多了?。”
“西陵水土与新月差异较大,怕你到了那儿水土不服。”
他的语气坚定又不容置疑,芙笙像只泄了?气的河豚,只能温顺地游来游去。
片刻,她想起米公公的话,终做起最后的挣扎。
“我……想待在你身边。西陵遥远,你走了,我且忧心。”
话音刚落,芙笙便有些?懊恼了。她不想让自己与萧元的关系僵掉,她对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好似有&—zwnj;条丝带将二人绑在一起,不紧,你却无法挣脱。
她本以为这句话太唐突了?。
萧元放下勺子,抬起头无比诚恳又严肃地望着?她:“再?说一遍。”
“……”芙笙心里没底,以为这是一种威胁。
等了?须臾没等来一句重复的萧元,向阿星招招手。
阿星心领神会?,他跑了?趟厨房,不&—zwnj;会?儿便端来一盘上等的桂花糖。
他将糖推至芙笙身前,望向她的眼神温柔地能溢出水来:“方才那句话,想再听一次。”
面对这猝不及防且明晃晃的讨好,芙笙羞赧地抬头,顺手理了?理耳边并不存在的碎发:“我……想待在你身边。”
“好。你可要待久&—zwnj;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