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几颗星子点缀在了蓝黑色的天幕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偶有一只小小萤火虫落在嫩草尖上，草叶轻轻颤动，小小的阿嚏声从草丛里面传来。
“这里好黑。”
声音的主人语调软软的，语气却有些委屈和茫然。
【“姜姜不要害怕，再耐心等等，应该就是今晚了。”】
另一道声音在被称为姜姜的女孩的脑海出现，听着虽然有些机械生硬，但是语气中的耐心和哄意却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10001，捡人都这么辛苦吗？”
【“对不起，姜姜，我的《新手操作指南》没有关于这方面的内容。”】
作为新手系统，001也感觉很对不起自己的宿主，它真的太没用了，现在害得宿主要蹲草丛等着目标出现。
忽而，刀戟相接的声音传来引起了姜姜和系统的注意，兵刃入肉的声音以及血流声都从不远处出现。不过很快姜姜都听不见了。
姜姜还有些茫然，为什么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姜姜，是我把声音屏蔽了，你是女孩子，这个场景太血腥了，你好好趴着，我现在帮忙观察现场，等会儿安全了我们再去捡人。”】
虽然姜姜还是有些听不懂系统的话，不过听001的话肯定没错，她就趴在草丛里面慢慢等着。
过了许久之后，系统提醒姜姜可以从草丛出来了，姜姜才慢慢地从草丛里面挪出来。
黑发白衣的女孩从草丛里面慢慢爬了出来，她的长发没有扎起，发尾打着卷，垂至腰际的长发像海藻一般柔顺美丽，方才那只小小的萤火虫落在了她的指尖，很快就飞离了。
“飞走了……”姜姜还有些遗憾。
她的眼睛幽深如墨，月光在她宛若白珍珠的肤色上落下了冷芒，姜姜缓缓起身，走路的动作有些生疏缓慢。
女孩在月色流华下缓步走向了一个白发赤瞳的少年。
少年摔在了水洼里面，血染红了水面，他的眉心有一点红痣，色若红玉，身上全是刀口，漂亮的眼瞳无神，眼眶中不断滴落腥红的血液，白发也沾了泥泞，像一朵深陷泥淖的莲花。
莲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姜姜站在水洼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个痛苦的少年。
“系统，就是他吗？”
【“好像是的，我这里显示进度条已经开始了，不过好像有了bug，按理说捡一个人会有25%的进度，可是现在只有12.5%。”】
姜姜闻言，微微皱了眉，她还是听不懂系统奇奇怪怪的话，她真的听不懂。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这个人带回去。
人类真的是很麻烦的生物。
姜姜尝试拉起少年的手，少年的手腕上也有伤口，血还是不断渗出，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拉着他，少年拂开了姜姜的手，姜姜有些生气，她轻声在少年耳边开口道：“乖一点。”
人类，很麻烦。
姜姜再一次下了定义。
女孩的声音柔软且富有安抚力，少年安静了下来，他乖乖地窝在了女孩的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是安静下来之后，姜姜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人捡回去，她决定问问系统的意见。
系统看到水洼的不远处有一条不大的河流，它在姜姜的面前调出了一个浅蓝色的透明地图，地图上有两个红点，一个是他们的所在地，另一个是他们的家。
【“姜姜，那条河应该可以顺着回家。”】
系统开辟了一个隐秘的小庄园，庄园之中贯穿了一条河流，若是寻常人是无法到达这个庄园的，但是有系统在，姜姜则可以通过一些被系统设置好的河流回家。
此时的姜姜被提醒后眼神一亮，她脱了浅白绣花的绣鞋，把绣鞋带子绑在了腰间，白嫩的双脚在触碰水面的瞬间化为鱼尾。
半人半鱼的鲛人在浸入水流之后，灵活游移，鱼身是白色的，而尾部则是像火焰一般的红纱，流水在她的指尖划过，如墨藻般的黑发渐渐化为白发，发尾依然带着卷儿，不过发尾染了像鱼尾那样的绯色，她的两颊也出现了浅白透明的鱼鳞和鳃，眼睛也变成了漂亮的酒红色。
她抱住了和她同样是白发的少年，灵活地在水面游动，她的动作不再像岸上那般缓慢，反而灵活得过分，看着少年渗血的伤口，姜姜感觉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停了下来，和系统交流了一下，系统暂时在空间里面取出了一些止血的药，姜姜一只手揽住了少年的腰际，另一只手拿着药丸听着系统的话塞进了少年的嘴里。
少年的唇苍白的过分，白色的睫毛垂下，看上去可怜极了，不过药的效果很好，很快他的伤口开始结痂，姜姜便放心地继续带着他上路。
天色逐渐变亮，姜姜一跃出了水面，她用水流将少年推到了岸边，接着便泡在水里面不动了。
系统知道姜姜不喜欢上岸，可是现在人都已经捡回来了，她就喜欢呆在水里面吐泡泡。
无奈，系统只能继续出声哄着她：“姜姜，我们把他带到木屋里面好不好？”
“可是他已经不流血了。”
在姜姜的思维里面，不流血=没有危险。
没有危险，她就已经完成了任务。
系统也知道自家宿主就是简单的直球思维，无奈只能搬出了最初的约定：“姜姜，我们之前约好了的，完成任务之后帮你把原本的那片充满赤藻的海域变回原样，你现在这样是不能好好完成任务的。”
这边的系统半天没能得到回应，以为姜姜没有答应，系统正垂头丧气的时候，那边传来了一道细细的声音：“还有我的海葡萄。”
说起来系统和姜姜的渊源，大概就是一个新手系统无意间捡了一条鱼，然后和这条鱼达成一致：这辈子吃不完的海葡萄以及一个不错的居家环境。
不过姜姜对自己的任务定位还是不怎么明晰，毕竟原本她就只是生活在现代近海的一只鲛人，虽然大概对人类有一个概念，但是对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毕竟对她来说，人类站在食物链顶端顺便还侵占她家园的占有者，没什么好印象，不过坏印象也谈不上，毕竟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法则。
站到了食物链顶端，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追逐战。
而姜姜也算是挺没用的一条鱼的，原本她生活在深海之中，海里都是凶恶的大鱼，她成了食物链底端的一条鱼，唯一可以维持生存的只有海葡萄，对，那里连给小鱼吃的小虾米都没有，后来实在扛不住生存的压力，就只能跑到近海待着了。
鲛人是天性温顺的族群，到了近海，也并没有变成一个狩猎者。她从来就是独自一条鱼，孤独惯了，性子也胆小，那时001用尽了各种诱惑条件，让姜姜答应成为他的宿主，未曾想对方只开出了两个条件，这辈子拥有吃不完的海葡萄以及一个干净的家园。
这两个条件也像鱼饵一样一直勾着这条懒洋洋的鱼去完成任务，也正是因为这样，让新手系统001愧疚极了，它觉得自己欺骗了这条单纯的鱼。
姜姜缓缓地从水下浮了上来，白发渐渐变为黑发，眼睛也变为了同样的黑色，她不习惯在陆地走路，每每走在路上就是将骨头直直撑起，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作为一条守承诺的鱼，姜姜还是尽责地将少年拖回了小木屋。
因为被拖曳，少年的身上更脏了，等姜姜把他放到了被称之为床的地方，他身上的刀伤因为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手腕上和眼睛的伤却依旧很严重。
她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这个少年，安静下来之后，她嗅到了一股清新的香味，说不出来的香味。
她上前扒开了少年的衣襟，试图寻找香气的来源。
“001，他很香。”
【“姜姜，不要这样，人类女孩是不会随便扒男孩的衣服的。”】
“为什么？”姜姜的黑瞳看上去纯挚无暇，让系统也有些磕磕巴巴不好意思。
人类果然很麻烦。
很香，那不就是很好吃么？
【“反正姜姜你不要这样啦。”】
“可是他身上脏脏的，姜姜不喜欢。”某条鱼只能换了一个借口。
这也提醒了系统。
但是这也有了另一个新的难题，姜姜还是得把少年脱光光。
【“姜姜，那你按照我发你的步骤帮他清理一下伤口吧。”】
“可是人类女孩不能随便扒人家男孩子的衣服。”这条鱼很会活学活用。
系统被堵得哑口无言。
【“现在是特殊情况。”】
“好吧。”姜姜没有反驳，她知道系统对她好，所以她也乐意乖乖听话。
她按部就班地脱下了少年的衣物，少年的洁白如玉的颈项上有着红色莲纹，一簇一簇的莲花顺着锁骨往下绽开，看上去清而不艳。
在脱下了衣物之后，少年似乎有了醒来的迹象，他缓缓睁开了无神的红瞳，白色的长睫还站着血痂，他的面前一片漆黑，眼中的伤口尚未愈合，他没能睁开眼睛，身体也十分虚弱，他倒在了姜姜的怀中，手不自觉地环住了姜姜的腰际。
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些陌生。
他是谁？
这是少年昏睡前最后的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