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罗马假日

想要再次拥有他。

她设想了一下,如果将当年尹清明质问她的话放到现在,她的答案依然没有变。

你真的能接受开放式关系吗?真的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能接受,虽然有一点在意,但如果这就是他的选择,她可以坦然接受。

杜若蘅感觉头晕目眩,逐渐失去了思考能力,刚想吐槽这个酒喝起来甜滋滋但后劲好大,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从白言朔手中接过酒杯后忘记兑牛奶了。

好烦,邪恶的计划还没付诸实践,她怎么能先醉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当白言朔终于愿意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时,杜若蘅整个人已经晕死了过去,她上半身松弛地仰躺着,以一个奇怪扭曲的姿势,左手高举过头顶,右手还捏着那只空了的高脚杯,乍一看好像凶案现场。

她一双笔直纤瘦的大长腿垂在床边,光着的双脚陷进地毯厚实的毛绒里,如果不是腿脚恰巧起到了支撑的作用,她怕是整个人都要滑到地上去了。

与此同时,丝绸质地的香槟粉浴袍不知怎的被折腾散了,她身上多处白若凝脂的肌肤裸露在秋夜微凉的空气里。

“……”这女人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把自己灌醉的?

白言朔都要被气笑了,他干净利落地抓住她的脚踝,将人原地旋转了九十度,成功拖回床上,然后嫌弃地用被子蒙了个严严实实。

收拾好一切再回到卧室,被子里的人依旧安静地睡着,一动不动,白言朔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在床的另一边躺下,很快也进入了睡梦中。

今晚,他难得没有失眠。

夜半时分,白言朔被异样的触碰吵醒,有只手伸到了他的腰腹部,正肆无忌惮地摸来摸去,冰凉的手指仿佛在作画,轻柔地勾勒出他腹肌的纹理,并滑蹭着人鱼线一路向下。

他脑子有点懵,一把捉住那只作乱的手,将其牢牢按压在他结实的小腹上。

明明是充满冷意的触感,却无端引得他心底一阵燥动。

“唔,白言朔,我很想你。”始作俑者忽然开口。

他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嗯?”他在等她继续讲,可却没了回应,寂静的夜将时间无限拉长,他忍不住又喊了一声,“阿蘅?”

她依旧没有动静。

僵持了半晌,白言朔松开她的手,一瞬间仿佛被解除了禁锢的人,动作灵活地从被子底下游向他,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将头枕在了他的胸口,然后舒服得蹭蹭。

四周静谧无声,怀里的人倏地小声念道,“我好馋你的身子啊。”

“……”

白言朔终于被气得失眠了,自己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这女人果然只想睡他。

翌日清晨,杜若蘅睡眼惺忪地醒来,她伸手胡乱地拍了拍,发现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前夜与她同床共枕的人此刻不知所踪。

她昨晚醉得太厉害,几乎是断片的状态,关于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

杜若蘅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六点,天刚蒙蒙亮,他会去哪里呢?

闭着眼走到浴室洗漱,她险些一头撞在淋浴房的玻璃门上,简单粗暴地涂完脸,只听外边“咔哒”一声门响,有人回来了。

白言朔穿着一身纯黑色运动服,看样子是刚刚晨跑完,他手里正举着一杯滚烫的拿铁,怀中还抱着一只牛皮色纸袋。

杯口处不断飘出的香浓气味调皮地窜入鼻腔,勾得她肚子咕咕直叫,杜若蘅也不跟他客气,顺手牵羊拿走了咖啡,开始小口小口地啜饮。

直到大半杯拿铁下肚,她才忽然想起来问他,“这个是给我的吧?”

白言朔坐在餐桌旁吃着羊角包,根本懒得理她,“如果我说不是呢?”

杜若蘅听了一怔,想了想说,“那我给你留半杯?”

喝都喝了,也只能这样了。

“不用了,谢谢。”他语气中充满礼貌的疏离感。

她心想不妙,又试探着问他,“你生气了?”

白言朔觉得好笑,他有这么小气吗?

“没有。”

“哦。”杜若蘅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厚脸皮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那羊角包能赏我一个吗?”

“……”这是吃定他了?

白言朔没有拒绝,他细品了一下她方才所说的话,然后将手中咬过一口的羊角包撕了一半给她。

嗯?为什么不拿个新的?

杜若蘅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看到他手快地又撕了一只,她下意识地接过来吃掉,直到两人分食完一整袋羊角包。

这天上午,他们一起去了梵蒂冈,世界上最小的国家,其国土面积仅有0.44平方公里。

梵蒂冈位于罗马城西北角的高地上,自然资源匮乏,也没有农工业生产,财政收入主要来源于旅游业。

但这里却是欧洲艺术的殿堂,梵蒂冈博物馆的馆藏极为丰富,走廊里的壁画、壁毯画和穹顶画,以及展厅和院子里的雕塑,皆出自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家之手,文艺复兴三杰中只有达芬奇没在这里留下艺术作品。

而在这座艺术文物的宝库中,最受瞩目的当属西斯廷礼拜堂。最初教堂刚刚建成时,教皇号召一众艺术家前来作画,米开朗基罗就在其穹顶和一端的墙壁上绘制了《创世纪》《最后的审判》两幅传世巨作。

像梵蒂冈博物馆这样的古老建筑,总是常年不断地进行着这样那样的修缮工程,西斯廷礼拜堂很久没有对外开放了,前些时候才又接受预约。

杜若蘅在法国留学时选修过欧洲艺术史相关课程,对经典艺术作品颇为了解,对其中所讲述的宗教故事也有所涉猎。能亲眼看到真迹,她兴奋得很,从进来后就滔滔不绝地跟身边人讨论着艺术作品的细节。

“你快看那个男人的袜子!”她手指一幅壁毯画中的人物小声喊道,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十年前美露辛火出圈的秋冬高定系列,主色调就是取自那个颜色。”

时尚圈是个轮回的世界,某一种曾经广为流行的艺术风格,总会以一定的时间频率,在数十年、上百年后一次又一次地卷土重来。而时装大牌的设计师们,常会从经久不衰的艺术作品中汲取灵感。

白言朔跟在杜若蘅的身后,始终沉默不语,安静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切。

“你……”不料她忽然刹住脚,转身与他对视,“为什么改行了?”

他是年纪尚轻就举办过个人画展的艺术家,曾受到圈内极高的评价和认可。对此,杜若蘅十分羡慕,那是自知没有天赋的她永远也得不到的殊荣,可没想到多年不见,他竟和自己一样进入了风云变幻的时尚圈。

早在菡萏春夏大秀上她就想问了,但始终没有机会,之后匆匆离场又在罗马偶然撞见,发生了太多事,她现在才又想起来问他。

她果真什么都不知道。

白言朔深深地注视着杜若蘅的眼睛,当即在心里做了决定,曾经没能说出口的话,现在也没有必要告诉她。

“我不想自己的作品被束之高阁,我更希望它们能被人穿在身上。”

闻言,杜若蘅“噗”地笑出声,忍不住吐槽,“可你知道菡萏的高定有多贵吗?普通人很难穿上的。”

“而且还限量,我一件都没能拥有!”她一想起自己预约排队了好几次都没买到的事就很火大,“我好心帮你救场,如果你有良心的话,就该送我一件!”

“我考虑一下。”他倏地扬起嘴角。

居然还要考虑,真是没有良心,杜若蘅轻哼一声,转身向前走去,十分钟内她都不想理睬他了。

从梵蒂冈博物馆出来,正是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两人选了一家街边咖啡馆小歇,坐在屋外的藤编圆桌旁,视线对着人来人往的广场。

附近的喷泉雕塑亦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遗产,正处于修缮中,池子里的水被抽得干干净净。虽然缺少了清凉的水声,但广场上依旧很喧嚣,许多人支着画板在写生,其中有稚嫩的年轻面孔,也有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暖阳洒在他们身上,远远望去仿佛在发光。

日落时分,一个高个子的意大利男生推着花车经过,抽出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递给白言朔,语速极快地说了些什么,而后朝杜若蘅莞尔一笑,又推着一车的鲜花离开了。

她听不懂意大利语,只能报以微笑,“这小哥哥好帅啊,他跟你说什么了?”

白言朔不看她,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的玫瑰花,“他说难得能见到东方面孔,所以想送一支花给我。”

他随口扯的谎,她居然当真了。

杜若蘅听了负气道,“那为什么不送我?我也是东方面孔。”

“你喜欢?送你了。”

他大方地将花递给她,却被她凶狠地瞪了一眼,“快拿走,我才不稀罕!”

白言朔不予理会,他用餐刀利落地削去玫瑰的花枝,将刺清理干净,而后倏地起身,前倾着向她靠近。

“嗯?”在杜若蘅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他伸手将花插在了她脑后饱满的发髻上。

收回手时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耳垂,翠玉桃花坠子随之晃动了几下,他发现夕照下她的耳朵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