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贤妃本在琉璃宫逗猫,心平静气地坐等乖女儿回来说自己是怎么将祝芙笙提到陛下身边,又是怎么联合郑太医把祝芙笙赶回沁芳园的。

因为前些日子,祝蓁宜时常来哭诉在祝芙笙那儿受了委屈,林贤妃便有些不痛快。

一个废公主罢了,竟如此嚣张。

她早前没有插手,全当祝炎州能摆平,没成想祝炎州的手下当晚回来,中了一身的毒,各个奄奄一息半死不活。此时她方招祝蓁宜来细细询问,原是与萧元有关。

萧元,他能看上祝芙笙什么?天京里那么多名门贵女,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比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强。

定是祝蓁宜误会了。

这些年来,一直只能和秦贵妃斗来斗去,林贤妃也觉口味单调太困乏,正好以此寻个调味料增点味。她买通了郑太医,特意将其请来演一场戏。

没成想郑太医年纪不老,演起戏来一套一套的,大大超出她的预期。

如今,只要郑太医对陛下说祝芙笙的心疾是由类似瘟疫的病引起的并发症,会缓慢传染,想要眉长永寿的祝靖不管信不信,都会把她打发回沁芳园。

手头轻抓猫儿的下巴,林贤妃斜靠在檀木椅上微暇,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不一会儿,宫人传报米公公亲临。

林贤妃睁开眸子,忙可亲地笑了:“米公公,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米公公可没寒暄的意思,他哈腰嘘声:“贤妃娘娘,陛下召您。”

米公公此番做派,林贤妃忽觉气氛有些沉重。但一个小小的祝芙笙,祝蓁宜没法将她拿下,她还不能么?

慵懒地起身,林贤妃命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方往景华宫去。

一路上,她也不忙打听米公公发生了什么事,如今后宫局势稳定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值得她操心的?

人一旦安逸下来,确是很难再提起危机感。

待林贤妃身着温柔的翠玉色长裙出现在景华宫时,她扭头一看,祝蓁宜脸色苍白的与十分平静的祝芙笙站在一边。

立在殿中的少年恭敬,却有一股强烈的煞气。

他身后还跪有两个颤颤发抖的平民。

“臣妾参见陛下。”

她行了礼,余光扫过那发抖的二人,忽神色一凛。那个气得发抖,一副义愤填膺告御状神态的女人,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是杳淑身边的胭脂,她竟然没死?

再望过去,胭脂身边的男子,她竟也印象深刻。

林贤妃还未发话,便又听殿外传来一声泼辣的声音。

“陛下怎的忽召唤臣妾?”

秦贵妃一身红火,望见一殿的人后,先不屑地轻嗤一声,再偏目望见萧元,竟再不吱声。

望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芙笙深吸一口气,紧张的攥住裙角。

她意识到,后宫的格局要渐渐变了。

“云儿,”祝靖心累地唤秦贵妃,“从前杳贵妃方诞下三公主时,是你每日送的补膳?”

“确是臣妾送的。”秦贵妃昂起头,理直气也壮,“怎的,如今有人翻旧账来告发了?”

她心头讽笑,早前她还怀疑,为甚她在祝芙笙入宫当天只刁难了那小女子一下,萧元翌日便无缘无故参她娘家一本,原是这个理。

“放肆!”祝靖一掌拍在龙椅上,将一卷竹简丢到秦贵妃的绣鞋下,“你自己看!”

秦贵妃怎么说也是将门出身,这点小场面根本不算什么。

她沉住气,弯腰捡起竹简,细细详阅:“萧王真是有备而来,连十几年前被藏匿的尸检都翻出来了。”

“多亏了秦贵妃。”萧元淡淡回道。

多亏了你儿子让我们找到了胭脂,她方拿出当年被她亲手藏起来的太医笔录。他与祝中林寻到胭脂时,对方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为主子伸冤的时机。

这一等,等了十几年。

秦贵妃显然对这样的感谢一头雾水:“许是本宫送的补品有恙,但此事与本宫,并无干系。本宫记得,当初这膳食,是本宫的侄儿献给本宫的,本宫好心赠与当时方分娩体虚的杳贵妃,若说有毒,岂非是本宫的侄儿想要毒害本宫?”

萧元瞥了眼身后一直瑟瑟发抖的男子:“说。”

男子仿佛被萧元的目光大卸八块,忙不迭磕头:“陛下!这膳食,是……确是草民卖给秦公子的……但,但是是林贤妃指使草民干的!草民什么也不知道啊!”

林贤妃带笑的面上一僵,真想不到此等尘封旧事,还能被拖出来打她的脸。可她不是早就打发他离开天京了么?怎的还被萧元抓了现形?

她思绪一时紊乱,只翻脸不认人:“无名宵小莫要胡言,本宫怎么会认识你。”

“娘娘当初接见草民时,穿得正是一件翠衣,上面绣有金丝牡丹,草民记得十分清楚!”

秦贵妃不禁捂唇轻笑。

那件金丝牡丹翠衣,是当年林贤妃还是个普通小嫔时,祝靖赏赐的。她爱极了,几乎见谁都要穿出来显摆,后来升上妃位后,出现次数也频繁,只是自杳贵妃去世后,她再也没穿过,原是这么个理。

“我道妹妹怎的弃了那绿油油的爱裳,原是不能再穿了。”

“娘娘!草民后悔没听您的早日离开天京……都是……都是这个贱人!”那男子忽转头恶狠狠望向胭脂,“都是这个贱人勾引我!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都是在等今天!”

眼看他一巴掌要下去,生生为自己博得个殿前放肆的罪名,芙笙几步上前,一脚踹翻了那男子。

众人惊诧地看过来,唯有秦贵妃见怪不怪了。

“放肆!殿前岂由你无礼!”芙笙护住胭脂,转头镇静向祝靖行礼,“父皇,母后去世得冤,还请父皇尽快定夺,还母后一个公道!”

祝靖仿佛不认识这个女儿了,虽然他也从未认识过。

他细细打量芙笙,又瞥了眼萧元,即便外界传他多么昏庸,如今也看出了些许门道。

“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怎能背下子虚乌有的罪名,还请还臣妾一个清白!”林贤妃泪眼婆娑,上气不接下气,忽悲伤地跪倒下来。她任由祝蓁宜搀扶,一副病弱模样,泪不成声。

不病的反而病了,有心疾的反而看着康健了。

待众人闹腾完,景华宫内一片寂静。

祝靖知道,萧元在等,等众人表演完来一锤定音。

他抬眸望向这个他颇为信任的少年人:“萧王可有话说。”

此间,呼吸声皆可闻。

萧元云淡风轻地抬起头,接下了这个皮球:“送至大理寺,由臣亲审。”

没有什么是一颗穿心丸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颗。

他扭过头,丝毫不怯地沉声对林贤妃道:“还请娘娘,也跟臣走一趟。”

冷语罢,林贤妃忽浑身一抖晕了过去。

秦贵妃白了林贤妃母女二人一眼,欠身告退,高昂着头走出景华宫。

“妥,既如此定了,都散了吧。”祝靖发话后,众人也都散去。

芙笙扶起胭脂,跟随萧元离开,走出甬道,她忽让胭脂在此等她,喘着气几步小跑赶上了秦贵妃。

秦贵妃彼时正要上步辇,听到脚步声,转头用细长的凤眼再一次打量芙笙。

一旁的珍珠对上次那一巴掌仍心有余悸,不禁后退一步。

“三公主傍了个好靠山。”

“贵妃娘娘谬赞。”

“哼,本宫知道你想问什么,贵妃这位子,确是本宫捡漏得来不错,当初林贤妃满满算计,也没想到本宫会横插一脚,钻了个空。”

“于后宫琐事,贵妃娘娘出身将门,不拘一格,自是不屑用此等手腕。”

“祝芙笙,是本宫小看你了。”秦贵妃上前一步,微一偏头,朱唇停留在芙笙的耳边,“你猜,本宫会不会在你威胁到本宫之前,将你碎尸万段?”

“娘娘不会。”

“哦?”

芙笙甜甜一笑:“因为娘娘需要萧王助二皇子一臂之力。娘娘看上的,是皇后的位子,是未来的太后,自不屑屈居一个小小的贵妃。”

秦贵妃秀美轻挑,直起腰身:“本宫近来得了许多好物,邀三公主明日午后来红雀宫鉴赏。”

“谢娘娘,芙笙定准时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