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闲事管多了

临晚膳,景华宫依旧烛火通明。

芙笙被祝蓁宜强行拽着带到宫殿前,这挑事的小女子无论如何也要见父皇一面。米公公见了芙笙欲言又止,又念自己平日里受过祝蓁宜不少好处,便低头哈腰进殿禀报。

他抬起头,分明望见原本晴空万里的蓝天忽聚集许多乌云。

这天,怕是要变咯。

琉璃宫中,芙笙听闻林贤妃要郑太医为自己把脉便觉不妙,不曾想事情竟能闹到景华宫。

郑太医把完脉后,一跪不起,任凭林贤妃怎么问都问不出个一二,只道此事必要禀报陛下,由陛下定夺。

“皇姊莫非真是装病?”祝蓁宜逮到好机会,自然要抓紧利用。

林贤妃未立刻应答,只绕着弯子问了郑太医几个问题:“三公主康健否。”

“三公主万金之躯抱恙,病情虽稳定下来,然仍需警惕。”

“三公主除了心疾,还有另外的病症否。”

“回娘娘,三公主的其他病症皆由心疾而起。”

“三公主一直由叶太医诊治,定是非同一般的心疾吧。”

“回娘娘,三公主的心疾稀世罕见,确非常人能医。”

祝蓁宜巴不得芙笙被发现得了怪病被赶回沁芳园,她听完郑太医的话,忙不迭拽起芙笙的手腕:“既然要禀报父皇,那就去景华宫说!”

自来到宫中,芙笙仅在宴上见过祝靖一面。她轻抚胸口,紧张地发怵。

芙笙被郑太医的话吓到了,她自知的心疾非常人能治,但既然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父皇应当知晓。可若当真是什么瞒着父皇的怪病,该如何是好?

会被赶回沁芳园吗?

那她岂不是再见不到三皇嫂三皇兄……再见不到……

不行,她决不能任凭祝蓁宜裁决。

米公公笑着走出来:“四公主、三公主,请。”

祝蓁宜昂着高贵的螓首,率先迈入景华宫的大门,她后背挺得如板直,一只脚方踏入景华宫,便对上一脸甜美的笑,捏着嗓子喊了声:“父皇~”

景华宫的龙涎香扑面而来,晕了芙笙半刻。她强行晃晃脑袋,便见祝靖一手撑着额头坐在龙椅上,微眯着眼,身前案上的奏折仅有几本。

看样子,他如今连政事都懒得处理了。

望见芙笙,祝靖没来由地一颤,换了个姿势。

二人行礼毕,祝蓁宜故作惊诧:“父皇,真真是怪事。今儿郑太医在琉璃宫为母妃号脉,赶巧皇姊来了,母妃好心命郑太医替皇姊瞧瞧,这不瞧倒罢,一瞧……父皇,郑太医如今,都惊得说不出话了。”

哪有那么严重,芙笙镇定道:“芙笙本就有心疾,多年来唯有叶太医为芙笙医治,郑太医头一次为芙笙把脉,自有些紧张罢了。”

祝蓁宜哼哼几声,扭头瞥了眼郑太医:“郑太医,如今身在景华宫,还不快快禀报?”

郑太医惊得直哆嗦,他欲言又止,小眼睛扎巴扎巴瞟米公公。

米公公会意,把耳朵递给他,方听他絮絮叨叨几句话。

对自己的病情,芙笙实则也不甚了解,她秀眉微皱,见米公公小碎步跑到祝靖耳边说了什么。

“嗯。”祝靖长叹一口气,毫无惊讶的神色,反而每每望向芙笙,均坐立不安似的频繁换坐姿,“人带下去吧。”

“是。”

米公公低头下了丹墀,拍拍郑太医的肩,放轻声音尽量显得温柔:“郑太医,宫里的差事辛苦,你许是累了,陛下放你一个月的休沐,你且回家乡看看吧。”

裙角在手中被紧攥成一团,祝蓁宜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模样。

郑太医惶恐,忽“噗通”跪下,忽然醒悟了似的,额头生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谢陛下!”

“父皇?”祝蓁宜扭头见郑太医退下四品太医的帽子,双眼通红地退出去,临殿门口还紧张地被绊了一跤,竟没想什么事都还没发生,这场闹剧就结束了,“父皇!皇姊的病……”

不可能,父皇向来是最最宠她的!

“蓁宜,”祝靖缓缓开口,“寮云院颇远,不如在琉璃宫刺刺绣。”

言下之意,你和林贤妃手伸得太长了。

“可是父皇,皇姊的病一直好不了……”

“蓁宜,朕累了,和你皇姊下去吧。”

祝靖摆摆手,一副要赶人的姿态。祝蓁宜脸一阵白,十分不甘的样子,她瞪了一眼芙笙,踟蹰几步,愣是不肯走。

你皇姊。

父皇连她的名字都不想叫。

芙笙深吸一口气,淡淡行礼,欲要退下,却听米公公忽报:“陛下,萧王求见。”

萧元来了。

芙笙余光紧紧跟随那个乘风而来般的少年,不由佩服他行事果然高效。

方才怎么也不想走的祝蓁宜忽行礼:“蓁宜告退。”

她正要撒腿跑人,却听那头声音沉沉的,带着一抹兴师问罪的杀气:“四公主且留步。”

她心里一咯噔,忙转过身来,又瞪了一眼芙笙。

芙笙昂起下巴,会给她一个温柔的笑。

“何事?”

“陛下,臣有一事禀报,有关杳贵妃。”

祝靖一顿,心头有些烦躁。他招招手,米公公便递上一颗药丸。

据闻如今的国师擅练丹药,能助人飞升成仙,祝靖对此颇为痴迷,每日食丹,已到了没有丹药不能活的地步。

见祝靖升仙般舒适地吐出一口浊气,芙笙的鼻翼翕动了两下,悄咪咪在心头下定论:看来,改朝换代也快了。

“说。”

“杳贵妃并非病死,而是为人所害。”

“那你说说,是何人所为?”

“林贤妃。”

祝蓁宜腾地站出来,指着萧元的手气得直哆嗦:“你胡说!”

“放肆!”祝靖忽“啪”一掌打在桌案上,小胡子要飞起来。

“父皇!”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祝蓁宜捏着嗓子豁出去喊道,“萧元和祝芙笙是一伙的,她们要陷害我母妃!”

米公公忙上前一步,为祝蓁宜说话:“陛下,四公主年幼无知,天真无忌,怎么着,萧王与三公主,也不可能有交集啊。”

呵,好一个天真无忌。

芙笙见祝蓁宜生气地直跺脚,心头便畅快。

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萧王与她有交集。

“证人证物?”

“有当年清月殿的大宫女胭脂为证。”萧元抬眸,丝毫不惧怕祝靖审视的目光,泰然自若,“更有,秦贵妃娘娘为证。”

这关秦贵妃什么事?她向来与林党不合……

祝蓁宜哑口无言,她只是想给祝芙笙难看,却没想到牵出这一出。

她茫然见米公公亲自往琉璃宫的方向去了,心登时冷到了谷底。

芙笙接收到她求助又无助的眼神,听得她弱弱拽住她的云袖喊了一声:“皇姊……”

轻轻甩开她的手,芙笙发自内心笑了:“皇妹向父皇求个座吧,你都快跪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