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梵一已经连着几天在府上碰到好些貌美如花的小尼姑了。
这...陈大人是要在府里做法事?她不免心生疑惑。但再一想,毕竟自己只是暂居于陈府,闲事莫管为妙。还是等陈大人回来问问国库失窃案的进展才是最重要的。
可她不找事,不代表别人不来找她的事。
临近傍晚,梵一在房中诵经,两个小尼姑打扮的人结伴闯了进来。
“啧啧啧,我看长得也不怎么样嘛?”一个尼姑打扮,却满脸脂粉气的女子轻蔑开口。
“就是,我看掌印也就一时新鲜,见了我们,她就不够瞧了。”
梵一不太明白她们在讲什么,只是觉得吵闹。索性不理,转过头继续诵经。
那两人见她不理不睬,更加恼火,走上前想动手把她掰扯过来…
“好得很。我就不在几天,你这差事当得是愈发好了。什么玩意儿都敢往我府里丢?”
熟悉的冷声,让梵一不自觉的回头。
几日不见,眼前的人依旧神采奕奕,身着大红蟒袍,只是脸色依旧阴郁,大有不满的意味。
刚刚陈亦行那话是对着身后的管事讲的,只见老管事颤颤巍巍走到他身前,惊慌跪下:“掌印恕罪。这几个姑娘是户部的王大人送来的…”他抬头望了眼梵一,继续开口:“奴才想着大人既喜欢这样的,就放进来让大人挑挑…”
陈亦行轻笑:“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不是?”
“奴才不敢!求掌印开恩…”管家伏在地上,身子颤抖得不停。
“晚了,打死了丢出府去。”语气没什么起伏,好似在说晚膳用什么一般。
方才还骂骂咧咧的两个尼姑,从陈亦行露面后一直都是吓懵的状态。此刻见管家被番役拖下去,瞬间惊的花容失色,忙不跌的下跪,“陈大人,请恕罪。”
陈亦行笑得很温和:“哦?刚刚不是说,只要我见了你们,她就不够瞧了?”
这笑容过于人畜无害,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假象。
地上的两人似乎被他的笑容迷惑,竟大着胆子抬头,软着声音:“大人,贫尼只想好好伺候大人。”
“这样啊,行。”
闻言,两个尼姑两眼放光。
紧接着,又听他冷声说道:“先背段《大藏经》听听。”
!?
地上的两人心中满是不解。王大人和她们说这位掌印喜欢尼姑,所以让她们扮成尼姑模样,好好来伺候这位陈掌印。可现在他这意思是,真心喜欢礼佛?
“不会背?可惜啊。”站着的人依旧在笑,“你们王大人送礼前没打听好啊...真是可惜。回去告诉他,让他准备告老还乡吧。”
......
番役把一脸错愕的两个“尼姑”带下去后,陈亦行又朝身边的人开口:“阿渊,你去把剩下的尼姑都处理了,再选个老实的管事。”
顾之渊点头领命后就出去了,房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几日不见,刚刚又看他处理了那几个人,梵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陈亦行看上去很有兴致,打趣地问她:“你不是出家人吗?怎么刚刚都不为那管事求个情?”
您这杀人不眨眼的,我求情有用嘛!
当然她是不敢这么说的。
她正正神色后开口:“佛曰,众生平等,不可杀生。可大人不是出家人,我看大人也不信神明吧,那我能用佛法来要求您吗?”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有因才有果。老管家揣测大人的喜好,让这些人进入陈府,此为因。那他自然得承受这个果。我信我的佛法,您有您的准则,虽是殊途,却无对错。”
这个说法倒是有点意思。看来小尼姑虽常年诵经念佛,却没被佛法桎梏,反而是活的很通透。
陈亦行难得发自内心的笑,嘴上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小尼姑,你马屁拍的不错。”
梵一笑笑,也不辩解,她更关心普乐庵的案子。
“陈大人,国库失窃的案子,可有进展?”
“皇上已经答应彻查了。”陈亦行坐到软椅上,语气悠悠:“不过这案子,如今唯一有嫌疑的清慧已死,还能怎么查呢?”
他是故意这么问的,既然求他彻查,他也想听听这小尼姑有什么好办法?
“大人,清慧见了您脱口而出便是您的名字,可见那个神秘的男人必是认识您的人。”
梵一分析地头头是道:“因此盗取国库的极大可能是宫里的人。如今知道清慧已死的只有大人和我,而缘竹师她们现在都被扣押在普乐庵中。那个男人不管是想救清慧,或是想杀她灭口,都一定会找机会去普乐庵见她!”
陈亦行心里很是满意,她与自己想的不谋而合。
他缓缓站起,开口:“所以,你还不赶紧收拾一下。我们今晚便去守株待兔。”
梵一觉得他好像早就打算好了一样...
紧接着陈亦行吩咐屋外的人拿了些东西进来,梵一定睛一看,是几套清丽雅致的女子衣衫和一些胭脂水粉...
???
“忘了你师姐房里的那些衣衫了?你要扮成她会情郎,可不得和她穿的一样?”
梵一点点头,拿着衣衫到里去换了。
只是她从小只穿过海清素袍,现在这衣衫扣子、系带似乎多了不少...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
陈亦行见到梵一换完装走了出来,不禁一怔。他一直知道她长得清丽脱俗,如今换上这身水蓝色的衣裙,更显得秀丽端庄。
只不过...她这衣扣得似乎扣得有些问题?
梵一见陈亦行缓缓走来,到她身前站定,伸手解开她外衣侧面的扣子...
陈大人这是作甚!
她垂着头下意识想侧身躲开,但陈亦行快一步伸手压住她的肩头,然后她听见温和的声音传来——
“别动。你衣扣没扣对,我帮你。”
梵一不敢抬头,只是用余光看到身前的人神色认真,目不斜视...
顾之渊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诡异的一幕——他那阴恻恻的大哥正一脸柔和地给低着头的小尼姑整理外衣...
他欲装作没看见的退出去,却不料想踢到了门槛,发出一记声响...
屋内的两人抬头朝他看来,尤其是陈亦行的眼神大有不满的意味。
顾之渊:十分害怕。
“大哥,车马和人手都安排好了,一入夜我便将庵内的番役撤走,让暗卫埋伏在普乐庵四周。”
陈亦行点头,万事俱备,请君入瓮。
*
入夜,普乐庵内一片寂静。
梵一端坐在清慧房中,此时房内烛火具灭,在黑夜中她更加紧张...
这时,隐在角落处的陈亦行轻声开口:“眼睛在黑暗中就看不清?”
梵一轻轻嗯了声。
“可有瞧过大夫?”
要不是梵一见过他白日里杀人不眨眼的样子,这温温柔柔的语调,倒真像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呢!
“瞧过很多大夫。”她叹气,“可大夫说这是从娘胎带出的病,治不好了。”
陈亦行未答话,过了半晌,又开口道:“我看你年岁不大,为何要遁入空门?”
梵一轻笑,“我是被人扔在普乐庵外的,后来缘竹师父发现了我,便让我留在庵中。这大概是,有佛缘吧。”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让这漫长的黑夜时光过得很快...
渐渐的,东方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看来这一夜毫无收获...梵一靠在桌旁,已是困得睁不开眼。
突然门外传来轻微的声音——
“清慧姑娘...清慧姑娘,您在吗?”
梵一挣开双眼,望向站在角落里的陈亦行,只见他朝她点头示意。
她拿起桌上的绸布,蒙住脸颊,走到门边,变了声调回应:“...我在。”
“姑娘,您的声音...”
“无碍,只是近日感染风寒,嗓子不舒服罢了。”
“哦...主子备了马车,让我来接您,跟小的走吧。”
要出去?
梵一望向陈亦行,只见他无声的开口:“跟他去。”
她点点头,打开门,看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
见到她蒙着脸,小厮问道:“姑娘的脸怎么了?”
“风寒引起暗疮,不得见风...”
小厮点头,说道:“姑娘我们赶紧走吧,马车停在里普乐庵一公里的郊外。”
梵一跟着小厮走出庵外,待看到马车时,不料变故突生...
四周的丛林中冲出四五个黑衣人,朝他们袭来!
这小厮倒也忠心,挡在梵一身前,很快便被黑衣人挥剑斩杀。梵一见状,赶紧往后跑...
可她没有武功,哪里跑得过他们?
只见黑衣人的剑朝她刺来,她心想着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然而下一秒,有人将她往身后一扯,嘴唇擦过她的耳边——
“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她眼见陈亦行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那几个黑衣人武功极高,但与陈亦行过招却丝毫不占上风。梵一赶紧跑到隐蔽的草丛处,她不会武功,此时好好保护自己,便是不给陈亦行拖后腿了。
她瞧见陈亦行将四个黑衣人都打倒了,只剩最后一个——可那人刀锋一转,朝陈亦行身后刺去!
梵一定睛一瞧,那里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八九岁大的孩童!
她惊呼:“陈大人,他要杀孩子!”
陈亦行眼疾手快,轻功飞到那孩子身边,欲扯过他。可黑衣人瞅准这个时机,一剑刺了过去...
正中他的肩头!
陈亦行眼神一冷,杀气尽显。只见他出剑狠厉,三五招后黑衣人吐血倒地...
梵一跑了过去,扶住他问道:“大人没事吧?”
陈亦行摇摇头,转头望向那个孩子,那孩子似乎受到惊吓,连退几步,眼见后面是个小山坡!
“小心——”
两人齐声喊道。
可这一喊,让那孩子更为害怕,不自觉地又退一步,脚下踩空...
梵一拉住他,却被他的重力带了下去!
见状,陈亦行轻功跃下,护住二人的脑袋后,三人直直往山坡下滚去...